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看見小月手裡捧着的那柄素白的劍。
不知道是換了個劍穗,還是特別的洗過,那柄劍現在仍舊白得找不到一點瑕疵。
“這把劍你從哪裡來的?”我眼裡一亮,小蝶的劍!
“那天,王爺帶你回來的時候,小月特地找回來的。”
她的臉上帶着那種善解人意的笑。
“我死以後,那天發生什麼事了?”這句話怎麼聽怎麼怪。
“那個傢伙剛剛刺傷了小姐,棲霞山莊就傳來很大的爆炸聲。”小月的‘傷’字還特別加重。
我笑了:“什麼人炸的棲霞山莊?”
“白雲城的人,”小月接道,“他們闖了白雲城的禁地。”
忽然間,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抓住方大人只是一個餌,而告訴方大人關在哪裡也是一個陰謀,目的只是引棲霞山莊的人去白雲城的禁地。禁地被人闖了,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爲什麼瑞王爺知道白雲城的禁地在什麼地方,他又爲什麼要挑起兩家的爭鬥?好大的一個疑團在我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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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人?”有人躲在暗處偷聽。而且好像完全不會武功,以我現在微弱的內力都可以感覺到。
“出來。”我笑着說。
是一個宮裝的女人,和我昨天穿的一模一樣。看不出年紀,但很漂亮。除此之外說不出其他,她是誰?
“王妃,你怎麼會在這裡?”小月驚訝的聲音。
“王妃?”原來她是王妃?這是什麼樣的一個情形呀?
王妃竟然跑來偷看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女孩?
我自嘲地笑了。我呆在王府裡又算什麼?人家王妃來趕人了呢。
小月已拜了下去,我坐在牀上沒有動。
她問我:“你是誰?見了王妃爲什麼不拜?”
我開始笑,卻沒有笑得很囂張。原來他除了小蝶以外,還是有王妃的。一個王爺多幾個妃子有什麼了不起,是我太傻了纔會以爲他會專情。
看着她好像要發火又不敢發的尷尬樣子,我幽幽地說:“其實你本不該來的。”
“爲什麼?”她愣住了。
我朝她背後努了努嘴。她一回頭,就看到了瑞王爺,他的臉色陰沉。
“出去。”他並沒有多說話。王妃抿了抿嘴,回頭看了看我,幽怨地走了。
“她是你的王妃,你也太…”我提醒他,看到小月也跟着出去。
“你在吃醋。”他扶住我,我沒有掙扎,並不討厭這種感覺。吃醋?多麼好笑的字眼。
“也許吧。”我的聲音那麼輕,小得幾乎連自己也聽不到了。
“你在在意什麼?”他湊上來。
我望着他的眼,他知道我的意思,我在等他解釋。
他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如果我說,我從來沒有碰過她,你信麼?”
“什麼?”不信。
“那,她還是個……”我問道。不會吧,王妃還是————
“也許是吧。”他的表情是漠不關心。
“也許?你娶了她,卻從來沒有碰過她?”我的口氣難掩訝異。
他點頭。
“那跟把她關在監牢有什麼分別?你,好狠的心。”
“那你要我做什麼?要我要他?如果是你要我那麼做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去。”
“不!不要。”我拉住他。
呵呵,多麼的可笑啊。我又是什麼人呢?我又有什麼資格呢?我搖了搖頭,看向他的眼睛,竟然看到了恨意,一種淡淡的恨意。
“爲什麼恨她?”我問,感受到他的意思。
他挑眉。
“我不想做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有些事情我想知道。”我淡淡地說。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實在很糟糕。
“我恨她因爲她恨小蝶。”
“我也恨小蝶。”我幽幽地說。
他看着我,開始笑:“你很坦白。”
“小蝶是誰?她就叫小蝶嗎?”
“不錯。小蝶,羅小蝶。是我早年遊歷江湖時候認識的俠女。”他的話語滿是回憶,好像又回到了當年。
他想到什麼,忽然語氣一變:“而她,是太后中意的女孩。”
“哦?”
“那時候我和小蝶已經有了一個孩子,我曾經以爲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我看着他,靜靜地等他說下去。
“但宮裡的陰陽師卻算出我的孩子是大凶,說他天生克母。”
“怎麼會這樣?”
他看着我的表情,苦笑起來:“一開始,我也不信的。”
“後來呢?”
“後來小蝶就病了,病得好嚴重,一直在吐血。”
“那孩子呢?”
“死了。”
“怎麼死的?”我的聲音很急切。
他回頭看着我,一字一頓地,慢幽幽地說:“被我親手掐死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天,小蝶她眼看是撐不下去了。邊上的孩子一直在哭。”他的目光變的很幽遠,“爲了保住小蝶,我沒有孩子也不要緊的是不是?”
他抓住我的胳膊,抓得好痛。我皺了皺眉。
“是不是?你說,是不是?”他的眼裡閃動着狂亂,用力地搖着我,幾乎要把我搖散了。
“是。”我靜靜地說。
他擡頭看着我,聽見我一字一句地說:“爲了所愛的人,失去什麼都是不重要的。”
“呵呵…呵呵…”第一次看見他笑的那麼苦澀,他彷彿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似的伏下來,他的頭就靠在我的胸前。
我看不見他的臉,只聽見他喃喃地說:“其實,是我害了她們,是我親手殺了她們……”
這一刻我完全忘了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人,現在伏在我胸膛上哭泣的,只是一個脆弱的人,一個充滿愧疚的人。也許真正的愛並不能持續這麼長時間,但愧疚,卻可以跟隨你一輩子,永遠都不磨滅。
“不是的。”我摟住他的雙肩,小聲地,象一個母親怕驚醒自己的孩子一樣,輕輕地說:“不怪你呀,你這樣責怪自己,他們母女在天上也會不開心的。”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只有用我的雙臂來包裹他的脆弱。
※※※
呃……
這?怎麼會變成這樣?
剛剛還覺得沒什麼。可是一轉眼,這情形變得好親暱,他的頭靠在我的胸膛,而我的雙臂正摟着他的雙肩。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抽噎已經停止,現在正不安分地用他的頭摩挲着我的胸膛。
“哇!不要!”我驚叫起來,觸電似的放開他,想往後躲,卻發現自己本來就坐在牀沿上,現在往後一讓,天哪,我讓自己躺在牀上了。
我試着想站起來,剛一擡頭就看見他的眼睛。他的眼離我好近,上面帶着邪邪的笑,有着幾許嘲弄和一絲絲的感激。
不可能啊,竟然可以在他的眼裡看到感激?
“你騙我?”我上當了?小人。
“噓,別說話。”他的臉離得好近,我發現我說不出話來了,因爲他正在————吻我?
我的小小的指責已被完全淹沒。我完全擋不住他撲面而來的熱情。他的舌頭啓開我小小的脣,勾引我的舌頭與他共舞,與他糾纏。我是被他壓在下面的,可是卻有一種上浮的感覺。現在我纖細的身體契合在他寬大的胸膛下,我沉淪了麼?可是,這感覺是向上飄呀。
※※※
“啊————”胸口的傷,一陣撕裂地痛!
我皺眉,一把推開他,看到他臉上的歉意。
“爲什麼對我這樣?我不是小蝶。”我的胸膛還在起伏不定,氣息久久不能平復下來。
我看着他的臉,看到同樣的疑惑。或許,是因爲我象小蝶,才讓他這樣?還是,根本就是騙人的?
“我沒有騙你。”他低低地說。
他知道我在想什麼,有時候,我們還是有那麼一種默契的。
“一切都過去了。或許,你該多關心一下你的王妃。”而我,我果然是不適合留在這裡的,傷好了就離開吧。
他的臉上又出現那種淡淡的恨,緩緩地說:“不可能。”
“爲什麼?”
“因爲隨後我發現小蝶不是死於重病。”他陰森地開口。
我一震,擡頭望着他:“那是什麼?”
“一種極慢性的毒藥。”他的語氣冷得象冰。
“那個天生克母的預言呢?”
“那個天生克母、長成克父的預言自然也是假的。”
“難道說,這些都是王妃的陰謀?”
“不是。”
“那是誰?”我的眼睛睜得老大。
“是太后。”他竟然笑了。
忽然間,我明白了好多。呵呵……現在的我竟然能完全理解他的感受。
“你說你要爲活着找個理由。”我突然說。
“你竟然還記得這句話?”他淺淺地笑。
“所以你真的想謀反?”我也笑得和他一樣。
“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如果我真的那麼懦弱的話,我應該隨她而去的。”
我說不出什麼話了。
※※※
一切都很靜。
“你苦練武功就是爲了這個?”我岔開話題。
“也許。”他淡淡地笑。
“你好像會許多武功?”
“一個王爺若想學武功的話,一定很容易。”他又恢復了那種淡淡的嘲弄了,“你想聽聽天下的武功麼?”
“哦?你肯說麼?”我也很想離開那個憂傷的話題。
“只要你高興。”
“世上最強的人是誰?”我笑問。
“白雲城主。”
“爲什麼?”
“他可以一戰將少林四位高僧打得一傷三死,世上絕無僅有。”
“那你呢?”
“換做是我,少林四大高僧圍攻下我可以保證不死,卻沒有把握贏。”
“哦。”
“那最強的招呢?”
“正派武功強調修身養性,不能以強弱來分。邪派裡,最強的劍法莫過於無雙劍的最後一式:‘天衣無縫’;最強的拳法莫過於白雲城悲歡離合手的最大一式:‘神殤’,據說白雲城主打敗少林高僧用的就是它;而最強的心法莫過於密宗的‘大婆羅心咒’,少林方丈空明大師他們爲了制服白雲城主,竟然破戒修煉它。”
“哦?那這種心法的效果如何呢?”
“那一戰以後,少林高僧固然有死有傷,白雲城主自那以後也沒有再出現過。”
他很認真地說着,好像在刻意打散我們之間那種親暱的氣氛。說到最後,竟然還抿了一口茶,將茶杯端在手上,笑笑地問:“靜儀小姐還有什麼問題要知道的?悶在肚子裡會發芽的哦。”
我一笑。忽然想到一件事,急急地開口問:“你怎麼知道白雲城的禁地的?”
“哦?白雲城和瑞王府合作多年,總是應該知道一點什麼的。怎麼了?”
“我對那個禁地的佈局很熟悉。”我歪着頭,說出自己的疑問。
“靜儀小姐對易理也有研究?”他的興致來了,“那個迷宮的陣法秒則秒也,只是太死板了一點。”
“怎麼說?”
“那是一個好正規的九宮八卦圖。不用說你,就連我也能知道它的生門死門在哪裡,我自己也進去過好幾次了。”他搖頭,表示不敢恭維。
“你?你進去做什麼?”
“去採花。”他的語氣笑得怪怪的。
“什麼嘛。”沒一點正經,誰都知道那地方黑得沒一點光,真有花長出來那才叫有鬼。
※※※
我們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什麼的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
“誰?”
“我是小月。風間先生回來了,正在書房等候。”
“哦?”他臉一沉,吩咐我好好休息,就轉身急急地離去了。
“小月?出什麼事了?”
“風間先生好像已查出譚賓的下落了。”
“爲什麼查他的下落?”
“因爲王爺說,要親手殺了他。”
“什麼————”我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