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園。
很大的地方,是一個大花園。不,應該說是一個大竹園纔對,裡面有一個很大的竹林,很密。有風吹過,竹影隨風而動,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我不用找人在什麼地方。因爲一進來就感覺到一股鬥氣激盪。呃,應該是兩股,兩股鬥氣激戰正酣,但是感覺不到殺意,是誰呢?
我一縱身,躍上了一株竹子的枝,再一提氣,腳下一點竹葉,又上升了一丈多。有風從腳下吹過,這種感覺不錯。這便是輕功麼?我已躍上了一株竹子的頂,轉頭看去,一片翠綠的竹林就在腳下了。
竹林正中靠後的地方有個竹屋,在外面不容易看到,屋前有塊空地,上面鋪滿了青磚。陳設簡樸,沒有絲毫的修飾。而在空地上過招的兩個人就是剛感覺到的兩股鬥氣了。
那個較高的臉上冷冷的是段絕塵。他沒有用兵刃,雙掌掌風強勁。他的對手使的一柄長劍,藍衣飛揚,讓人感覺很飄逸,有種文質彬彬的感覺。他的年紀很輕,有幾分帥氣,也有幾分的威嚴,而讓人分外注意的是他臉上還帶着笑,好像有點心不在焉,不過守得還算成方寸。
我看着段絕塵的掌法,一招一式好像很熟,我甚至可以猜到他下一掌的去向和發勁。爲什麼會這樣?就象昨天聽小箏彈琴一樣。是我領會的快,還是我本來就會的?
“啪”地一聲,兩人一合即分。長劍落地。那個藍衣的年輕人一臉的苦笑:“你真打?”
“不論何時,都應全力以赴。”段絕塵的臉上沒有勝利的驕傲,反而有點無奈。忽然,他猛地轉頭向我。也難怪,我站這麼高,想不被發現都難。
“爲什麼你會在這裡?”他的臉色沉下來。
“靜儀!”那藍衣的年輕人見到我嚇了一跳。
我縱身跳下來,落到空地上,沒有聲音。看到他們臉上的不置信。
“爲什麼不繼續裝柔弱?”段絕塵雙手抱在胸前,口氣有點挖苦。
我無言以對,我的身體是虛弱還是健康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她好像不是我的,陌生的感覺,讓我有點手足無措。
“你怎麼會來這裡?”段絕塵突然問。
“我來找你。”
“找我?”
“你認識以前的我。”
他的眉頭糾結起來,滿臉疑問地看着我。
“我失去記憶了,我不知道我是誰。而你,知道。”我直接說出重點。
“我不知道。”
“可是那天你說我威逼利誘你…”
“是。”他簡潔地回答。
“那我是什麼人?”
“神秘人。”看着我愣住的表情,他接下去,“你是我見過最神秘的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
呃……這便是我想知道的答案麼?我以爲我要找到了,可是……
※※※
“你應該還有事情要做吧?”他說。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他說話的對象並不是我,而是那個藍衣的年輕人。
“哦,好的。”我還沒有回答,藍衣青年一閃身,已消失在竹林中。他是誰?怎麼說走就走?
“這裡只有姓段的纔可以進來,譚管家爲什麼沒有攔住你?”
這是段絕塵的疑問。
“我姓段。”看着他的臉,我接下去,“現在,我是段家的三小姐。”
“你很厲害。”他若有所指。
“是麼?”我苦笑。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麼?”他的聲音不急不緩。
“不管相信不相信,我希望你能幫我。”
“哦?我可以幫你什麼?”
“我是怎麼威逼利誘你的?”
“哦?呵呵…”他的聲音有充滿了自嘲,“其實那天,你只不過讓我知道了一件事情而已。”
“什麼事情?”我急急地問。
“我的母親,”他緩緩地說,“是被大義滅親的…”
他的嘴角在抖。我感覺到他的痛苦。這件事應該傷他很深,我爲什麼要逼他揭開舊傷疤?我真自私…
“對不起,惹你傷心了…”我轉身,緩緩地往外走。
“站住。”
我回頭,看着他。
“聽我說完,說不定你能記起什麼。”
“謝謝。”
“那天你找到我,說要告訴我一些事情。”他看着我的眼,“你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我點頭,證明我在聽。
“我的母親出身一個邪惡的門派,或者說,亦正亦邪。她靠自己的獨門絕技‘火焰手’闖蕩江湖,行事十分狠毒,惹下了不少仇家。後來,她遇到了自己心愛的人,於是再也不出江湖,與他相處兩年,有了一個孩子。”
“哦?”我看向他,微笑起來。
“但是平靜的生活總不能長久,總有一些以前的仇家尋上門來,鬧得沸沸揚揚,不得安生。終於有一天,那個男的厭煩了,或者說他又有了新歡。總之,他又要結婚了,而女方的條件竟然是他們家的女兒要做正房,因爲他們家足夠的有錢。”
“怎麼會有這種事?然後呢?”我問。
“然後忽然在一夜之間,有數個人死於‘火焰手’,”他的嘴裡噙着那種蔑視的笑,“因爲火焰手江湖上只有她一個人會,死的人又是她的仇家,所以,她,被大義滅親了…”
說到‘大義滅親’四個字的時候,他的表情怪怪的。
“大義……滅親……”我重複着。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他仍然帶着那種另人捉摸不透的笑。
我盯着他的眼。
“其實火焰手還有一個人會。”他冷笑。
“是誰?”
“那便是,”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的父親…”
我半天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我們默默地看着對方,我感覺到他的恨意,還有深深的無可奈何。
※※※
過了許久,我才緩緩地開口:“你所說的‘火焰手’,就是指這個麼?”
我的手朝上張開,離手心三寸的地方,搖曳着一團蒼蘭色的火焰,那是我的殺氣凝成的。
各種武功威力的表現方式不同,有的是掌風,有的是劍氣,有的是勁力或者是彈指神通,隔空打穴……而我的,便是這火焰麼?
“不錯,”他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就是火焰手的蒼炎。”
突然,他抓住我的雙肩,拼命地搖晃。那麼地用力,搖得我都要散了。耳邊只聽見他的怒吼:“爲什麼?爲什麼你也會?爲什麼你也會…”
火焰滅了。
我癱軟在地,喃喃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半晌,他平靜下來,看着一直在重複這一句的我,眼裡忽然有了一絲悔意,他盯着我的眼,安撫地說:“對不起。”
“我沒事。”我企圖站起來,但沒有用,我的身體不聽使喚,好像已經被他搖碎了。
“你的脾氣好倔。”他扶起我。
“我不想裝柔弱。”我掙脫他的雙手,轉身往外走。那個脆弱的,一碰就散的火焰又能發揮什麼威力呢?我有點自嘲,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或許,我已不想知道以前的我是什麼樣子,只會給人帶來悲傷不是麼?
…………
他站在原地,想說什麼,又或者是想追上來,但終究,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