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走的極慢,顯然在躲避着什麼,且時不時的祭起一枚月牙形的身份銘牌,足有半個時辰,纔到了後山。
年輕女子擦了擦頭上的細汗,心想着,這後山步步禁制,險要重重,真不知寧師妹怎麼就這麼喜歡這裡。
年輕女子極目望去,只見這後山小道,只一人寬,兩側是茂密的原始樹林,上山下山只這麼一條小路。偏又因爲叢林疊嶂,陽光也落不下來,以至於哪怕這會兒明明巳時初刻已過,可還是一片陰暗。
年輕女子加快了腳步,恨不能御起法器,直接飛往後山,可一想到傳說中飛躍後山的下場,又不得不嘆了口氣,加緊步子繼續往後山去。
好容易走到路的盡頭,正想喘口氣,就忽然聽見有人說道:“合歡師姐,你怎麼來了?”
年輕女子嚇了一跳,看着在懸崖邊坐着的女子,說道:“寧師妹,你嚇死我了。”說完趕緊拍了拍胸口。
“呵呵,只有合歡師姐才這麼膽小,師姐你過來坐啊。”寧師妹轉過身來,衝着口中的合歡師姐說道。
只見這寧師妹,長着副鵝蛋臉龐,梳着高高的待嫁的髮髻,一雙星眸燦爛,更在左眼下有一顆小小的淚痣,讓人瞧了便要生出憐意。臉上不施粉黛, 偏又白如羊脂玉,含着三分笑意,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合歡師姐。
合歡肯定是沒這個膽子了,她瞧着寧師妹背靠着懸崖峭壁,心裡就一陣驚慌,忙說道:“師妹你過來,師父有話要我傳你。”
寧師妹聽聞師父有話要合歡師姐傳,也收起了笑意,站起身子走向了合歡師姐。
“可是我俗家那邊,有消息傳來?”寧師妹試探的問道。
合歡師姐點了點頭道:“寧師妹,你節哀。”
說罷,雙手翻轉間,又拿出了舒昱的舊衣。
“這是?”寧師妹柳眉一彎,疑惑道。
“師妹,師姐也不瞞你,你那俗家的未婚夫出事了。”當下合歡師姐,便把剛纔宮裝女子的話,一字不落的傳給寧師妹。
李攸寧初時還平靜的聽着,直到合歡師姐說到送屍骨還鄉,便再也不能保持平靜,一行清淚順着左眼的淚痣緩緩的滑下。
伸出手,接過合歡師姐手中的舊衣,將其抱在懷裡,嘴裡喃喃自語。
合歡師姐看着李攸寧悲傷的樣子,也急的團團轉,可她自小在月玄門長大,也沒經歷過這些,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寧師妹,你...你別太傷心,凡人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就是命,沒法的。”
合歡師姐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李攸寧眼淚落的更快了。
“凡人,凡人,我寧願做個凡人。”李攸寧幾乎尖叫着說道。
說罷,收起了舒昱的舊衣,從腰間墜着的儲物袋裡,取出了一把剪刀。
合歡眼看李攸寧拿出剪刀,便以爲她要尖刀自裁,急忙想上前搶奪。“師妹,你...你別做傻事。”
可李攸寧手更快,捋出一把青絲來,一剪刀剪掉。左手拿着這一簇青絲,右手的剪刀隨即往山崖下一拋。
“師妹,那可是中品法器烏靈剪,你怎麼就...”合歡看着李攸寧隨意的拋飛了一件中品法器,心下肉疼的緊,恨不得跳下山崖去撿。
李攸寧也不答話,只將這一縷青絲攥在手中,口中輕念口訣,變出一團橘黃色的火球,就在這山崖前焚燒了青絲。
緊接着將自己高高梳起的待嫁的髮髻,垂了下來,雙手翻飛中,挽作同心髻。
抹去了眼角鬢邊的淚水,向着合歡說道:“合歡師姐,煩請師姐回稟師父。”
李攸寧吸了一下鼻子,壓下又一股想要衝去的淚水,繼續道:“就說,之前是我不懂事,日後必當苦修,回報師門。從今日起,我閉玄關,修爲不至築基,絕不出關。”
說罷,衝着合歡師姐苦澀一笑,就飄然往山下小路去了。
合歡師姐,亦有些難過,口中輕輕說道:“師妹啊師妹,你也別怪師門無情,不讓你去找你的未婚夫。便說你這資質,三葉玄國的宗門裡也算是百年難得一見。
“一日有氣感,三日煉氣一層,如今不過兩三個月時間,你這修爲就衝着煉氣中期去了,哎,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偏你又有一個什麼所謂的未婚夫,不肯好生修煉。嘿,我看八成啊,是俗情處的奉了上面的旨意,害了你那未婚夫。”
通玄江,三葉玄國最大的河流,也是全國水運最繁忙的一條大河,溝通了三葉玄國幾乎全境,是整個國家賴以生存的大動脈。
此時的舒昱,正在甲板的前沿看着通玄江心生慨嘆。
“波盪通玄水,人作江上游。靈風知我意,吹送河海洲。”
望着通玄江奔流不息的江水,看着眼前的安平港越來越近,舒昱心下便生出了幾分急切,恨不能插上翅膀,早日到達河海洲。
“妙啊妙啊,想不到舒兄不但學識過人,還可出口成章,真是令人佩服啊!”就在舒昱隨口拽出這幾句歪詩的時候,一旁突然出現的洛羽明,對着舒昱就是一頓狂捧,恨不得將舒昱和三葉玄國史上那些知名詩人,相提並論。
舒昱一陣搖頭,連說不敢,又和洛羽明嬉鬧一陣,洛羽明才說明了來意。
“舒兄,再有半個時辰左右,我們的船就到安平港了,屆時我們會停下來略作補給。”
“那時候,就該是舒兄下船的時節了,我跟隨四叔也算走南闖北,在這安平港也有幾個熟人,屆時我和舒兄一起下船,找到相熟的管事,必定給舒兄安排好去往河海洲的船票。”洛羽明看了一眼,舒昱早已收拾好,放在一旁的行李,知道他心意已決,便不再勸他。
舒昱點了點頭,說道:“也好,我對這安平港人生地不熟的,到時候還要勞煩洛兄了。”
說罷,兩人也就不在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坐在甲板的前端,吹着河風。
半個時辰的時間,轉眼便過,舒昱從甲板上看着安平港一點點的靠近,身邊也時不時駛過一些小船,更有那花酒遊船,也不時從這跨洲巨船面前穿梭。便覺得彷彿連船身下的通玄江水也熱鬧了一點。
安平港,昆洲下平明縣所屬港口,是整個三葉玄國南北水路交通的大港灣。每日的港口吞吐量,佔整個玄國日吞吐量的三分之一,在整個玄國都舉足輕重。
由於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因此玄國在這裡設置了多達三個的市舶司衙門。每日在港口巡邏的玄國野戰軍隊就多達上千人,更遑論原有的平明縣自身的安保人數,以及三大市舶司衙門自己的巡邏隊。
總之,對於來安平港貿易的船隊來說,只要進了港灣,繳足了稅錢,接下來便可高枕無憂,因爲一切都有市舶司衙門在。
當舒昱所在的跨洲巨船離着港口還有百十米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港口碼頭上人頭攢動,往來卸貨的大船上,人影如織。
穿着短褂的港口工人,肩抗手提,不斷的把貨物搬下大船,裝進一旁早已停靠好的貨車上。
“快點快點,停到三號泊位。”市舶司衙門的書記官,手拿着大號擴音筒朝着洛羽明大喊道。
洛羽明只覺得耳朵好似被人震了一下,一邊揉着耳朵,一邊吩咐船工,停靠在三號泊位。
跨洲巨船在水中轉舵,朝着一旁的三號泊位駛去。
“奇怪,我們又沒有貨要卸,爲何要將船停靠在卸貨的三號泊位?”
“這市舶司衙門是真的越來越不像話了,三號泊位一停靠,就要繳納幾十兩銀子的卸貨錢,可真是會賺錢呢。”洛羽明摸着耳朵,小聲的嘀咕道。
沒一會兒,跨洲巨船橫向移動到了泊位上,又從船上搭下扶梯,穩穩當當的停靠在三號泊位上。
“舒兄,咱們到安平港了,我與你一同下船,找那相熟的票務去。”洛羽明向着舒昱一拱手道。
“有勞洛兄,咱們下船吧,這一趟可是把我憋壞了。”說罷兩人就一前一後準備下船。
就在舒昱一腳踩上扶梯時,市舶司衙門的書記官,領着十餘位穿着短褂的港口工人靠近了扶梯。
書記官掩着嘴巴,小聲的對一旁領頭的工人道:“這就是丁零三八五號船了,你們自家的船徽該不會錯吧。”
領頭的工人,看了一眼正要下船的洛羽明,點了點頭道:“沒錯,我已經看到我要找的人了,王書記放心,洛家承諾你的官位,三天內就可以下來。”
書記官聽聞喜上眉梢,“如此就多謝洛家主了,您忙,我就不打擾你們處理家事了。”說完,書記官快步,甚至是一路小跑,往港口衙門去了。
洛羽明、舒昱下了船,看着這麼多的卸貨工人,盯着自己,心裡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各位,我這船並無貨品要卸。”洛羽明衝着工人抱拳說道。
領頭的工人,也趕忙上前,抱拳道:“我等也是奉命過來卸貨,倒是打擾了。”
話音剛落,這人就迅速手臂後拉,一個直臂衝拳就往洛羽明心口上去。
洛羽明早就覺得事情不對,一直提防着。因此哪怕這工人突然出手,他也來得及雙手交叉胸前,擋上一擋。
只是他忽略了領頭工人這一拳打來的力道,只聽“叭”的一聲,雙手一麻,往後直退了三五步,剛要衝着跨洲大船上大叫敵襲,又看到領頭工人壓了上來,就連其後的工人,也一個個煞氣凜然的起身壓上。
舒昱在一旁吃了一驚,恍惚中想到,這必定是個針對洛羽明的伏擊。與他自身沒什麼關係,想着置身事外,甚至想裝作不認識洛羽明的樣子,從一側離開港口。
哪曾想,他一腳踏出,就有三五個工人面露兇光的合圍了他。這可把舒昱嚇的夠嗆,急忙想着撇清關係。可還沒開口,那三五個工人就已經動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