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委屈成殤
救周文斌的法子雖然讓洛西風的元氣大傷,但他畢竟修爲深厚內功夯實。所以這幾天也是漸漸有所好轉的跡象,緣何會突然惡化的這般兇險?!
“讓開!”聞到我的驚呼,唐芷最先從隔壁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就扯着我的胳膊將我甩出半丈遠。
我來不及計較這許多,紅着眼追問正在爲男人切脈的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突然就吐血。唐家姐姐,這——”
“陰脈怪異,陽息虛漲。這……不應該啊。我每日進針三次,早就已經將鬱結在——阿黛,你給他吃什麼了?!”
我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我什麼都沒給他吃!只是送了一碗藥進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就在這時,唐芷突然彎下身從地上撿了一個淡青色的小藥瓶。
啊!這不是今天奈何送我的蛇桐香麼?剛剛被唐芷這麼一拉扯,不小心從袖袋裡滑了出來。
“這是什麼?”唐芷拔開瓶塞,一股清澈的異香鑽進我們之間奇怪的氛圍裡。
“這是我……我姐姐給我的藥,這……”
“蛇桐香?”唐芷冷笑一聲,擡手就是一記耳光炸在我臉頰上!
我已經感覺不到有多疼了。朦朦朧朧的淚光中,我看到洛西風似乎撐了撐身子去拉唐芷,可是終究體力不支地垂下了手。
他好像在叫我的名字,可我的腦子裡一片嗡嗡隆隆,什麼都聽不清。
“阿黛!”這會兒阿寶也跑了進來,後面跟着軒轅野:“發生什麼事了?”
我臉頰血紅,什麼話也無力辯解。我只關心洛西風有沒有事,什麼委屈和誤會都可以先放在一邊。
“呵,什麼事?”唐芷眼睛紅紅的。一邊着手給洛西風入針用藥,同時提高了咄咄逼人的嗓音:“難道臨王不是心知肚明麼?”
“唐姑娘有話可以直說.自從接洛先生與阿黛姑娘入府,本王意在求賢解患,懲妖除惡。並無半點虧待。”軒轅野擋在我身前,而貼心的阿寶則用冰冷的觸手撫着我泛紅的臉頰。
“好一個懲妖除惡!”唐芷怒目視向我:“王爺若真是問心無悔,就不該袒護身後這條鯉魚精!王爺應該明白,我爹是當朝藥監司的掌事,而我師兄的父親是堂堂護國天師。以王爺現在的身份,可敢叫我二人在你王府之上有任何三長兩短?”
我明白唐芷這話的意思,從明面上來看,唐家和洛家都是太子那裡的人,對軒轅野來講本就是十足敏感的身份。如果洛西風真在他這裡出了什麼事,那可就不是光靠一張嘴就能說的清了。
“所以王爺,您若是個深明大義的人,還不趕快把這個妖女捉起來?她意圖迷惑我師兄,求而不得。竟在藥裡下了惑人心神。退熾陽,着陰虛的蛇桐香!”
“我沒有。”我輕輕撥開阿寶的觸手,從軒轅野身後走上去:“唐家姐姐,這藥是我朋友送我的,我知道有什麼作用。但我並沒有對師父下。而且,就算你對我有怨有恨都無所謂,請不要隨便牽扯臨王殿下和朝中它務。他什麼都不知情。”
“他不知情,所以你知咯?”唐芷不依不饒:“我還道你有什麼樣的本事讓師兄對你如是另眼相看,原來竟是這般下三濫的手段!”
“我——”證據確鑿,我百口莫辯。只能把目光無力地投向牀榻上緊閉雙目的洛西風,我以爲,只有他相信我就夠了。
“唐姑娘,現在不是爭執這些事的時候。”軒轅野朗聲道:“洛先生的傷可有大礙?如有需要,本王這裡——”
“不勞王爺費心了,我師兄的傷我自會照料,至於這個小妖精——萬望王爺允諾,不要讓她再靠近這裡半步!”
“唐姑娘,本王早已應允阿黛,這王府之中她可來去自如,毫無禁地。所以請恕難以從命。”軒轅野道:“更何況,且不論阿黛是人是妖,只要洛先生一日爲其師,這件事就是由人家師徒二人當事。唐姑娘這般行爲,可是有失儀態有違理常?”
“臨王殿下……”洛西風緩過一口呼吸,微微睜開眼睛:“麻煩行個方便,叫我與阿黛單獨說話。”
“不行!”唐芷尖叫一聲:“師兄,你怎麼這樣糊塗?她——”
“我在問王爺。”洛西風皺着眉咳嗽幾聲,坐直身子。
“就是,人家趕你看不出來啊,還在這邊討人嫌。”阿寶嘴上逞強,丟過去一個白眼後跐溜一聲又躲我身後了,到底還是對唐芷有所忌憚的。
“洛先生請便。”軒轅野轉身深深望了我一眼,然後輕推我的肩膀往前幾步。同時側臉盯着唐芷:“唐姑娘?”
唐芷變了變臉色,甩身便出去了。咣噹一聲門落響,我好不容易屏住的淚水一下子橫貫了臉頰。
“師父!”撲到洛西風的牀榻前,我枕着他的手臂泣不成聲:“你要不要緊,剛剛真是嚇死我了……”
“沒事,只是一時灼陽逆脈,心血難以歸竅。不要緊的。”洛西風搖頭,摸了摸我火辣辣的臉頰,並示意我拿帕子過來給他擦一擦血污。
我連滾帶爬地過去,差點踩了地上的那副畫。
本就是栩栩如生的錦鯉,濃墨深筆恰到好處。這鮮血一噴,倒好像更添靈性了。
我把畫折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回桌案。然後又像個軟體河蚌一樣蹭到洛西風跟前,我說師父,你有話要跟我說是不是?
“疼麼?”他輕撫我火辣辣的臉頰,指尖冰涼的。
我搖頭:“只要你沒事,再疼我都不在乎。”
“以後,別做這種傻事。”洛西風擡手穿過我柔軟的長髮,如是寵溺的溫柔差點就讓我忽略了他這句話裡傷人的刺。
我肩膀凜然一顫,問:“師父,你……這話什麼意思?”
“阿黛,師父不怪你。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意外,別往心裡去。”
“你也相信是我……給你用了蛇桐香?!”我騰一下站了起來,眼睛裡好不容易止住的悲傷再一次無可磨滅地涌溢!
“阿黛。你年紀還小,難免有些乖張的小心思。”洛西風拉住我的衣袖,示意我先坐下:“這些年,爲師教你的東西不多,更習慣於讓你自己去成長學習。有些事,不是靠小聰明就能得到的。弄巧成拙的背後,往往會失去很多。我是你師父,這區區小事只當是個意外。受些苦流些血都不打緊,自是不會與你計較。但希望你能吸取教訓,在日後的修行之中牢守初心,不可太過任性。以免釀成大錯……”
“洛西風你在說什麼!我……”我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剛剛被唐芷打痛的臉頰直到這一刻纔開始越發無地自容地火辣起來:“你真的相信是我對你下了藥?因爲你昨天的拒絕,我竟厚顏無恥地想要用媚藥誘惑你?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下三濫的人麼!”
“你這孩子,怎麼把話說得如是不堪?”洛西風皺着眉,神色略顯嚴肅:“爲師相信你不是有意的。阿芷的那些言語,你不要往心裡去。”
“我不要你相信我是什麼動機,我只要你相信我沒有做!”我甩開他的手,難以自持地衝他大吼。
成妖一千年,我性情淡然,顯少爭執。留在洛西風身邊的這些日子,無論他逗我笑我責罰我,我從不翻臉。
就算唐芷一而再再而三地質難我,就算洛西風根本就不領我單戀的情懷。我也沒想過要抓狂崩潰。
可是我受不了他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來質疑調教那些我本來就沒有犯過的錯。
洛西風,我不要你疼愛我,不要你斧正我。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個女人!
是敢畫你入骨愛你入髓的女人;是敢扯開你的衣服嗜齧你的體溫,而後堅強決絕地離開的女人;是敢一劍刺你入心,千年守你渡劫的女人!
我本愛你勢均力敵,並非一味貪戀你膝上溫存……
“罷了。你若這般說,我信便是。”洛西風嘆了口氣,剛想沉下身子便又是一陣極咳。他眉頭鎖得緊,掩着的帕子卻是猩紅一片。
如果真的相信,又怎麼動怒咳血?洛西風從來都是這樣的性情,生氣也不爭執。但我只要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的喜怒哀樂處在怎樣的臨界上。
我心涼徹底,不由自主地跪下身子撲到他身前:“師父!是我錯了,阿黛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你別再生氣了!別生氣了好不好,身子要緊……”
我還能怎麼做?爲他生死且不計,又何懼委曲求全?
“乖,這事不提了好麼?回房休息吧……”他摸了摸我的頭,極盡的疼愛與包容卻讓我的心絞痛得天翻地覆。
洛西風,這不是……我要的。
離開他的房間,我一路跑一路哭。反正軒轅野說過,偌大的王府任我行,總不會連個適合哭泣的地方都沒有!
因爲我不敢留在自己的房間——左邊是洛西風右邊是唐芷,前面是彎彎後面是阿寶。我不想再把這份難以言表的情緒一一向他們解釋。
委屈,竟是比暗戀還苦。
我甚至恨透了這樣子的洛西風,我寧可他怪我,教訓我,責罰我。也好過用最溫柔的寬容,讓我爲自己的委屈無條件低頭。
如果是我做的,我該沉湎感激他今天的一切庇護。
而如果不是我做的。那這一切無異於往我心上捅刀子。
可是在他眼中,我終究只不過是個心智未全的小女孩。證據確鑿,動機合理,跳進汶水河也洗不清。我又憑什麼要求他能信任我呢?
抱着膝蓋,我蹲在一條長廊下,也不知哭了多久。
反正再擡頭的時候,月亮都已經不在剛剛的位置上了。
肩膀上落下一件厚重的外套,溫和的質感伴隨着淡雅的檀香氣。一下子奪去了我的孤獨與恐慌。
我回頭,叫了一聲王爺。可是嗓音哭啞了,聽起來又幹澀又滑稽。
“你可叫我名字。”
我搖頭,將外衫還給他:“王爺,阿黛是妖,王爺身份尊貴不凡,還是不要與我走得太近。”
今天唐芷的話說得還不夠明白麼?軒轅野雖然貴爲皇子,但在朝中的地位只怕遠不及洛景天和唐濤這般守在太子一陣的江湖勢力。步步爲營的朝局,怪事層出不窮的臨安城。誰敢說什麼與什麼有關,什麼又與什麼完全無關?
“真性情的妖,反而要比多少假惺惺的人更好相處。”軒轅野堅持把衣服披給我:“眼睛都腫了,你……變成魚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大眼泡麼?”
我差點就笑了,擡手揉了下眼眶,說我纔不是金魚,是很漂亮的錦鯉。就像你的荷花池裡那些——恩。比它們還漂亮。
“走,跟我過去。”
軒轅野拉着我一路跑,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又把我帶到昨天的那片荷花池到底爲什麼。
難道只要洛西風惹我傷心,他就只會用看荷花的方式來安慰我麼?
“王爺,謝謝你了,可是我現在……”我咬了咬脣,表示我真的沒什麼心情聊天:“我很難受。但是並不需要安慰。”
“我不是來安慰你的,而是來帶你找真相的。”軒轅野的話令我驚詫不已:“找真相?”
我搖搖頭:“真相就是……我……我愛我的師父,爲了得到他,不惜用藥蠱惑,害他內傷加劇。”
“你說謊的樣子,跟我小時候特別像。”軒轅野突然伸手捧住我的臉頰,不像洛西風那樣用力掐我的腮,而是像託一個女人的下頜那般輕輕墊起。茶色的眼眸含着星月燦爛的光輝,映出我的容顏。
我趕緊往後退了一步,紅着臉說:“你相信不是我做的?”
“當然。”
我說哦,那多謝王爺了,可惜我師父不相信。
“相不相信又不是嘴上說一句就能妥協的,他心裡認定我是這般不識輕重的妖精,鬱結在心反而傷神。”我說。
“那你呢?你就不怕鬱結在心?”軒轅野的手垂在半空,被我躲開以後略顯尷尬。
我搖頭:“我活了一千年了,沒有心。”
“沒有心也好。沒有心就沒有顧慮,免得傷神勞身。可你總有腦子吧?”軒轅野牽起我的手腕,叫我跟他來:“你看,那朵異血蓮——”
異血蓮?就是昨天午夜,在這裡盛開絢爛的那朵奇花?
我不太明白軒轅野的意思,側着頭疑惑地盯着他看:“王爺,這花,怎麼不見了?”
“當然是被人採摘了。”
“恩?”
軒轅野也不知從哪摸出一塊綠豆糕,一分爲二。瑩白的月色下。我突然發覺他的手也是那般好看。
不同於洛西風的潔白纖長。而是握劍扛旗的大手,指關節上下佈滿了厚重的繭,卻絲毫不影響剛毅的美觀。
他把一半糕點碾碎,撒向荷花池內。成羣的錦鯉躍躍而來,爭相齊動着腮泡。
“被人採摘?”我思路一窒,尚未領會這男人的意思。剛剛側過臉去想要追問,卻被他將剩下的半塊綠豆糕直接糊進嘴裡!
——真把我當魚喂是不是!
“你看這個方向,”軒轅野指着荷花池東邊的一片廂房:“那是我側妃黎疏的起居之處。昨晚這個時辰,你我二人在此談花論荷,你可還記得唐芷在何處?”
“昨晚,她跟我師父爭吵以後,王爺你說你叫王妃娘娘陪她說話去了。”我回憶道。
“今天清晨我起居時,黎疏端了一碗銀花粥進來。白粥銀葉,卻泛一絲殷紅的色澤。入口清沁涼薄,與之前略有不同。”
“不同?”我依然沒太明白軒轅野的意思,靜等後文。
“生爲皇家子嗣。婚姻大事多難做主。黎疏出身爲沒落的官宦之家,配我這樣不得重視的皇子最合適。但不表示同病相憐的兩個人,就一定可以志同道合地相愛無我。我於她,情份雖有,疼惜不足。可她卻一心——”
我說我懂了!
“王爺的意思是,昨晚我們無意談起這朵異血蓮,被……被王妃娘娘偶然聽到了!”我驚道:“所以您是說,她爲了挽回您的心,寧願一試這血蓮的效果,竟然碾了花瓣放進您的粥食之中?”
傳說畢竟只是傳說,哪有什麼情蠱深重呢。
軒轅野笑道:“除了口感上清甜可口了些許,她在我眼中,依然還是那個又蠢笨又無奈的女子。並沒覺得有多可愛。”
“可是,王爺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跟我師父的傷有什麼關係——”
“世上的女子皆癡情,有一個黎疏,便有一個唐芷。”軒轅野嘆息一聲。我卻突然開了明鏡般的思路,恍然大悟!
難怪今天下午我在給洛西風煎藥的時候,唐芷鬼鬼祟祟的好像要放什麼進去!
搞了這麼大半天,她在這兒給我賊喊捉賊啊!
“異血蓮本該是陽盛之物,就算沒有那傳說中的功效,也具強腎健脾之能。我倒不覺得唐芷是有意加害,只是她想不到,我府上這河池之底,用的是崑崙山千年雪泥鋪就。這裡長出的蓮花自是極寒至陰,生冷涼沁。洛先生被自身的灼陽之逆而傷,如何經得住血蓮之寒?”
“原來是這樣……”我咬着脣垂下頭:“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早知道。”軒轅野道:“起先只是略有懷疑,剛剛趁着他們都睡了,我叫府上醫師去取了洛先生之前嘔血的手帕。異血蓮入藥後寒息依舊冷光成印,用黃參水一洗就能顯現出來。阿黛,你若心火難消,明日一早。我可幫你去討此公道。”
“不用了。”我苦笑一聲:“我並不在意洛西風究竟是爲誰人所傷,只要他沒事便好。至於受委屈,唐芷她可沒有這個本事讓我委屈。”
我難受的,始終只是那男人在那一瞬間的質疑和背棄。與疼不疼愛,包不包容都無關。
“何況唐芷說的沒錯,王爺身份特殊,且不要再因爲阿黛而多生事端了。這裡畢竟還牽扯您的側妃娘娘,總不是什麼好事。”
“也怪我一時糊塗,讓一個妒婦去陪伴另一個妒婦。不把我的王府攪合的天翻地覆纔怪。”軒轅野爽朗一笑:“我看,黎疏也是該有些教訓了。我聽說她的兔子今天又惹麻煩,不如——”
我的肚子很應景,吱咕叫了一聲。
軒轅野笑道:“以前行軍打仗,鎮守邊關。有時軍糧供應不上,全靠山野之味果腹,能遇到兔子狍子都是萬幸。”
我黑了黑臉:“呃……王爺是想要去……”
我連連擺手,說這怎麼成呢?王妃娘娘如是寶貝那白兔,你要是給捉來吃了,我怕她要瘋了。
“呵呵,開個玩笑而已。”軒轅野眼中閃過一絲莫可名狀的憂鬱:“黎疏也很苦,只不過……任何人都不該以辛苦爲藉口,做太愚蠢的事罷了。”
我想說哪有人是愚蠢的呢?不過就是愛的太深太絕望罷了。
可惜軒轅野是要做大事的人,他需要的女人,不是光足夠愛他就可以吧。
“那,不吃兔子,吃點心吧。”軒轅野又不知從哪摸出一塊綠豆糕,這次不餵魚了,全給我。
我接過來,小口地啃。他就這麼盯着我看,看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要說起這綠豆糕,還是莫潯爺爺做的最好吃。
認識奈何以前的那兩百年,我化成人形就只有八九歲大小。不修煉的時候就跟着莫潯爺爺在這附近的城鎮混。依稀記得那時的臨安城,好像還不叫這個名字。
莫潯爺爺開了一家老字號的糕點店,綠豆糕最是一絕。用鮮糯米擀皮,白魚鱗刮邊。剛出鍋的時候,外表皮蒸得晶瑩剔透,一咬一股嫩香脣齊留溢。
每次我給阿寶講起來,他都口水三千尺,還怪我吃了兩百多年也沒學學手藝,真是枉爲精靈古怪的鯉魚精。
“王爺,”停下回憶,我輕輕叫了叫身旁的男人:“阿黛想要向您辭行。”
“恩?你要走?”
“嗯,我想帶着阿寶和彎彎離開王府,住到鎮上去。”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