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
這是什麼地方?
什麼也摸不到。
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腳下踩着的大地才讓人有那麼一點點實在的感覺…
呃……
我腳下踩着什麼?
怎麼感覺不到?
也摸不到?
我的腳下?沒有東西!什麼也抓不到?
我正在?正在往下掉?不要!不要啊!
※※※
“靜儀姐姐…靜儀姐姐?”玉兒關切的聲音。
“玉兒!”我握住她的手,感覺到自己慢慢地平靜下來。
身子底下怎麼還在晃動?
“這裡是?”
“馬車上啊。姐姐你暈過去了哎,嚇死人。早知道等你醒了再起身趕路好了。”玉兒的神情很緊張,看她的眼睛上只差沒有明確地寫上“關心”兩個大字而已,“靜儀姐姐,我們馬上就要到了。恩?姐姐你怎麼了?”
“靜儀?靜儀是誰?”
“怎麼姐姐不叫靜儀嗎?”
我緩緩地搖頭。
“哎呀,弄錯了啦。”她吐了吐舌頭,“昨天整衣服的時候,看見你胸前的玉牌上有靜儀兩個字。誰知道搞錯了啦。對了,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喃喃地問,感覺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
我叫什麼名字?
“姐姐,你怎麼了?不舒服?”
“沒,沒什麼。玉兒,你說的那塊玉呢?就在我胸前?就是這一塊麼?”
…………
玉。潔白無暇的羊脂玉,上面雕滿了雲紋,中間兩個小篆:靜儀。這便是我的名字嗎?
可是,知道了名字又怎麼樣?
我又是誰?我從哪裡來?
我不知道。這感覺好像是浮在空中一般,四周都是空蕩蕩。
我叫靜儀,那我又姓什麼?
我,又是誰?
頭忽然有點暈,我扶住自己的額頭……
“你怎麼了?姐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玉兒,叫我靜儀吧。”
“其實這個名字滿好聽的。”玉兒安慰我。
“呵呵,”我笑了,小丫頭嘴真甜,“對了,玉兒,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我們少主從江邊救你回來的。他昨天守了你一天,今天和靜閒師太一起去給人療傷了。是他派無雙公子來接我們回去的。”
不知怎地,看到她這個樣子會想到麻雀。什麼靜閒師太,無雙公子,也不管我認識不認識。
呃,我認識誰呢?
我想不到,我沒有認識的人。
竟然,沒有。
再想了想,想不出來。反而是頭上一股鑽心的疼。
“呃……”我捂住額頭。
看見我這樣,玉兒轉頭抱怨:“我早說了姐姐的身體不好,不能走動的嘛。”
“白雲城的人逼得那麼緊,留在那裡有危險。”回答的是無雙公子,剛剛醒來沒有注意他。
他說的是事實。
“白雲城?”我重複着,“那是什麼地方?”
“就是那個老**住的地方。”玉兒呲牙,“那地方好邪惡,好邪惡的。他們殺人如麻;還勾結瑞王府,橫行霸道;還有,他們還會搶女孩子回去的。”
不是吧,太誇張了。我知道我的臉上有着明顯的不置信。
玉兒講的,誇大了吧?
“玉兒,你說的那麼可怕的地方在哪裡?”
“不知道。”玉兒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着我,那表情彷彿在說:我沒有說謊。
“可是,不知道算是什麼答案?”我一臉的無可奈何,剛剛坐起來還有點不適應,我扶住玉兒的肩。
“白雲城確實是江湖上最爲隱秘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它在哪裡。”這次回答的是無雙,他的語氣聽不出感情。
“哦?”我轉頭面向他。
“而且,白雲城行事之狠毒也是另人髮指的,姑娘難道沒有聽說過麼?”
我搖頭。
“他們爲什麼追殺你??”他接着問。
“我不知道。”
“那個姑娘要你原諒她,原諒她什麼??”他追問。
“我也不知道。”我喃喃地說,聲音遠得自己也聽不見,“我要原諒她什麼?”
“應該是要姐姐原諒她加入白雲城吧。”玉兒推測,“加入那麼壞的地方應該想要原諒的吧。你說是嗎?無雙公子?”
他沉默。
半晌,他對着玉兒緩緩地說:“玉兒,少盟主已經接到雲字旗了。”
“什麼?”玉兒一下子慌亂起來,“他們就要來了?”
“所以,戰鬥要開始了。”他的嘴裡噙着笑,“刷”地拔出了劍。
“喂,你神經啊,現在拔劍做什麼?你嚇到姐姐了啦。”
玉兒忿忿的樣子。
馬車停了。所有的東西都靜下來,無雙橫劍當胸,喃喃地低語:“白雲城的人…”
前面拐角有個小酒店,酒店的小二正在上菜,屋外躺着一個打着哈欠的老乞丐。
這些都是很平常的,毫不起眼。
不同的是酒店的桌子竟然被搬到了路中央,而邊上赫然坐着幾個渾身漆黑的人。黑色本來是隱蔽的顏色,現在看起來竟那麼地乍眼。
無雙公子緊握着劍向他們走去,一面吩咐:“你們轉頭,繞道走。”
※※※
馬車拐上了另一條路,開始放開狂奔起來。玉兒一直催促着車伕:“陳伯,快,再快點。”
“他是?”我問,玉兒知道我指的是剛纔出去的無雙公子。
“他是無雙城的少主,嶽無雙。”玉兒回答。
“無雙城?”我的頭更暈了,“又是什麼地方?”
“無雙城…”玉兒小聲地說,“無雙城在幾個月前被大火燒了,全城逃出來的就無雙和他的弟弟而已。”
我的身子一震,講不出話來了。
…………
“玉兒。”我抓住她的手。
“恩?”她看向我。
“車頂有人。”我低聲地說。我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車頂那人的氣,只有一個人,但武功明顯比玉兒要高好多。
“姐姐,你先走!!”玉兒一挺劍,衝了上去。兩個人在空中對了幾招後落在路邊,繼續纏鬥起來。
“玉兒!”我的叫聲估計她已聽不見。
※※※
馬車繼續狂奔,顛簸得我有些想吐,又有些頭暈…過了不知道多久,車子終於停了,我忍不住伏在車窗上乾嘔起來。
最近好像沒怎麼吃飯,吐出的都是一些酸水。
“這是什麼地方?我們到了嗎?”我看着走過來的車伕。
“姑娘,你應該知道,白雲城的主人每天都要送小女孩回去的吧?”
“知道。”玉兒剛纔有說。
“我忘了告訴你,老夫也是白雲城的人。”
“你?你不是棲霞山莊的車伕嗎?”
“我們白雲城的人無初不在。姑娘,你不要怕。我們不會把你送給那個老**的,我們弟兄們可都是年輕力壯的哦。”
怕?我應該怕的麼?面對這個涎着臉直流口水的人,我應該怕麼?可是,爲什麼一點都沒有怕的感覺呢?難道是忘了以前的事,連什麼是怕都忘了?
他也是不怕的,我知道。他的身子往前倒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然後就撲倒在地,倒在我的腳下。
“什麼人?”我問,聽見自己的語氣有些好笑。
“段絕塵。”
這個人很冷,一身黑色的裝束,但不是白雲城的那種。他的右手持着劍。劍還在鞘中,他用劍鞘敲暈了那個人。
他的眼裡泛着嘲笑的光,“嗓郎”一聲拔出劍,指在我的胸前。劍身,竟然是紫色的。
“你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依然疑問他那把劍爲什麼是紫色的,“謝謝你來救我。”
“我不是來救你的。我是來殺你的。”
我的手已摸上了劍身。好涼。
“殺我?爲什麼?”
“你是白雲城的人。”
“我?我正在被他們追殺啊!”
“我不知道你在演什麼戲。但我忘不了,你以前是怎麼威逼利誘我的。現在你又裝得楚楚可憐,未免太假了吧!”
“我?威逼利誘你?”
“哼。三個月前的那個人不就是你嗎?利用我不成,現在轉向老二下手了。你們白雲城的人還真卑鄙。”
“等等。你認識以前的我?”
“不要耍什麼陰謀了,露出你的真面目吧!”
劍。紫色的劍,指着我的胸膛。呼吸的時候好像還可以抵得到劍尖。可是,我爲什麼還是不怕?只是這個感覺,好討厭。
我的頭,又開始痛了。好討厭,不要用劍指着我,好討厭!
“老兄,你剛纔說的話比以前一個月都多啊。”
“譚賓,你怎麼來了?”
從門外走進來的人叫譚賓麼?長的有點帥氣,那個高高的鼻樑更襯出他的英挺。他也是冷冷的,他們兩個站在一起,我想到一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我是來阻止你自殺的。”他冷冷地說,“你暗中保護馬車這麼久,該不會就是爲了用劍嚇她的吧?”
“暗中保護我們?”我喃喃地重複。
他突然插到我們兩個人中間,指着自己的臉:“譚賓。”
“什麼?”我被他嚇了一跳。
“我的名字。你呢?”
“呃…靜儀…”
“靜儀姑娘,要做什麼事情,請繼續。”他笑了笑,臉上竟然出現那麼一種玩世不恭,“就當沒有看見我們好了。”
“譚賓。你住口。”段絕塵一把拉開他。
我的眼前紫光一閃,這是?他的劍?那柄紫色的劍現在就指在我的眉心。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覺得身上起了奇異的變化,那是一種感覺,我感覺到另外一個我的存在。
頭,在痛。
好難過。但是意識裡的這股衝動是什麼?
這是?殺氣!
從我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不要用劍指着我,不要……
我的手又搭上了劍身。我要做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身子在往下沉,好重!我又要暈倒了麼?爲什麼在段絕塵的眼中,竟然有那麼一絲絲的關心?我看錯了吧?他是要來殺我的啊……
我伸手,想確定什麼,可是眼前已經是一片的漆黑,耳邊彷彿還有我自己的聲音:不要用劍指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