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入餓鬼道,邁進聖伊麗莎白精神病院大院門口的一瞬間,安家宜就感到一股強烈的怨念撲面而來。
這股巨大的怨念就像一股颶風,衝擊着安家宜的胸口,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被這股怨念的風衝撞之後,一種不好的感覺開始在胸口涌動。安家宜感到,大袞的詛咒變得更加活躍起來。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前進,我不能認輸,我能做到!安家宜在心中對自己說。
他堅定地低頭,努力邁步——怨念帶來一種強烈的“粘滯感”,儘管眼前除了乾枯的草皮、凋零的殘花和碎裂的甬路,就是四處飄蕩的幽靈和遊魂,並沒有什麼實體障礙着他前進;
但安家宜還是覺得舉步維艱,彷彿此刻正在一個非常粘稠的果凍中前進,又彷彿有一個很有彈力的橡皮薄膜阻止着他進入院區,每向前走一步,都必須推開千鈞重擔一般。
這個過程並不是體力的疲勞,而是心力的消耗和磨練;安家宜努力保持理性,保持清醒,儘管很難,還是一步、一步、一步……穩穩地前進。
一直走到幾乎進入主樓了,突然感覺到身上如釋重負,所有的阻礙呼地一下消失了。
這下頓時感覺輕鬆不少。
安家宜挺直身體,環顧四周:回頭看去,已經看不到來路了,大門和圍牆都已經消失在白茫茫的霧氣之中;
左右兩側的世界,彷彿也沒有盡頭,視線所及之處,只有破敗、衰亡和凋零;
而這種破敗與地獄中恐怖和死亡的撕裂不同,這裡的破敗,是中性的,是毫無感情的,一切事物彷彿已經經歷過千萬年的時光:
美好,不見了;激情,耗盡了;衝動,消亡了;慾望,磨滅了……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日復一日,一成不變的重複着簡短到只有兩點一線的命運路徑——
無數遊魂在四處飄蕩——死掉,恢復原狀之後再次死掉,一次又一次,一萬次又一萬零一次,一千萬次又一千萬零一次……無窮匱地往復。
這就是餓鬼道啊!
安家宜感嘆了一下,不敢多看,生怕被這個世界同化、滯留在其中回不去;於是,他堅定地邁步,推開建築的大門,走入其中。
隨着大門吱呀作響,進入大廳的一瞬間,巨大的負能量淹沒了安家宜:
正面是一個門廳,牆壁和天花板都繪製了精美的圖樣,雖然已經褪色了,隱沒在一團無形的霧氣中,卻依稀能辨別出曾經的華麗。
門廳裡到處都徘徊着生死輪迴往復的遊魂。這些遊魂並不理會安家宜,全都低着頭,拖着瘦削到皮包骨的身軀,重複着每個亡者各自不同的臨死前最後一幕。
安家宜非常厭惡這裡的氛圍,快步前進,同時謹慎地點亮護盾和戒指,隨時準備應對出其不意的襲擊。
穿過門廳,安家宜用力推開第二道大門。
邁進這座大門的一刻,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這裡就是前些天的夢中,曾經多次見過的地方,這裡就是命運關鍵的轉折點;在這裡,由於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喬安娜、貝拉以及自己的性命,發生了不同的結局。
不能殺掉巫慄廣,這是關鍵!安家宜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
安家宜調動渾身所有的能量,努力提升自己的震動頻率,在閃電的催動下,安家宜覺得心跳加快——哦,不,不是心跳,而是自己整體的震動頻率加快,越來越快——
一瞬間,
高速震動的生命頻率重新匹配了人道的軌道;啪地一下,在周圍人眼裡,安家宜瞬間出現聖伊麗莎白醫院正廳的中間。
環顧四周,安家宜大吃一驚:這個正廳之中,至少聚了上百人。
這其中,各色神頭鬼腦的人物都有,有的站在地上,有的站在樓梯上,有的甚至爬在牆上、掛在吊燈上。
在正廳正中、臺階之下,搭了一個高臺。高臺之上,坐着一身黑衣,黑紗蒙面的忍者裝扮的男人。
他的背後,左右各有一個蒙面的侍從,手中舉着兩個旗幡,左側是白底黑紋的薔薇十字圖案,右側是“人間至上”四個大字。安家宜的突然出現,嚇了所有人一跳。
此時此刻,大廳正中心,巫慄廣正在打開保密箱子,將其中的文件掏出來,扔給站在對面的貝拉,大聲說:“貝拉,你自己看看文件,你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
巴爾是把你買來的,就像在超市裡買塊凍肉一樣!
你以爲巴爾愛你嗎?巴巴多斯愛你嗎?當然沒有這種美事了!
從一開始,你不過就是他們的商品而已!”
貝拉從地上撿起文件,裡面赫然寫清了巴爾與巫慄廣的交易內容:
巫慄廣提供的是“經基因改造的,對仙女星納米機器人技術高度敏感的高智商人類嬰兒”;而巴爾提供的交易對象,就是這座聖伊麗莎白精神病院。
安家宜的出現,打破現場的氣氛,所有人都驚訝於憑空出現一個人物。
巫慄廣看到安家宜出現,着實嚇了一跳,他甚至真的不由自主地跳了一小下。
“安……安家宜?你小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巫慄廣驚詫地問。
“我小子是你心裡冒出來的。”安家宜揚着下巴說,“你想念我唄,就把我召喚到這裡了。”
“我召喚你?我爲什麼要召喚你?”巫慄廣還在琢磨這句話的邏輯,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會召喚安家宜的事情。
安家宜用這句話岔開巫慄廣的心神,倏地一下衝上前,閃電戒指化作數十柄閃着紅色光芒的矛,罩住巫慄廣全身。
說時遲,那時快,安家宜的動作無比迅捷,治住巫慄廣的一瞬間,整個大廳中上百人才都反應過來,轟然而起;
很多人各持刀槍武器,就要衝上來拼命。
坐在高臺正中的男人揮了揮手,對所有人發號施令道:“住手!我有話說。”
他的這句話非常威嚴,所有人聽到他的話,都放下手中的武器,站在原地,等待命令。
安家宜偷眼觀瞧貝拉,她雙手不住地抖動着,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家宜吧?我估計你聽到我的名字了,我就是這裡的領袖——武內鶴彥。”男人說到。
安家宜一邊控制住巫慄廣,一邊對武內鶴彥說:“我聽說過你的名字。聽說閣下是位了不起的豪傑,今天一見,也不過如此。”
“什麼?”武內鶴彥雖然黑紗遮面,但雙眼露出兇光。
安家宜冷笑一聲,說到:“我說武內啊,你也是一方霸主梟雄,我原本有意瞻仰尊容的。沒想到,你居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個蒙面之人,有什麼資格服衆呢?”安家宜又大聲對全場說:“在場的諸位,無一不是出色的高手、非常有本領的英雄吧?
不管你們爲什麼追隨武內鶴彥,我就想問一句,你們知道自己追隨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武內鶴彥呢?
一個蒙面之人,難保不是替身吧?你們怎麼知道,自己追隨的到底真是武內鶴彥,還是假的?反着都是蒙着臉,稀裡糊塗的,誰也分不清真假。
這樣的領袖,值得你們追隨嗎?”
聽了安家宜這句話,全場議論之聲四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中,已經能聽出動搖的意味來了。
武內一拍桌子,呼地站起身,指着安家宜,點了點頭,說:“好呀,好呀!按說我們忍衆的規矩,是不可在外人面前以本來面目示人的。
今天我就成全你,讓你記住我的相貌!”
武內身邊持旗的侍從忍者原本還想攔他一下,沒想到武內手快,一下子就揪下自己的面紗了。
大廳中的所有人,都將視線集中武內鶴彥的臉上。
原來他是一個相當年輕的男人,年齡大概只有二十出頭,面貌白淨,眉目清秀,甚至可以說有些英俊;
只是可能由於長期蒙面的原因,臉色有些過於煞白了,看起來缺乏紅潤的健康色澤,死氣沉沉的。
人羣中又是泛起一陣議論聲。失去了神秘感的庇佑,武內鶴彥的威壓感頓時減低不少。
安家宜點點頭,說:“小哥,別說,你還怪帥氣得嘞。”
巫慄廣卻在閃電籠中大喊:“你踏馬傻嗎?姓安的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你缺心眼嗎?”
“巫先生,低調些。我想,就算你習慣於死而復生,也不想享受一下十分舒爽、爽到瀕死的電擊療法吧?”安家宜威脅巫慄廣說到。
“哎呀,安先生這等上流人物,不會這麼爲難老邁年高的我,對吧?”巫慄廣一聽要被電擊,頓時嬉皮笑臉地說,“
安先生可是很有修行的高人,一向是大菩薩心腸;所以,電擊之類的,還是免了吧,好不?
你看,我來幫你們兩家說和,怎樣?我多少有點老臉的,都是老朋友啦……”
安家宜點點頭,臉衝貝拉說:“巫先生,你光顧得跟貝拉說,她是被巴爾買來的,你有沒有告訴她,是誰賣的她呀?”
巫慄廣嬉皮笑臉地說:“安先生明鑑。小人我是實在人,明確地對貝拉說啦,是我,我是個混蛋人販子,是我賣的她。
我當年也是唯利是圖,受巴爾和巴巴多斯的委託,一時糊塗。今天的我,知道錯啦,願意受罰,罰多少錢都行,你提個數;哦不,貝拉小姐提個數?”
安家宜又是點點頭,追問到:“巫先生,不錯,您果然是個實在的生意人,敢作敢當,敢說敢認,我小子對您老是服氣的。
您老有沒有告訴貝拉,她是怎麼被弄來的?是克隆出來的,還是被從異世界給抓來的?”
巫慄廣滿臉堆笑的說:“安先生,這是小事。哪還用克隆啊,我直接從她懷孕的媽媽肚子裡取出來的。”
“那她媽媽呢?”
“誰知道啊,死了吧?管她呢,人家巴爾老闆要的是嬰兒,又不要媽媽?”巫慄廣依然滿臉諂媚的笑容對安家宜說到。
貝拉聽到這話,身上一抖,一道殺意的兇光從蔚藍色的大眼睛中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