016 受傷的男人
洛西風臉色微微有恙,接着眉眼一轉:“胡說八道,爲師豈是那種貪慕金銀的宵小之輩?
再說我爹可是護國天師,他手裡有多少錢?連皇帝老兒修個城牆都得找他借呢——”
“可你逃婚了。”我說。你爹說不定已經昭告天下把你逐出家門,淨身出戶了。
“所以師父,咱們以後出去捉妖作法,得收錢了。”
“阿黛,”洛西風翻了個身,把我輕輕按到了牆上。斑駁的苔蘚和蛛網簌簌而下,月光迷情,氣氛正好。我眯着眼睛根本就不敢去捕捉洛西風的目光,就好像千年之前的那場毒,一輩傳承一輩地中了下來。
最後他溫柔地對我說:“阿黛,爲師曾經教過你——戳人傷疤不得好死。懂麼?”
我點頭。
“好了,睡吧。”洛西風起身拽過去一個蒲草墊坐上去,卻把剛剛鋪好的暖窩讓給了我。一撩及腰的長髮,滿廟子都是皁角香。
我心下一暖,屏住被他的髮絲差點嗆出的噴嚏,小聲問了句:“那師父你呢?”
“我練功。”
於是他打坐,我躺在他腿上,阿寶則躲在我懷裡。
三年來,我們鮮有親密的接觸,但洛西風似乎獨有鍾情於讓我側躺在他的腿上。無論是屋頂小憩還是發燒腦熱的,我甚至覺得,在他心裡終究是把我當個孩子多一些吧。
不過——能這樣已經很好了。
但我明顯能感覺到今天的洛西風心神似有不寧,半天也沒踏實入定。
“師父,你有心事啊?”我以爲逃婚這種事多少還是需要勇氣的,洛西風這樣不計後果地離開,總是難能對他的父親和唐家人交代的。
洛西風卻搖了搖頭,說不是心事,而是覺得哪裡不太對。
我警惕不已。心想該不會是已經被洛西風看穿了什麼?
我內傷不輕,縱然剛剛經過一番調息療養,也不敢保證一絲一毫的妖氣不露。
可就在這時,洛西風突然一皺眉頭,上手就往我懷裡伸——
然後一把揪住阿寶的蘿蔔纓子!
“我說怎麼看着這麼彆扭呢!都說了男女授受不親,你個死蘿蔔是不是討打啊!”
敢情阿寶吃飽喝足了,正躲在我胸上打呼嚕呢。夢還沒醒就被洛西風給按牆裡去了!
我瞠目結舌地仰看着洛西風,怔了好一會兒才說:“師父……你怎麼好像,在吃醋啊?”
“你懂什麼叫吃醋!”洛西風一板臉孔:“這小畜生一臉無辜得淨佔便宜,看着就來氣。
想我一日爲師終生爲父,總不能眼瞧着自己辛苦養大的一顆白菜,被豬給拱了吧。”
我吃吃地笑彎了眼睛,骨碌翻了個身,摟住了洛西風的大腿。我說師父呀,阿黛一輩子不嫁可好?就陪着師父。
洛西風不說話,雙眼一閉,心神氣息頓時踏實入定了不少。
反正他練功的時候一直很安靜,側顏美的像畫。就算我睡意全無,光盯着看也不會無聊。
於是我偷看他,看了一會兒,他正巧睜眼。我便趕緊閉眼裝睡,接着便聽到他的肚子咕吱一聲,我頓時笑場了。
翻了個身起來,我理理頭髮,說師父你還是吃點東西吧。然而一翻包袱,綠豆糕竟都被阿寶吃光啦!
我生怕洛西風腹黑起來能把阿寶切碎了涼拌,於是趕緊說來的路上看到山廟四周有不少蘑菇,我去摘些來煮個湯罷。
於是我走出去了,也不知怎麼,覺得身上的傷好像比剛纔好了不少。
動動四肢,扯着經脈也沒有那麼痛了。
難道?
是洛西風剛剛在練功打坐的時候,替我渡了些真息?他看出我受傷了?
撥開草叢,我用裙子兜着撿了幾個鮮蘑菇,黑黑灰灰的,常見的食用菌。
人都說越鮮豔的蘑菇越有毒,也不知道,我這一身漂亮的紅鱗能不能讓洛西風中下毒呢?
呵,胡思亂想些什麼啊。我看着手裡樸素的蘑菇,卻突然就被上面幾點鮮紅的刺目所吸引。
紅的?我伸手沾了一下,才發現竟是血!
皺着眉頭往草叢深處一看,就見一男子撲倒在地,腿伸展了一下下,身下壓着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