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樹上的葉兒快落盡時,劉弗陵離開了長安未央宮,移居驪山溫泉宮。

大部分的事情已經不再親理,每日裡只在溫泉宮內接見幾個大臣,政事都交託給霍光、楊敞、張安世、雋不疑四位議政大臣處理。

在議政大臣的選任上,朝堂內起了不少風波。忠於皇權、或者對霍氏有怨的人拼盡全力想維護皇族的利益,力爭剛調回京城的趙充國將軍能被皇上委任,而霍氏集團則全力排斥趙充國將軍。激烈鬥爭後,霍光、楊敞、張安世、雋不疑四人被任命爲議政大臣,這樣的結果令很多人心寒。

丞相楊敞是霍光挑選出的牆頭草,哪邊風順向哪邊倒。

右將軍張安世雖然不至於像前丞相田千秋一樣對霍光畢恭畢敬、唯唯諾諾,可也從來沒有違逆過霍光。

至於京兆尹雋不疑,朝堂百官都知道他仕途的轉折點是“衛太子冤魂”事件。雋不疑少年時就才名在外,暴勝將他舉薦給先帝劉徹,劉徹雖封了他一個官職,卻一直未真正重用過他。劉弗陵繼位後,誇讚過雋不疑的才華,可也從未給他升過官。長安城門驚現“衛太子冤魂”事件後,雋不疑反應迅速、處理得當,將慌亂化解到最小,得到了霍光的注意。霍光向皇上進言,當即將雋不疑擢爲京兆尹,負責審查“衛太子冤魂”案,雋不疑不負霍光賞識,行事果斷嚴厲,將冒充衛太子的人斬殺在鬧世警衆。自此,雋不疑才真正開始成爲漢朝重臣。

這樣的四個議政大臣,以後的政事誰說了算,還不明白嗎?

遠離了長安,似乎也遠離了矛盾和煩惱,至少對雲歌而言是如此。

以前陵哥哥一日的時間中,真正能給她的很少。常常是,她早上起來,他已經離去,直到深夜,她才能見着他。而如今,他將他的全部時間都給了她。

沒有了宮規限制,不必擔心暗中的窺伺,更不用畏懼不知的危險,他和她過起了尋常夫妻的日子。

雲歌洗手做羹湯,他看書、寫字、作畫、吹簫。

兩人手牽着手,在山澗漫步,看溪流,看瀑布,看雲起,看霞飛,或者什麼都不看。

雲歌教他如何做陷阱捉鳥,最後,師傅才捉了三隻,徒弟卻捉了九隻。

他教雲歌如何刻印章,雲歌總是將刻刀的刀刃弄斷,一個字未雕成,後來卻擁有了一枚世上最精緻的玉印。

一次,兩人雅興大發,天不亮就起牀,去收集竹葉上的露水,拿回來煮茶,忙了幾個早上,終於收齊露水,喝到了茶,卻齊齊感嘆“味道不過如此!不值得!”第二日,兩人睡到日過正午,才肯起牀。

他們還一起浸溫泉。

劉弗陵以前一直不明白父皇爲何將溫泉池修得如此古怪,特意安放了玉枕,卻位置奇特,特意修了玉榻,還不只一個,可式樣古怪。至於別的東西,他更是沒看懂過有什麼用。當然,他也從沒有想過去弄懂,以前每次來驪山,他都只是在池邊,靠着玉枕靜靜休息,人雖在溫泉中,心卻系天下。

可雲歌不同,她不是泡溫泉,而是在溫泉裡面游來游去,對所有不能明白的東西都好奇,都想弄明白。雲歌心思聰慧怪異,有一般少女所沒有的大膽熱情,還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堅持,在她孜孜不倦的探索下,羞紅着臉的低低細語中,他也漸漸明白了溫泉中所有設置的功用和深意。

一日午後,殘酒剛醒,他信手塗了一幅畫。

一池青波盪漾,兩隻鴛鴦共戲。一隻在水面,一隻半沉在水底。側角題了一句“憶來何事最銷魂”。

雲歌看到後,先是羞惱,奪了畫要去撕,劉弗陵笑看着她,並未打算阻攔。

不料雲歌眼珠一轉,拿起細看,霞染雙頰,脣角微翹,似笑似怒,“夫君既如此‘喜歡’,以後就每次都畫一幅吧!”

劉弗陵臉上的笑頓時僵住,雲歌卻捧腹大笑。

山中日月竟如梭,劉弗陵只覺得每日的時間都那麼短。在他的一生中,他從未如此盼望過時光能慢一些,可光陰卻越發匆匆。

他心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疼痛也越來越劇烈,已經瞞不住雲歌。

萬箭鑽心般的痛苦,讓他的身體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輕時,四肢痙攣,重時,整個身體都會抽搐。

劉弗陵先前還很擔心雲歌,可後來發現,每一次發病,雲歌都未顯驚慌,她總是很平靜地抱着他,在他耳旁輕輕說着話,有時候是個故事,有時候是個笑話,有時候是一首詩,有時候什麼都不是,只是一遍遍喚着他的名字。

“陵哥哥,陵哥哥……”

他在疼痛中昏迷,墜向黑暗,卻在她的語聲中,靠着眷念不捨一次又一次地熬過錐心疼痛。

他答應過她,要在雪落時陪她堆兩個雪人。

可當冬天的第一場雪飄落時,他已經行動困難,不能再陪她去外面散步,堆雪人成了永不可能實現的諾言。

他望着雪,心下黯然,雲歌卻笑偎在他身邊說,“這麼冷的天,躲在屋子裡擁爐賞雪纔好。”

在她的笑顏中,他心裡釋懷的同時,涌起了苦澀。

他命劉賀來見他,兩個人在屋裡單獨談了兩個時辰。劉賀出來時,臉色難看,眼中有迷茫、不解,以及不平。

隨從小聲說:“王爺,雪飄得大了,不如改坐馬車回長安。”

一句普通的話語,卻讓他呆呆站在了殿門口,眺望着遠方的路,似乎不知道該作何抉擇。隨從不敢催他,也只能一動不動地站着。

雲歌抱着個食盒快步而來,怕食物變冷,還特意用斗篷捂在懷中,突地看見遠處一個頭發眉毛皆白的人立在雪中,身後還有一羣“雪人”畢恭畢敬地躬身而站。

雲歌繞了一下路,走了過去。

“大公子,‘迎風賞雪’倒是風流雅事,不過你自個兒風雅也就行了,何必強讓別人和你一塊風雅呢?”

劉賀這才發覺身後的隨從,揮了揮手,讓他們到屋廊下候着去。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雲歌,笑起來,笑容很是意味深長,雲歌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你笑什麼?我怎麼了?”

“我笑你梳錯了頭髮,都進了我劉家的門了,怎麼還一副姑娘的打扮?”

雲歌臉“騰”地紅起來。羞歸羞,氣勢卻是不弱,惡狠狠地瞪着劉賀,“一雙賊眼睛,整天就知道瞄女人!哼!你若再敢對長輩不尊,胡搗蛋,我可叫他打你板子了!”

劉賀大笑起來,只是笑聲雖宏亮,卻聽不出一點歡愉的意思。

“你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嗎?”

劉賀吊兒郎當地看着她,笑嘻嘻地說:“我能有什麼煩心事?我啊!我快樂得不得了。你懷裡鼓鼓囊囊,抱着的是什麼?”

“我做的菜。”

劉賀一聽來了興致,“自從‘雅廚’消失,我可是很久沒吃到一口像樣的菜了,都有什麼好吃的?”

雲歌將食盒遞給他,“紅衣姐姐呢?”

“在山下。”

“那你帶下去,和她一塊吃點吧!順道幫我給她帶聲好。”

食盒不大,卻很精巧地做了兩層,第一層放了兩道菜,明月鴿鬆、翡翠玉帶。明月鴿鬆鮮嫩清香,翡翠玉帶色澤明豔,讓人一看就生食慾。第二層放了三道菜,一盤五色雜飯,一盤盛放着兩個滾圓的糰子,只聞幽幽清香,卻看不出來用什麼做的,還有一盤看着像紅霞白雲湯,可紅霞白雲湯應該是湯水,這盤菜卻是晶瑩剔透的凝膠狀。

“這究竟是不是紅霞白雲湯?”

“算是,也不算是。前面的用料都一樣,挑選色澤鮮豔的陳年臘肉,配豆腐做湯,不過湯料里加了一味比較奇怪的東西。”

“什麼?”

“桃樹的樹枝上常會有一種液體流出,幹後凝結成半透明的膠體。‘桃膠’剛流出時清香撲鼻,比桃花還香,把分泌不久的桃膠採集回來,放置在密閉的瓦罐中保存,入湯、入菜皆可。”

劉賀嘖嘖稱奇,用此入菜,第一次聽聞,虧雲歌想得出來。

“這是什麼?聞着有股梅花的香味。”

“雪醉梅蕊,把南邊進貢的一種稻穀磨碎成粉,用陳年的梅花酒作引,入口軟糯,只是不易消化,所以不可多吃。吃的時候,用銀刀從中間切開,還可以看到兩朵梅花並蒂開放,配着外面的白色,就好像開在雪中的梅花。”雲歌一面說着,一面去蓋食盒,“小心涼了,要吃就快點去吃。”

雲歌在這些菜中花費的心思非同一般,看她先頭還珍而重之地捂在斗篷下,現在卻是說給就給,毫無猶疑,劉賀笑問:“我和紅衣吃了,你們吃什麼?”

雲歌笑眯眯的,眼睛彎彎如月牙,“宮裡還有大廚房,我們就將就一頓唄!只望你吃了美食後,能真心笑一笑,不要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得人……”雲歌做了個打寒戰的動作。

劉賀腦子裡閃過月生醉酒的畫面,“她……她笑起來時,有一雙像月牙一樣彎彎的眼睛;說話時,像駝鈴一樣好聽;站在那裡時,像一棵樹一樣漂亮……”

他當時嘲笑月生,“駝鈴是什麼?就是銅鐵的鈴鐺,那聲音好聽嗎?銀鈴一樣的聲音還差不多。女人像樹一樣,能漂亮嗎?像花一樣纔算漂亮。”後來才明白,對曾在沙漠中掙扎過的人而言,駝鈴聲就是人間最動聽的聲音,綠樹就是世上最動人的景色。

“月賢弟,你不會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難怪我送給你的姑娘,全被你退回來了。你放心,只要你喜歡,她就是天上的七仙女,我也給你弄來……”

一句玩笑,卻讓醉意闌珊的月生勃然大怒,人都立即被氣清醒了。

“你胡說什麼?你以爲人人都像你?當年我年紀小,又因爲吃了不少苦,性子偏激狹隘,人家救了我,我卻連謝都不肯說,這些年道理懂得越多,越是愧疚,我是真心感激他們。”

看着月生鐵青的臉,他知道他說錯話了,以月生的性格,若真喜歡一位姑娘,反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連忙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言語造次了。”

…………

“喂!你在想什麼?”雲歌在他眼前搖手,“你今天究竟怎麼了?”

“不小心想起了一位故人。”劉賀搖搖頭,高聲朗笑起來,“好!我收下你的食物,不過我也不會白收你的東西,所以就不謝你了。就此告辭,來日有緣再會。”話一說完,他就笑着向山下大步行去,在屋檐下躲雪的隨從們忙跟上去。

漫天雪花中,他在快速地遠去,似乎仍能聽見他的笑聲,可那笑聲伴着風雪,總覺得透着股悲涼無奈,似壯士斷腕,又似英雄末路。

雲歌不解地望着劉賀的背影,卻沒有時間多想,她的心中裝滿了另一個人的身影,未等劉賀走遠,她就反身向大殿內跑去。

劉賀這一去,沒有返回長安,而是直接回了封地昌邑國。

劉弗陵又命劉詢來見他。

雪已經落了兩日,卻仍落個不停。山道難行,劉詢棄馬步行。到半山腰時,有宦官出現,命劉詢的隨從止步,只准他一人上山。何小七想開口理論,被劉詢看了一眼,只能安靜退下。

宦官朝劉詢淡淡點了下頭,人隱回了林中。

蜿蜒的山道上只剩了劉詢一人,擡頭望去,天地皆白,紅塵空無一物。

因爲大雪,溪水封流,鳥獸隱蹤,世間唯一的聲音就是雪落的簌簌聲。

在簌簌聲中,劉詢走了一個多時辰,纔到山頂。往日色彩華麗的溫泉宮被白雪換了顏色,一座銀裝素裹的宮殿佇立在白茫茫的天地間,素淨得讓人心頭壓抑。

接待的宦官都神色陰沉,不苟言笑,劉詢也步步小心,言語謹慎。

忽看到山坡上,一個人身披大紅斗篷,懷裡抱着幾株怒放的紅梅,沿坡而下,劉詢只覺天地頓亮,胸中的壓抑不知不覺中就散了許多。

因爲梅花太多,將頭和臉都遮了去,看路很不方便,她一面小心翼翼地下山,一面又要小心懷裡的梅花別被傷着。

幾處石塊上的雪已結成冰,石塊本身又有些鬆動,她腳下一滑,人就跌在了雪地上,跌跌撞撞地滑了下來。

劉詢和他身前領路的宦官都是大驚,同時向前飛掠而出,宦官雖然人在前,卻後於劉詢到。

劉詢半抱半扶地去接雲歌,雲歌大叫:“別傷到我的梅花!”劉詢忙胳膊使力,避開梅花,將雲歌側攬到了懷中,入懷處,只覺得幽香撲鼻,也不知道究竟是花香,還是人香。

雲歌立穩了腳,先探看梅花,見沒事,方笑着和劉詢說:“多謝大哥。”

劉詢問:“雪路難行,怎麼不叫個人陪你去折梅?”

雲歌淡淡一笑,“我喜歡自己做這些事情。”

劉詢還想說話,一旁的宦官陰沉沉地說:“皇上等着見侯爺呢!”

雲歌道:“你下去吧!我正好要過去,和大哥同路。”

雲歌發話,宦官不敢再多說,行了一禮後,安靜退下。

劉詢想幫雲歌拿梅花,雲歌盈盈一笑,說了聲“多謝”,卻未接受他的好意。

行到正殿,雲歌小聲問六順,“裡面還有人嗎?”

六順點點頭,“幾位大人仍在。”又對劉詢行禮說:“侯爺略微等一會兒,奴才這就進去稟奏皇上。”

劉詢暗驚,皇上還召見了別人?他在長安城內並沒有聽聞此事。

一會後,六順返來,對劉詢說:“皇上命侯爺進去。”

雲歌眼巴巴地盯着六順,六順笑道:“幾位大人已經不在殿內了,不過皇上可不知道姑娘也等着見皇上呢!”

雲歌隨着劉詢向殿內行去,“大哥不會介意我佔用一點他的時間的。六順,去找個花瓶拿進來。”

劉弗陵靠坐在榻上,臉容清瘦,神情倦怠,可眉目中卻有劉詢從未見過的平靜喜樂。

劉弗陵看到雲歌,眼內已再無他人,一邊幫雲歌撣斗篷上的雪,一邊笑着說:“一場雪竟已經把山後的梅花催開了。”

劉詢靜靜磕了頭後,自行坐到了一邊。

雲歌一邊插花,一邊笑着說:“是呀!幾株樹開得可好了,不過,我已經把最好的都給摘回來了,衆人賞,不如我們獨自賞。”

雲歌插好花,將瓶子捧放到窗下,恰能讓劉弗陵一擡眼就看見。她推開窗戶,天地頓從窗入:漫天雪花輕卷,紅梅迎雪怒放。

劉弗陵靜靜看了一會,含笑點點頭,雲歌將窗戶關上。

雲歌指指花,指指自己,劉弗陵含笑搖頭,雲歌皺眉。劉弗陵招手讓雲歌過去,將雲歌插花時掉落在案上的幾朵梅花,仔細插到雲歌髻中,端詳了一瞬,脣角蘊笑,敲了下雲歌的額頭。

雲歌側頭一笑,喜滋滋地出了屋子。

兩人未置一語,可一舉一動,似已將一切說明。一個未見頹喪,一個也未見哀悽,只是在有限的時間中,盡力共享着世間的美麗。

劉詢來之前,不是沒想過皇上和雲歌現在的情形,可怎麼都沒想到竟是這樣。死亡並不見得痛苦,等待死亡卻一定很痛苦,如果不是肯定劉弗陵的病況,一定不會相信這兩人是日日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下。

劉弗陵命殿內所有人都下去。

劉詢恭敬地垂目靜坐,似乎等着隨時聽候皇上吩咐。

劉弗陵淡淡目視着他,無甚喜怒,“朕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正在看《史記》,說‘近來喜讀先帝年青時的事情’,你和朕說說你的心得。”

劉詢有點怔,記得也是個天寒地凍的日子,當年還是一介寒衣,今日已是皇家貴胄,中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好似十分久遠,仔細一想不過才一年。

劉詢想了會後,謹慎地說:“其實也就四個字‘隱忍’,‘謀劃’。”當年,竇太后把持朝政,劉徹日日沉迷於打獵遊玩,又召了一幫年輕人陪他胡鬧,竇太后看他如此,殺心才稍減,不料就是這幫胡鬧的年輕人成了後來威名震天下的羽林軍。

劉弗陵微笑:“你謀劃做得還算過得去,隱忍的功夫卻實在太差。心太急,太害怕失去,手段太毒辣,連‘謀定、後動’都算不上。劉賀行事比你周全穩妥許多,法理人情兼顧。”

劉詢袖中的手不自禁地拳到了一起,力持鎮定地說:“田千秋的事情,是臣辦事經驗不足,是臣的錯。王叔自幼在天家長大,見識氣度都非臣所能及,臣在市井中長大,有時候行事不免偏激,臣日後會改,會好好跟着王叔辦事。”說着就向劉弗陵重重磕頭。

劉弗陵想起身,身子一軟,沒坐起來,輕嘆了口氣,“詢兒,你過來。”

劉詢聽到劉弗陵的“詢兒”,心頭竟是莫名一酸,他這一生,幾曾真正做過孩子?

他扶劉弗陵從榻上起來,行到大殿一側,只看整個牆上掛着一幅碩大的羊皮地圖,繪製着漢家江山。山巒、河流、大地、城池都用不同的顏色標註出來,各地的人口也在一旁有註明,讓看者陡然生出俯瞰天下的感覺。

劉弗陵問:“江山爲何多嬌?”

劉詢回答得很快,“因爲人。很多人喜歡看崇山峻嶺,黃河咆哮,臣卻自小就喜歡看河道上的船來船往。艄公的號子,漁女的歌聲,還有河岸兩邊的叫賣聲,都讓我覺得歡喜。沒有人的河流太安靜,沒有人的城池是死城,沒有人,就沒有秀麗江山。”

劉弗陵點頭,“因爲百姓,纔有江山,所以治理江山一定要有一顆仁心。善待百姓,讓百姓安居樂業,江山才能秀麗壯美。”

“仁”字上,他已經全然輸給了劉賀,劉詢不敢多說,只道:“臣謹記。”

劉弗陵語聲忽然轉硬,隱有寒意,“但光有‘仁心’還不夠。如果是太平之世,如果只需要守江山,‘仁’治天下,好事一件!像文帝和景帝,二位先帝讓天下百姓享了三十多年的太平富裕。可現在內有權臣弄權,外有夷族進犯,還需要‘狠心’,纔可保社稷安穩、江山太平。”

劉詢猛地側頭看向劉弗陵,與劉弗陵眼光一觸,只覺得他眼內鋒芒刺人,竟生畏懼,立即又低下了頭。

劉弗陵道:“朕自八歲登基,自問行事,無愧天下百姓。”

劉詢說:“皇上是罕見的仁君。”

劉弗陵卻沒什麼歡喜:“可朕不是個好皇帝!朕有仁心,卻無狠心,行事果斷狠辣不及先帝萬一。”

劉詢無語。若劉弗陵是先帝,當年三大權臣的爭鬥也許就是另外一個局面,先帝根本不會顧忌百姓死活,衛太子之亂時,長安城血流成河,無數無辜百姓被殺。先帝連對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子都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若劉弗陵是先帝,根本不會容他活到現在,那麼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局面。

劉弗陵指着波瀾壯闊的漢家江山,肅容對劉詢說:“朕就將這江山交給你了,只望你,心存仁念、手握利劍,治江山,穩社稷,造福天下蒼生。”

劉詢身軀巨震,不能置信地瞪着劉弗陵,半晌後,他近乎自言自語地問:“皇……皇上是一直都想挑一個果決剛毅的人嗎?”

劉弗陵微笑着說:“不錯!若選朋友,朕一定會選賀奴,可江山社稷不容朕用個人偏愛做主。怎麼了?你不想要嗎?”

劉詢忙跪下磕頭,人卻依舊有點怔怔,“臣……臣謝皇上!”又立即反應過來,稱呼不妥,改口道:“詢兒叩謝皇爺爺大恩。”

劉弗陵站得時間有點久,已經力盡,回身向榻旁行去,腳步虛浮,劉詢忙站起,扶着劉弗陵坐回榻上。

劉弗陵說:“你去告訴於安,命他們都進來。”

劉詢起身到簾外,依言轉述。

一會後,幾個人從外面魚貫而入。

劉詢一看來人,忙站了起來。

手握西北兵權的趙充國將軍、負責京城治安的雋不疑,還有太僕右曹辛延年。趙充國是劉弗陵的人,滿朝都知。辛延年有點令劉詢意外,雋不疑則令他震驚。

三人齊齊跪到劉弗陵榻前聽吩咐,劉弗陵指了指劉詢,“從今日起,你們一切行事全聽劉詢吩咐。霍光若同意讓劉詢登基,很好!霍光若不同意……”

趙充國定聲說:“臣等也會讓他同意。”

劉弗陵問劉詢:“你可聽到了?你可有信心?”

劉詢跪下,給劉弗陵重重磕頭,“臣叩謝皇上大恩,有三位大人相助,臣定不會辜負皇上厚望。”

劉弗陵讓他站起來,命趙充國、雋不疑、辛延年向劉詢磕頭。

當三人當着劉弗陵的面發誓效忠時,劉詢突然有些不敢面對劉弗陵的目光。

三人退下後,劉弗陵說:“朕的佈置,就不一一和你說了,他們三人,還有於安會全部告訴你。楊敞是你舉薦的丞相,你應該有法子對付他,朕就不操心了。張安世手握燕北兵權,毗鄰廣陵國的駐兵統領是他的親信,朕能將張安世算作你的人嗎?”

劉詢胸有成竹地說:“皇上放心,張氏家族的長兄張賀是臣的恩人,有張賀在,張安世即使不幫臣,也絕對不會幫霍光。”

劉弗陵點頭,“朕能爲你做的事情,到此爲止,以後的事情,朕不想再管。”

劉詢忙跪下磕頭,“臣接觸朝事的日子還很短,萬有不妥之處,還需要皇上提點。”

劉弗陵道:“朕的行事風格與你不同,從今日起,你按照你的方式辦事。只不過,一定要記住我先頭和你說的話,你的‘隱忍’功夫還太差。”

“臣明白,霍光在朝堂內根深脈廣,絕非短日內能解決的,若太急,即使把臣的性命搭進去,也解決不了,臣日後,一定謹記‘隱忍’二字,再不敢貪功冒進。”

劉弗陵讓他起來,坐到榻前,“你答應朕幾件事情。”

劉詢道:“聽憑皇爺爺吩咐。”

“第一,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不許你殺劉賀。”

劉詢立即應道:“臣遵旨。”

“第二,不許爲難上官小妹。”

“皇后娘娘是皇爺爺的髮妻,是臣的長輩,臣日後會向皇后行孫輩之禮,絕不敢輕慢。”

劉弗陵微愣了下,一字字說道:“她只是朕的皇后。”

劉詢不解,對呀!上官小妹是皇后,是皇上的髮妻,有何不對?卻不敢問,只能恭敬地應“是”。

“朕會問過她的意思後做安排,不管她走與留,你都要遂她心願。”

“臣遵旨。”

“在你登基之前,於安能給你不少幫助,等你登基後,恐怕不願意再看見他,對你而言,他知道的太多,用,不放心,不用,更不放心……”

劉詢急急想說話,劉弗陵做了個手勢,讓他不必多說,“放他出宮,不許你動他分毫。”

“臣遵旨。”

劉弗陵想了一瞬後,淡淡說:“也就這點事情了。你把這些東西都寫下來。”

劉詢提筆,將應承的事情,都在白帛上一一記下,署名、蓋好印鑑後,又印了個手印上去。

劉詢將書寫好的東西拿給劉弗陵看,劉弗陵點了點頭。

劉詢將白帛卷好,放在了案上,遲疑了一下問:“雲歌呢?”

劉弗陵一直的平靜淡然終於被打破,眼中轉過了不捨,“她只是個山野女子,以後和你們都不會再有關係。”

劉詢默默點了點頭,“臣有一事拿不定主意,想求教皇爺爺。”

“你問吧!”

“孟珏此人,究竟可用,不可用?”

劉弗陵不答,反問:“放眼天下,你能找到更好的人去治衡霍光嗎?”

劉詢搖頭,“沒有。”

“朕一直未真正用他,就是想把他留給你。你將來只是一人,臣子卻有成百上千,如何讓臣子彼此牽制,是一門極深的學問,你慢慢學吧!霍光在一日,你可以放心大膽的用他,霍光若不在了……”劉弗陵淡淡說:“你比朕更知道該如何辦。”

劉詢點頭,“皇上還有什麼要叮囑臣的嗎?”

劉弗陵想了一瞬後說:“據於安事後給朕講,在和羌族勇士的打鬥中,你表現得毫無弱點,直到比試結束,衆人依舊看不透你武功高低。孟珏的功夫卻是有弱點可尋的,所以當克爾嗒嗒以爲可以斬殺孟珏時,卻不料孟珏的‘弱點’根本不是他的‘弱點’。”

劉詢以爲他當日已經做到最好,不料聽到劉弗陵這樣的評語,思索了一下,好似有所悟,心裡卻很不服氣,想着結果可是他贏、孟珏輸。他向劉弗陵磕頭,恭敬地說:“臣懂了。”

劉弗陵道:“你比朕更適合做皇帝,朕已沒什麼可教你的了,你回去吧!”

劉詢磕頭,連着磕了三個,卻仍然未起來,僵跪了一會,又“咚咚”地連磕了九個頭,一個比一個重,到最後好似要磕出血來。

他的舉動有些莫名其妙,劉弗陵卻絲毫未阻止,只微笑着說:“把你的這份心留給天下百姓,你將這江山治理好,把朕未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了,就可以了。”說着,人歪靠在了榻上,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讓他走。

劉詢站起,走了幾步,忽有些遲疑,猶豫了一瞬,終是不甘心,一咬牙,反身回去又跪下。

“皇上,臣斗膽了,但這次不問,臣怕……臣心中已經困惑了很久,皇上第一次召見臣時,問臣‘這一生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麼?’臣斗膽想知道皇上的答案。”

劉弗陵沒有立即回答,閉着眼睛,似在思索。

劉詢心中稍慰,劉弗陵和他當年一樣,這個問題也無法給出答案。

可慢慢地,劉弗陵的眉宇間溢出了笑意。

“快樂的事情太多,一時想不出來哪件最快樂。”

劉詢心中巨震,說不清楚是驚訝羨慕還是嫉妒。

一瞬後,劉弗陵笑着說:“最快樂的事情是娶了個好妻子。”

劉詢屏息等着劉弗陵的下一個答案。

劉弗陵眉宇間的笑意淡去,一直未說話,劉詢靜靜站了會兒,看劉弗陵倦意深重,似已睡着,他輕輕起身,正想退下,忽聽到劉弗陵輕聲說:“最想做的事情是能陪着她一日日變老。”

劉詢心驚肉跳,不敢直視劉弗陵。

劉弗陵揮了揮手,劉詢立即轉身,腳步匆匆,近乎逃地跨出了屋子。

雲歌在屋子外面堆雪做雪人。

不知道從哪裡跑來兩隻山猴,毫不畏生地跟在她身後,一時幫她堆一把雪,一時拽着雲歌的斗篷,好似怕雲歌冷,撣着上面的雪,一時也會幫倒忙,把雲歌掃好的雪推散。

雲歌不見急惱,笑眯眯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由着猴子在她身邊鬧騰。

在外面的時間久了,雖戴着雪帽,披着斗篷,可她的髮梢、鬢角仍凝了不少雪花。

屋檐下立了好幾個宦官,卻沒有一個人過去幫忙,都只是靜看着。

看到劉詢出來,她擡頭一笑,扔了掃帚,跑到屋檐下,一邊跺腳,一邊把斗篷、雪帽都摘下來,急匆匆地進了屋子。

兩隻猴子“吱吱”亂叫,似乎十分開心,也跑到屋檐下,學着雲歌的樣子,跺腳跳騰,把身上的雪都跳落,“滋溜”一下就鑽進了屋子。

屋外立着的宦官見慣不怪,任由兩隻猴子躥進了大殿。

七喜拿了劉詢的斗篷和雪帽過來,服侍劉詢穿上,看劉詢一直在看雲歌,笑道:“那兩隻猴子是姑娘去年撿回來的,養了一個冬天後,放回了山中。自皇上和姑娘來溫泉宮,兩隻猴子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消息,時不時來看皇上和姑娘,還常常帶禮,上次它們送來的大桃子,比宮裡的貢桃都好吃。夠精怪的,兩隻山猴還懂得念舊情。”

七喜打着傘,一直把劉詢送到宮門口,賠笑說:“只能送侯爺到此了,奴才另命人送侯爺下山,看這天色,得多打幾個燈籠。”

劉詢道:“不必了,我常走夜路,不怕黑。自我第一次進宮,大人就對我多有照拂,劉詢銘記在心。”

七喜眼角餘光掃了眼四周,笑道:“都是奴才的本份,侯爺若有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儘管吩咐。”

劉詢頷了下首,轉身離去,七喜要給他傘,他輕擺了下手,沒有要。

簌簌雪片,飄落不絕。

因天色已晚,天空積的雲層都帶着鉛灰色,累累疊疊,墜得天像是要掉下來,層林越顯蕭瑟。孤寂的山道曲折而下,好似沒有盡頭。

劉詢緩步穿行在雪花中,如閒庭信步,他本就身形高健,此時看去,低垂的天,昏茫的山,天地間似只剩他一人,襯得他更是雄姿偉岸。

七喜打着傘,站在宮門前,一直目送劉詢消失在雪中,輕輕點了點頭。

天快亮,劉詢纔回到長安,顧不上休息,就命何小七去請張賀,約好在一個屠戶家相見。

他換了套便袍,剛要出門,黑子匆匆跑來,“大哥,有人……”一拍額頭,恭敬地說:“侯爺,有人求見。”

劉詢笑罵:“別那麼多虛禮,本就是兄弟,叫的哪門子‘爺’?”

黑子心中熱騰騰地,咧着嘴直笑,“俺也這麼覺得,‘大哥、大哥’多親近,都是小七那個操蛋,非要俺叫‘侯爺’。大哥,有個書生要見你。”

劉詢一邊向外走,一邊說:“我不是說了‘誰都不見嗎’?”

黑子將手中打着的燈籠,高高舉起來,給劉詢看。

“俺也這麼回覆的,可這人嘴特能扯,扯得都是俺們聽不懂的話,俺們幾個全給他扯暈了,他說和大哥是什麼故交,讓俺把這個燈籠交給大哥,還說他是來雪……雪什麼炭火的。”黑子嘿嘿一笑,實在想不起來書生的原話。

劉詢細看了眼燈籠,立即認出是去年上元節時,雲歌想要的那盞。他將燈籠接過,遞給一旁的侍從,“拿下去,好生收着。”又笑對黑子說:“命這個‘雪中送炭’的書生來見我,若能說出個一二三四則罷,若說不出……”

黑子握了握拳頭,接嘴道:“俺們幾個就好好替他鬆鬆骨頭。”

書生見到劉詢,見禮問好,不卑不亢,氣度從容,並無一般小民初見皇族貴胄的拘謹。

劉詢笑道:“上次竟然看走了眼。”

書生笑說:“不是侯爺看走眼,而是侯爺心中有更多計較,顧不上仔細看在下。”

劉詢請他坐,“深夜求見,敢問何事?”

書生道:“在下姓李名遠,來自漠北,長安城是家父的故鄉,自小常聽父親提及天朝繁華,所以特來看看天朝的風土人情。”

劉詢心中微動,“令尊高姓大名?”

李遠十分乾脆地回道:“李陵。”

劉詢呆了一瞬,方笑道:“原來是匈奴王子遠道駕臨,本侯失禮了。”

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3. 心字已成灰21. 鳳歸何處3. 心字已成灰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1. 鳳歸何處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20. 落子勿言悔20. 落子勿言悔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5. 破繭成蝶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1. 鳳歸何處20. 落子勿言悔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21. 鳳歸何處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 悲莫悲兮,永別離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5. 破繭成蝶21. 鳳歸何處19. 明日天涯已陌路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 悲莫悲兮,永別離18. 此情已自成追憶2. 悲莫悲兮,永別離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7. 只應碧落重相見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0. 落子勿言悔20. 落子勿言悔2. 悲莫悲兮,永別離21. 鳳歸何處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5. 天易老,恨難酬20. 落子勿言悔13. 多情總爲無情惱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9. 人心盡處竟成荒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3. 心字已成灰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0. 落子勿言悔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3. 心字已成灰17. 只應碧落重相見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0. 落子勿言悔3. 心字已成灰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3. 心字已成灰17. 只應碧落重相見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9. 明日天涯已陌路3. 心字已成灰15. 破繭成蝶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15. 破繭成蝶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0. 落子勿言悔3. 心字已成灰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9. 明日天涯已陌路
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3. 心字已成灰21. 鳳歸何處3. 心字已成灰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1. 鳳歸何處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20. 落子勿言悔20. 落子勿言悔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5. 破繭成蝶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1. 鳳歸何處20. 落子勿言悔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21. 鳳歸何處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 悲莫悲兮,永別離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5. 破繭成蝶21. 鳳歸何處19. 明日天涯已陌路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 悲莫悲兮,永別離18. 此情已自成追憶2. 悲莫悲兮,永別離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7. 只應碧落重相見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0. 落子勿言悔20. 落子勿言悔2. 悲莫悲兮,永別離21. 鳳歸何處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5. 天易老,恨難酬20. 落子勿言悔13. 多情總爲無情惱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9. 人心盡處竟成荒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3. 心字已成灰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0. 落子勿言悔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3. 心字已成灰17. 只應碧落重相見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0. 落子勿言悔3. 心字已成灰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3. 心字已成灰17. 只應碧落重相見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9. 明日天涯已陌路3. 心字已成灰15. 破繭成蝶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15. 破繭成蝶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0. 落子勿言悔3. 心字已成灰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9. 明日天涯已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