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猜猜我有多愛你?】
還記得當時, 在靜寂的[兀兒德之泉]中,他正是怔怔地看着一片片透亮的結晶緩緩飄落,像秋天時分紅透的楓葉那樣。
正當他在內心毫無危機感地感嘆着“這樣的場景還挺漂亮”的時候, 忽然間, 他直覺地感覺到身後有什麼出現在不遠處。
平靜地轉身看過去, 他見到的, 卻是自己曾經熟悉的兩位少女。
卡農和翔子。
——我也要跟島合爲一體了麼?
不知道爲什麼, 這個問題被他問得十分平靜,平靜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卡農點點頭,不急不緩地開口:“這是最後的祝福, 真壁一騎。”
一聽見這個理性得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語氣,他就知道:此刻在自己面前的, 只不過是[卡農]的形象而已。
準確來說, 眼前的[卡農]也好, [翔子]也罷,應該都是島Mir用來與他對話的化身。
在他內心暗暗得出結論之際, 對方依然在不緊不慢地說:“現在我們和你之間開闢出了調和的可能性,就像皆城總士選擇了存在與虛無的調和那樣。”
平直的語氣完全沒有感情的起伏——“如果你要祝福世界的話,那我們可以給予你超越生死輪迴的生命。”
靜靜地聽着對方說出這些話,那時候,早就有所預感的他明白了。
——要把我變成像媽媽那樣麼?
對方像是點頭那樣的一個眨眼, 卻又對一騎的猜測不置可否:“要不要把心交出來, 選擇權在你手上。”
一時間, 他感覺有些恍惚, 腦子裡不自覺閃過一直以來的片段。
原來有很多, 都是與總士有關的片段呢……
他還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 自己竟然還可以如此淡定地回憶着,順帶懷念一下過往。
——以前,我是覺得像我這樣的人趁早消失掉比較好,於是去駕駛法芙娜了。
——然而,我卻尋找着自己的存在理由,不斷駕駛着它。
緩緩地敘述着這些,像是真正在回憶那樣,他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當他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他已經拿起了另一位少女捧在雙手中的那一朵桔梗花。
——“我願意接受祝福。”
***************
正如一騎所說的那樣,總士的申請很快就被海神島Alvis那邊通過了。
只不過,這一次的引導者,除了一騎以外,將會增加甲洋和來主這兩名成員。
因爲估計龍宮島的Gordius結晶還在[兀兒德之泉]裡頭,於是甲洋和來主這次同行,更多是爲了測試一下Gordius結晶之間是否可以產生共鳴,並且試試看可不可以把宇宙的那塊Gordius結晶,整合到[兀兒德之泉]當中的晶體林當中。
“說起來,既然你們沒有直接接觸宇宙的那塊Gordius結晶,那要怎麼拿回來?”回想起這些天裡壓根就沒見到類似結晶的物體,總士忍不住對此感到有些好奇。
“用蟲洞就行了呀。”來主理所當然地這樣回答道。
總士聞言一愣。
——真是意外簡單的辦法啊。
至於總士自己這邊……
儘管是明知道直接申請接觸這個世界的[牽牛星]說不定會更高效,但爲了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總士纔會冒着同化現象爆發的風險,選擇從Mark.Nicht那邊作爲嘗試的開始。
也就是說,如無意外,總士很快就要與這個世界的大家、這個世界的一騎,進行告別。
***************
行動的前一個晚上——
“總士。”
聽到一騎的這聲呼喚,總士本能地動了下雙肩。在循聲看過去時,總士卻是看到一騎把小傢伙招呼過來,這才知道自己差點就會錯意。
與此同時,一騎似乎也注意到總士的小動作,十分不厚道地輕笑了幾聲。
這頓時讓總士感覺如同被抓包的尷尬和侷促,隨後心虛得立刻撇開自己的視線。
一騎則是低下頭,跟已經來到自己腳邊的小傢伙說:“要好好地道別哦。”
“誒?”小傢伙意外地愣了下,隨即有些急切地問,“大哥哥是要走了嗎?”
一騎一臉遺憾地抿起嘴角應道:“應該是呢。”
結果一騎的話音剛落,失落的表情在小傢伙的面上毫不掩飾地浮現。
擡手拍拍明顯地低落下來的小傢伙的發頂,一騎安慰他說:“大哥哥是回家哦。”
小傢伙的表情一頓,昂起小腦袋怯生生地問:“回……家?”
一騎點了點頭。
小傢伙瞄了就在不遠處的總士一眼,問:“大哥哥的家,是在很遠的嗎?”
一騎同樣瞄了一眼已經收回視線的總士,答道:“是很遠的哦。”
小傢伙不捨地問:“那豈不是以後不能再見面咯?”
一騎又是一個點頭,之後循循善誘般的問:“所以,我們是不是應該歡送大哥哥他呢?”
小傢伙乖巧地點點頭,然後轉向總士。儘管那張小臉明顯是強忍着難過,但小傢伙還是儘可能鄭重其事地對總士說:“那麼,拜拜了哦,大哥哥。”
總士抿出了微笑,應道:“嗯,有緣再見吧,總士。”
看着小傢伙低着頭忽然跑走遠去的背影,一騎頗爲感慨地嘆了句:“比起小時候的你,小總士他可是要坦率得多呢。”
聽到這話,總士頗爲鬱悶地看過去,“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在吐槽我那樣?”
一騎沒有否認地歪頭哼哼笑了笑,隨即忽地神情一正話鋒一轉:“既然在另一個世界裡,總士和我是戀人關係,那麼,有些話,估計我可以跟你說的吧?”
聽到對方忽然冒出這種曖昧不明的發言,哪怕素來沉穩的總士,當下難以自控地緊張起來,連帶臉頰也不自覺地微微紅了起來。
雖然覺得害羞得整個人僵硬起來的總士看來感覺挺有趣的,但一騎也只是輕輕地笑了笑,然後開口:“當初,在接受島Mir的[祝福]之前,媽媽在[兀兒德之泉]裡跟我說過,即使調和成功了,我的心也會總有一天無法保持原樣。”
聽到這話,總士當即整個人都怔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當然,一騎也不需要他說些什麼。
這是來自這個世界的[真壁一騎]的獨白。
“其實,當時我是這樣想的……”
說到這裡,一騎不自覺露出了微笑,卻輕描淡寫地偏開了自己對總士的注視。
“只要有總士在,我就絕對不會失去自己。”
一騎難得沒有看着總士——輕輕地說着這些話時候,他是微微垂落了自己的眼神。
那雙棕色是難得瀲灩着帶潤澤的水光。
當中到底是失落,還是沮喪,抑或只是單純的反光?
總士不清楚。
“其實我真的很想留在你身邊,哪怕是到最後會犧牲我自己,我也是無所謂的。”
這樣說着,一騎他像是迅速打起精神來那樣朝總士抿出一個微笑,然而看起來的感覺努力卻又勉強。
與此同時,他的話音也越說越輕,感覺像清風那樣。
輕柔卻又縹緲。
“……但是,這些話如果讓遠見和劍司他們聽到的話,他們肯定會很生氣的吧?所以,總士你在這裡,實在是太好了,謝謝你。”
總士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看着一騎朝向自己努力地展露的那個微笑。
平心而論,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總士一直都覺得對方已經活成一副大徹大悟的大賢者模樣,超然得彷彿世間已經沒有存在可以動搖得到他那樣。
直至這個瞬間,總士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對方作爲人類的那份脆弱。
——那一份特屬於[真壁一騎]的脆弱。
也是在那個瞬間,總士的意識接受到來自對方的共鳴。
並不是給他的話——那是特別說給[他]的話。
有句話,也許我應該告訴你,卻又未曾跟你說過。
——你就是我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