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

劉夷的舉動落在許平君眼裡,不過是一個淘氣男孩的胡鬧而已,鄉野裡面哪家男孩子沒有掏過鳥蛋玩過雛鳥呢?不喜歡睡塌、喜歡被宮女兜着毯子搖着睡,雖然讓人頭疼,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可劉夷的行爲落在那些飽讀詩書的朝臣眼裡,卻漸漸引起恐慌。

根據史書記載,商紂王小時候就喜歡被宮女兜着睡覺;喜歡美麗宮女,討厭容貌醜陋者;喜歡虐殺動物……

人說“三歲看老”,劉夷的行爲讓很多朝臣恐懼擔憂。大漢天下要交付給這樣一個人嗎?若他們現在不聞不問,將來有一日他們好不好變成被掏心的比干?

當劉詢察覺時,朝堂內的恐懼擔憂已經成了一場軒然大波。

十幾個官員上書請求六旬慎重考慮太子的事情,其中還包括劉詢一種信賴的雋不疑。這些官員勸奏說,雖然一向的規矩是立嫡長子,可若有賢者,史上也不乏越長立幼的事情,皇上春秋鼎盛,將來定會子孫繁多,不必這麼早就將太子定下。

面對這幫大臣,劉詢充滿了無可奈何。這些大臣全非玩弄權術的人,他們也許古板僵化,卻是真正信奉皇權、忠於漢室的臣子;他們不見得是最好的棟樑之才,確實漢家朝堂穩定的基石。對於權臣、弄臣、奸臣、佞臣,可以用權術計謀,甚至威嚇化解,可面對這些大臣,他想不出來任何化解的方法。置之不理?只是一時之策。這些人的古板固執絕不會讓他置之不理,何況還有個霍光!懲罰?會寒了忠臣的心;可不懲罰,難道准奏嗎?

在十幾封奏摺前,霍光的人也開始陸續上奏摺,如果他再不及時處理,到最後也許會變成不得不準奏。

雋不疑第二次上疏,論述“賢者唯用”。劉詢看着侃侃而談的他,心裡煩悶無比,面上還要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只希望能再拖一拖。霍光顯然不打算再給他拖延的時間,大司農田廣明跪下附和雋不疑的奏疏。田廣明曾力勸霍光和諸位大臣廢除劉賀那個昏君,選立他這個明君,是被他嘉獎過的“有功之臣”,以“能識人賢庸”聞名朝野,沒想到這麼快,這個他御口嘉獎過的賢臣就又來識人賢庸了。

別的大臣也開始陸陸續續下跪,懇請他慎重考慮冊立太子的事情。

他看向張安世,張安世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劉詢心中淡嘆了一聲,轉開了視線。

劉詢望着下面仍不停上奏磕頭的臣子,幾分茫然地想,誰說皇帝可以爲所欲爲?這個位置上的人,因爲顧忌太多,不但不能爲所欲爲,反倒處處受制。

正當衆人七嘴八舌地一再述說古代廢愚立賢的典故時,孟珏突然滿臉自責地跪倒在地,大戶;”臣有罪!”

劉詢的心在他的“有罪”聲中安定下來,問道:“愛卿自入朝爲官,只聞愛卿的賢舉,從不聞有失檢點之行爲,何來有罪一說?”

孟珏磕頭奏道:“臣身爲人師,卻誤教子弟。誤了平常人,最多讓朝堂少了一個棟樑,可誤了太子,卻會禍及天下,臣不但有罪,還罪該萬死。”

“此話怎講?太子的功課,朕和中爲卿家曾一同查考過,愛卿教得很好。”

雋不疑他們也都點頭。劉夷在經文詩賦方面的表現十分突出。

“有一日臣想給太子講述賢君、暴君的故事,教導他學賢君、厭暴君。臣先講賢君,然後又給他講商紂王小時候的故事,希望他藉此明白小時的善惡會影響大時的賢昏。臣講述到一半,還沒來得及批評紂王所行,身體突感不適,怕有犯殿下,所以匆匆請求退避,本想着第二日繼續講故事講完,可臣……臣竟然忘了,紂王的故事就只講了一半,又是混在賢者的故事中,殿下年紀尚小,還未懂分辨,只會照着先生講述的去做。臣……臣罪該萬死!”孟珏說着,砰砰地磕頭。

幾位大臣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原來並非劉——>本性殘暴。

張安世跪下來,一面磕頭一面陳述太子的善行。比如對待大臣謙恭有禮,克己安人,小小年紀就知道每日去長樂宮給上官太皇太后請安,有這些行爲的人怎麼會是本性殘暴呢?

劉詢又以父親的身份,讚了幾句劉——>日常瑣事上溫良敦厚的表現。

雋不疑等人都沉默了下來。

劉詢見此,想着再說幾句場面話,就可將此事暫且拋開了。不料田廣明卻不依,雖不再彈劾太子惡行,卻將矛頭對準了孟珏:“孟太傅自責的話很有道理,太子師關係着天下萬民的安康,孟太傅卻如此草率唐突,此次幸虧發現得早,上來得及教導、糾正太子,可下次呢?孟太傅還會忘記什麼?會不會等我等發現時,已經大錯鑄成,悔之晚矣?到時候大人真是萬死都不足矣!臣認爲孟大人實難擔任太子師一職,泣奏皇上爲了江山社稷,務必嚴懲孟珏,另選賢良。”

孟珏現在是待罪之神,只能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等候裁決。

衆人本以爲孟珏是霍光的女婿,霍光應該會幫他開解一下罪行,不想霍光低着頭,垂目端坐,好似和他完全無關。

張賀跪了下來,張安世未等他開口,就亟亟開始替孟珏辯解求情。可田廣明言辭犀利,此事又本就是孟珏失職,張安世辯解的聲音越來越軟弱無力,田廣明越來越咄咄逼人,大有孟珏不死不足以謝天下的樣子。

劉詢猛地拍了下龍案,制止了他們的爭吵,揚聲下旨:“孟珏身爲太子師,未盡教導之責,本需嚴懲,念其向來克己守責,暫從寬發落,廷杖四十。杖後繼續留用,以觀後效。”

廷杖之刑就是擋着文武百官的麪杖打,與其他刑罰想必,廷杖本來用意不在懲而在辱,不過因爲孟珏所犯罪行惡劣,所以四十下的廷杖,算是既辱又懲了。

百官靜靜站在殿前廣場上,觀看行刑。按照法典規定,司禮監命人將孟珏雙手綁縛,把衣袍脫下,擼到腰部,裸露出背脊,然後命他面朝大殿跪下,由專門訓練過的壯漢杖打背脊。壯漢拿出一截長五尺、闊一寸、厚半寸的削平竹子,司禮監一聲令下後,他用足力氣打了下去。

一般人受杖刑,總免不了吃痛呼叫,或看向別處轉移注意力,藉此來緩和疼痛。可孟珏竟神情坦然自若,微閉着眼睛,如同品茶一般,靜靜感受着每一下的疼痛。

啪啪聲中,有人幸災樂禍地眯着眼睛仔細觀看,有人卻生了兔死狐悲的心思。宦海沉浮,近日雖是孟珏,他日難保不是自己。

四十下杖刑打完,孟珏背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可人卻高潔不損,依舊雅緻出塵,神智看着也還清醒。七喜匆匆跑來,替他揭開縛手的麻繩,掩好衣服,命人送他回府。

孟珏被送回孟府時,神志已有些渙散。孟府的人看到他這個樣子,立即炸開了鍋。

許香蘭聞訊,忙跑來探望。一見孟珏背上的血跡,就哭了起來。

三月剛把幾個哭哭啼啼的丫鬟轟出去,沒想到這會兒又來了一個,可又不敢轟這位,只能軟語相勸:“二夫人不必擔心,公子只是受了些皮肉外傷。”

許香蘭看三月想幫孟珏脫去衣服,擦拭一下身體後上藥,一面忍着哭泣,一面上前想要幫忙。可她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子,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衣服剛拿開,看到背上皮開肉綻的樣子,她猛地一驚,失了力道,拽疼了傷口。孟珏微哼了一聲,臉色發白,三月一把就將許香蘭推開,又立即想起不對,陪着笑說:“夫人還是出去吧,這些事情奴婢來做。”

三月一遍清理傷口,一邊納悶。一般人受杖刑四十下,傷成這個樣子不奇怪,可公子練武多年,怎麼沒有用內力去化解杖力,竟像是實打實地捱了每一杖?

三月拿出府中的秘藥,正想給孟珏上藥,孟珏聞到藥香,清醒了幾分,低聲說:“不用這個。”

三月以爲孟珏有更好的傷藥,忙俯下身子聽吩咐,不料孟珏閉着眼睛說:“把傷口清理感覺,包紮好就行了。”

三月呆住,懷疑自己聽錯了:“公子?這次傷得可不輕!不用藥,傷口好得慢不說,還會留下疤痕,就是那股子疼痛也夠受的,可是會日夜折磨着……”

孟珏睜眼看了她一眼,三月心中一顫,立即閉嘴,咬了咬脣,說:“是!”把藥扔到一旁。

因爲沒有用藥止痛,包紮傷口時,三月咬得嘴脣出血,才能讓手一點不抖地把傷口包紮好。

一切弄完後,三月小聲問:“公子,疼得厲害嗎?”

孟珏神情黯然,眼中流轉着太多三月看不明白的東西,半晌後,沒有說話地閉上了眼睛。三月默默行了一禮後,退出了屋子。

孟珏說:“你回去勸皇后娘娘不要責備殿下,更不要自責。”

富裕眼圈有點兒紅:“皇上朝娘娘發了痛火,責問娘娘如何做母親的,竟然讓兒子學紂王。雖然皇上怒火平息後,有勸慰開解娘娘,可娘娘覺得全是她的錯,奴才們怎麼勸都不管用。”

孟珏想了一瞬,說:“你若方便,不妨請雲歌進宮去看看皇后娘娘。”

富裕立即反應過來,點頭應好。

雲歌進椒房殿時,許平君在抹眼淚,劉?被罰跪在牆角,想是已經跪了很久。小人兒的臉色發白,身子搖搖晃晃,可仍倔強地抿着嘴,一句求饒的話都不肯和娘說。

雲歌做到許平君身前:“你想罰她跪一晚上嗎?”

許平君眼淚流得更急:“其實改罰跪的是我,都是我沒有教好他,見他所行不端,也就責罵幾句,沒有嚴厲管教。”

雲歌招手讓劉?過去:“虎兒,到姑姑這邊來,姑姑有話和你說。”

劉?看向母親,許平君瞪着他說:“怎麼現在又知道聽話了?早前幹什麼去了?”看到兒子蒼白的小臉,終是不忍,冷着聲音說,“過來吧!”

劉?想要站起來,雙腿卻已痠麻,富裕忙彎身半抱半服地將他帶到雲歌身邊。雲歌把他攬進懷裡,一面幫他揉腿,一面笑着說:“其實姑姑小時候也捉鳥玩的。”

劉?斜斜看了母親一眼,抱住了雲歌的胳膊:“姑姑的娘可責罰姑姑?”

雲歌笑:“我捉鳥的本事就是娘教的,你說我娘可會責罰我?我爹還捉了兩隻大雕陪我玩呢!”

劉?羨慕地看着雲歌:“姑姑的娘真好!”

“對了,你是如何知道玩鳥的法子的?”

“是娘娘告訴……”劉奭猛地閉上了嘴巴。昭陽殿內的娘娘是他的秘密。母親總是不許他接近昭陽殿,課母親越不許,他越是好奇。裡面住着什麼樣的怪物?會吃人嗎?當他發現昭陽殿內住着的不但不是怪物,反而是個美麗溫柔的娘娘,不但沒有吃他,反而常常教他很多好玩的事情是,他漸漸喜歡上了去找娘娘玩。娘老師這不許,那不許,課娘娘會溫柔地笑着,讓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娘娘說了,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他是個男子漢,肯定會信守諾言,誰也不告訴。

許平君面色突變,雲歌朝她使了眼色,繼續笑着說:“雖然睡在宮女兜的罈子裡十分舒服,但是姑姑知道更好玩的睡法。”

劉奭看娘和姑姑兜沒有留意到他的嘴誤,放下心來,趕着問雲歌:“什麼法子?什麼法子?姑姑塊告訴虎兒。”

“其實這個法子娘娘也知道,她怎麼沒有告訴你呢?我以爲她早告訴你了。”

劉奭嘟起了嘴:“你胡說!娘娘最喜歡虎兒了,什麼秘密兜告訴我!”

雲歌搖頭,不相信地說:“可是娘娘真的知道呀!不信你去問她。”

“好!我明天就去昭陽殿問。”

許平君盯着兒子,臉色發青,舉掌就像打,雲歌按住她的手,對富裕吩咐:“帶殿下下去,用熱水給他泡個澡,再揉揉腿。”

太子剛出殿門,許平君哭着說;“你幹什麼攔着我,這個逆子竟然認賊做親!我和他說了多少遍,不許他接近昭陽殿,他竟然一句不聽。你看看他維護她的樣子,竟然把親孃當成了外人!他爹今日罵我時,他明明在場都一聲不吭。”

雲歌無奈地說:“怎麼人一長大就會忘記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了呢?姐姐小時候有沒有父母一再阻止,你卻非要做的事情呢?甚至父母越阻止,你就越想做?難道姐姐小時候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父母嗎?姐姐難道沒有自己的秘密嗎?反正我是有的。”

許平君愣住。她如何沒有呢?那時候娘拼命阻止她找病已玩,她卻總是偷偷地去。娘不許她帶紅花,她卻總會一出門後,就在辮子上插一朵紅花,進門前又偷偷取下藏好。

“姐姐想阻止虎兒和霍成君來往是不可能的,都在未央宮中,只要霍成君有新,處處都是機會,而且姐姐越阻止,虎兒只怕越想和霍成君親近。”

“難道沒有辦法了嗎?”

“有!姐姐把自己和霍成君的恩怨告訴虎兒,你是他娘,他若知道這個人是欺負他孃的,不管霍成君對他多好,他也會疏遠防備他。”

許平君搖頭不同意:“他還那麼小,怎麼能懂?何況我也不想他這麼早就知道這些污穢的事情。”

“小孩子遠比大人想象的懂事,你仔細想想你小時候,只怕年紀很小時,人情冷暖就已明白。”

確如雲歌所說,當母親以爲她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母親對她的厭惡了,甚至直到現在,她仍記得三歲那年的新年。母親在廚房燉肉,她和哥哥們在外面踮着腳尖等,肉煮好後,他們歡天喜地地跑進了廚房,母親將肉分放在幾個哥哥碗裡,卻只給她盛了一碗湯。從那後,母親煮肉時,她再也不在外面等。許平君嘆氣:“虎兒和我不一樣,他有這麼多疼愛他的親人。”

雲歌很嚴肅地說:“姐姐,自你做皇后開始,它就不是一般的孩子了,他身上連着許多人的命運。孟珏、張賀他們都先不說,只許家就有多少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許家也會連帶着……”雲歌輕嘆了口氣,“姐姐的心思我都明白,那個做孃的不想孩子無憂無慮、快快樂樂地長大呢?可是虎兒註定不能像一般孩子那樣長大了,一般孩子的快樂天真只會成爲別人害他的武器,姐姐越是愛護他,反而越是該讓他早早明白他身處的環境。”

許平君呆呆地望着雲歌,好一會後,說道:“我懷着他時,曾想着要把我所沒有得到過的全部彌補給他,他會成爲世間最幸福快樂的孩子。爲什麼會變成了這樣呢?”

雲歌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笑着,笑容下全是心酸:“因爲他要做皇帝,老天會將整個天下給他,同時拿走他全部的人生。”

許平君俯在雲歌肩頭,默默落淚。

雲歌將一塊絹帕塞到她手裡:“姐姐,在虎兒學會保護自己之前,你是這未央宮裡他唯一可以倚靠的人。”

許平君將眼淚擦去:“知道了。最近我掉的眼淚太多,做的事情卻太少。”

劉奭好似一夕之間長大了,他看人的目光從好奇變成了探究,舉止間有着和年齡不符合的穩重。以前他總喜歡在宮裡跑來跑去,忙着尋幽探秘,屋宇繁多的未央宮在他眼中是一個打的遊樂場所;現在他喜歡避開所有人,經濟坐在一個地方,默默看書,看累了,就支着下巴眺望遠處。

他小小的眉眼究竟在想着什麼,沒有任何人能知道。以前劉詢若長時間不去椒房殿看他,他就會去看爹爹,膩在爹爹身邊戲耍,有時候也許是宣室殿,有時候也許是別的娘娘們的宮殿;現在他總喜歡牽着父皇的手去椒房殿,讓父皇教他這,教他那。以前他對孟珏恭敬,卻不親暱,因爲孟珏從未像別的親戚長輩那樣抱過他,也從不逗他笑、陪他玩,孟珏只是溫和地微笑,微笑下卻讓他感覺到遙遠;而現在他對孟珏敬中有了親,那種親不是抱着對方胳膊撒嬌歡笑的親,而是心底深處一塊毫無保留地信任和仰慕。

“奭兒,怎麼拿着冊書,卻在發呆呢?怎麼好長時間沒來找我玩?”霍成君笑吟吟地坐到劉奭對面。

劉奭覺得秋日的燦爛陽光好似全被遮住。他站起,一面向霍成君行禮,一面說:“先生布置的功課很重,兒臣要日日做功課。”

霍成君看他頭上有幾片落葉,伸手想把他拽到身邊,替他拿掉,可劉奭竟猛地後退了兩步。畢竟年紀還小,舉動間終是露了心底的情緒。

霍成君笑容僵了一僵,微笑着縮回了手,帶着估量和審查,凝視着劉奭。

張良人和公孫長使同來御花園散心,兩人因喜歡清幽,又想單獨說些話,所以專揀僻靜處行走。不料看到霍婕妤和太子殿下同坐在樹下,迴避已是來不及,只能上前給霍婕妤請安。

霍婕妤笑看了眼公孫長使微隆的腹部,心如針刺。劉詢對她近乎是專寵,可她的肚子無一點反應,劉詢幾個月裡只去過一次公孫長使處,她竟然懷孕了。

“坐吧!你是有身子的人,不用守那麼多規矩。”

公孫長使侷促不安地站着,不敢坐。霍成君眼中隱有不屑,側頭看向張良人,笑命她坐:“宮裡的一切可都習慣?”

張良人因爲出身於大家族,行動間自多了幾分落落大方,笑扶着公孫長使坐下,自己坐到她身側;“回娘娘話,一切都習慣,就是覺得沒家裡自由自在。”說着自己先笑起來。

霍成君笑着點頭,與她談論起以前閨閣中的舊事,公孫長使對這些貴族小姐的消遣一竅不通,半句話都插不上,只能靜靜地坐着。她看劉奭時不時看一眼她的腹部,有些不好意思,雙手放在了腹部上。霍成君含笑看向劉奭:“就要有弟弟了,殿下可開心?”

劉奭盯着公孫長使問:“是弟弟嗎?”

公孫長使笑回道:“不知道,不過我倒希望是個女孩子,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陪我。”

劉奭一下高興起來:“妹妹若像娘娘,一定很美麗,到時候我也要帶妹妹玩。”

公孫長使也開心地笑起來:“謝謝大殿下的吉言。”

兩個嬤嬤提着食盒過來,給衆位娘娘請安後,笑對張良人說:“娘娘真讓我們好找!轉遍了御花園才尋到這裡。”

張良人站起來接過食盒:“這是我命御廚房按照家中的食譜做的幾樣點心。”

一個小宦官也尋了過來,劉奭起身告退。霍成君笑叫住他:“一起吃幾塊點心再去讀書。”

劉奭回稟:“兒臣要回去做功課了。”

“吃幾塊點心耽誤不了你的功課,快過來。”

張良人也笑說:“很好吃的,殿下嚐嚐吧。”

劉奭低聲對宦官吩咐:“去找我師傅。”說完後,轉身回去。

張良人親手選了幾塊最好看的點心遞給劉——>,劉——>握着點心不動,只看着公孫長使將一塊杏仁糕幾口吃完。

“原來我們都沾的是長使的光。”霍成君挑了塊桃酥放進嘴裡,又好似隨手地拿了塊給張良人。張良人本想拿杏仁糕的,但霍成君已經遞到眼前,只能先放下手中的,笑着接過桃酥。

“手裡的點心不愛吃嗎?那常常別的。”霍成君挑了塊杏仁糕給劉奭,劉奭接過後,卻一直不吃,霍成君笑說:“嘗一嘗。”

公孫長使剛吃完第二塊杏仁糕,也笑着說:“殿下,很好吃的。”

劉奭緊握着點心,越來越着急。

“太子殿下!”

一聲充滿了責備的叫聲,卻讓他頓時輕鬆。劉奭立即扔下點心,撲向孟珏,有猛地頓住腳步,恭敬地行禮:“先生。”

孟珏神色不悅:“功課做完了嗎?”

“還沒有。”

“那還在這裡玩?”

張良人忙道歉:“都是本宮的錯,請孟大人不要責罰殿下。”

孟珏什麼都沒有說,微笑着行禮後,牽着劉奭告退。霍成君看着兩人的背影,手裡的桃酥斷成了幾截。

師徒兩人回到石渠閣後,孟珏微笑着問:“誰叮囑過你這些事情?”

孟珏的話沒頭沒尾,劉奭卻很明白,回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有一日給我糕點吃,我就吃了。太皇太后卻很不高興,要我發誓,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許喝和吃任何娘

娘給的東西,後來我告訴了娘,娘還親手繡了一雙鞋給太皇太后。”

孟珏倒也沒顯得多驚訝,微微點了下頭,說:“今天的事情不要再提起了,明天去給太皇太后磕頭請安時,記得要多顆一個。”

劉奭沒聽懂孟珏的話,只隨口“嗯”了一聲,跑到桌前,打開竹簡開始誦書。

師徒兩人回到石渠閣後,孟珏微笑着問:“誰叮囑過你這些事情?”

孟珏的話沒頭沒尾,劉奭卻很明白,回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有一日給我糕點吃,我就吃了。太皇太后卻很不高興,要我發誓,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許喝和吃任何娘娘給的東西,後來我告訴了娘,娘還親手繡了一雙鞋給太皇太后。”

孟珏倒也沒顯得多驚訝,微微點了下頭,說:“今天的事情不要再提起了,明天去給太皇太后磕頭請安時,記得要多顆一個。”

劉奭沒聽懂孟珏的話,只隨口“嗯”了一聲,跑到桌前,打開竹簡開始誦書。

半夜裡,劉奭正睡得香甜時,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忙爬到窗戶前,只看母后正匆匆整理衣裝,一個侍女跪在殿門外面邊哭邊奏:“長使娘娘晚上睡下時還好好的,可半夜裡突然就嚷肚子疼,現在流血不止。”

“皇上可知道了?”

“皇上在昭陽殿。昭陽殿的總管說皇上已經歇息,不準奴婢入內驚擾。”侍女說着又開始給母后磕頭,“奴婢求皇后娘娘救長使娘娘一命,奴婢願意來生做牛做馬……”

母后打斷了她的話:“趕緊回去守着公孫長使,別在這裡說胡話。”又對富裕說,“傳本宮旨意,命太醫立即進宮,若有怠慢的,本宮嚴懲!”富裕轉身要吩咐底下人去宣旨,母后嚴厲地說:“你親自去辦!”

富裕應了聲“是”,撒開雙腿就跑出了椒房殿。

母后吩咐完一切後,帶着人趕去玉堂殿。椒房殿安靜下來,只幾個守夜宮女立在殿門前,小聲說着什麼。

劉奭縮回榻上,拉起被子矇住了頭。

清晨,未等母后喚他起牀,他就梳洗停當,出了椒房殿。先去長樂宮給太皇太后問安。太皇太后還未起身,他就在店外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頭,惹得已經熟埝的橙兒掩着嘴偷笑:“殿下近日的頭磕得可真實誠!”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笑着回嘴,一骨碌爬起來,跑去了石渠閣,翻開孟珏佈置給他的功課,大聲地朗誦着:“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子曰:‘苟置於仁矣,無惡也。’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任,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爲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子曰……”

在一遍又一遍的反覆誦讀中,在一個又一個的“子曰”中,他努力尋找着可以想想和追求的東西。

“先生?”

劉奭亟亟擦去眼角的淚,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尷尬。師傅不知何時到的,沒有叫他,只靜立在窗下,聽着他的誦書聲。

孟珏好似什麼都沒有看到,微笑着說:“今日我們不做書籍上的功課,我們去爬山,看看書籍外的風光。”

“好。”

劉——>掩好書,跟在孟珏身後,亦步亦趨,當爬到山頂,劉——>終於沒有忍住地問:“先生,父皇聰明嗎?”

“很聰明。”

“父皇……父皇會像書籍上的皇帝那樣很喜歡很寵愛一個妃子嗎?”

“不會。”

雲歌接到許平君傳召時,正對着醫書背草藥的藥性。想着許平君找她應該和公孫長使、張良人的事有關,忙將手頭的藥草放下,趕進宮中。

許平君見到她,露了笑意,不過只在脣角一轉,很快就淡了:“有個人想見你,卻又不方便直接找你,所以請我幫忙,你肯見她嗎?”

“誰?”

“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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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低垂着眉目,看不清楚神情,只有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她無事不會找我的,姐姐帶我去吧!”

許平君見她答應了,牽着她的手,並肩向長樂宮行去。許平君的面容清淨到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完全不似她往日的性格。

雲歌輕聲問:“公孫長使的事情是張良人做的嗎?”

許平君淡笑:“不管她做沒做都無所謂。皇上禮儀要壓下此事,根本不會去徹查,御廚和所有牽涉在內的人都已被秘密處死。”

雲歌只有沉默,對劉詢的處理方法,她雖然早已猜出幾分,可真聽到後仍不免心寒。張良人身後有右將軍張安世和整個張氏,劉詢不能失去張氏,可那個無辜的孩子呢?

長樂宮醫道,橙兒和六順正在殿門口張望,看到她們,歡喜地迎上來。六順給皇后請完安後,竟失禮地問雲歌:“姑娘,你還好嗎?”

雲歌微笑着,十分平靜地說:“以後叫孟夫人。我很好。”

六順忙跪下要賠罪,雲歌卻理都沒理他,徑直走進了大殿。

上官小妹立在殿內,身上披着件厚厚的織錦披風,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許平君有些詫異,他不是要見雲歌嗎?

“你們來得不巧,哀家要出去走走,改日再來請安吧。”

許平君反應過來,恭敬地說:“兒臣正好有空,不如讓兒臣隨侍左右,兒臣雖然笨手笨腳,不過總比宮女盡心。”

上官小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出了殿門。許平君忙小步跟上,雲歌低頭隨在她們身後。上官小妹轉了幾個圈後,出了長樂宮,看方向似乎想去建章宮,許平君和雲歌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麼,只能一直默默跟隨。

六順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讓她們一路上沒有遇見一個宮女、宦官。等行到建章宮深處的一處院落前,上官小妹停了腳步,說道:“我不方便過去,雲歌,你想辦法進去看一眼。”

雲歌看侍衛環繞,守衛森嚴,不解地想了會兒,猛地明白過來,對許平君細聲求道:“姐姐,要麻煩你了。”

許平君道:“他是你的故人,也是我的故人,一起進去吧!”

守衛見皇后親臨,不知道究竟該不該蘭,猶豫件,許平君已走進了院子。

四月正在院中的梧桐樹下掃落葉,擡頭看到來人,手中的笤帚掉到地上,激起一陣輕塵。

“大公子在哪裡?”雲歌問。

四月神情黯然,指了指身後的屋子。

許平君和雲歌推開木門,刺鼻的酒氣混着酸黴味撲面而來。

屋內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罈,根本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一個長髮散亂的男子正抱着一個木匣子呼呼大睡,身上穿的似乎是一件紫袍,卻已經被酒漬、油漬染得看不出來本來的樣子,皺巴巴地團在身上。臉上野草一般的鬍髯和長髮糾纏在一起,壓根看不清楚五官,只覺得污穢醜陋不堪,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許平君叫:“大公子!大公子!劉賀!劉賀……”

緊抱着木匣的人身子微動了動,喃喃自語:“紅……紅……”忽然笑起來,大呼一聲,“二弟,這是我們的喜酒,再乾一杯。”

雲歌猛地轉身出了門,仰頭望天,一口口地大吸着氣。

許平君扶着門框,似有些站不穩,那個倜儻風流的男兒怎麼成了這幅摸樣?半晌後,她才定下心神,問四月:“你怎麼可以讓他醉成這樣?”

四月盯着許平君冷笑起來,一面笑着,一面快步在院子裡走了一圈:“他除了醉酒,還能做什麼?難道清醒地散步嗎?一天散一千遍?一年該散多少遍?”她說話的工夫,整個院子就被她走了個遍。

許平君看着逼仄狹窄的小屋,說不出話。這一切都是她的夫君一手造成。在四月洗禮的的目光前,他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

雲歌走到四月面前,一字一字地說;“我會救他出去,你要做的就是讓他醒過來!”

四月雙眼圓睜,瞪着雲歌,好一會兒後,用力點了點頭:“好!”

雲歌快步離開,許平君緊跟在她身後,想問卻不敢問。

上官小妹看到雲歌,問道:“他還活着嗎?”

“離死不遠了。你要我做什麼?要我去求霍光,還是皇上?”

小妹悠悠笑起來:“霍光幾次按時皇上下旨殺劉賀,罪名他都已經替皇上網羅齊全,一千多條罪行呢!只差皇上點頭宣旨。皇上卻一直含含糊糊地裝糊塗,霍光又想通過我的手刺死他,我裝害怕,大哭着拒絕了。”

許平君喜悅地說:“皇上定是念着故請,我去求皇上放人。”

小妹視線如寒刃,割碎了許平君的喜悅:“皇上不是不想殺劉賀,而是不敢殺。孝昭皇帝曾命他寫過一道聖旨,他承諾過不動劉賀,否則劉賀早就……”小妹一聲冷笑,“皇上現在最希望的就是霍光能設法殺了劉賀,可霍光不想揹負殺害廢帝的罪名,他是希望皇上下旨殺了劉賀。”

許平君臉色發白,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雲歌問:“聖旨呢?”

小妹搖搖頭:“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我想過無數遍,皇上肯定想得遍數更多。他先前一定以爲在我這裡,所以藉着把我從椒房殿遷到長樂宮的機會,將我所有的物品都翻了個底朝天,可惜結果令他失望。”

雲歌看小妹盯着她:“也不在我這裡,我剛知道此事。”

小妹的視線越過了她,似看着極遠處:“他不會捨得將你牽扯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劉詢倒是懂得他的心思,所以壓根兒沒去煩擾你。”

雲歌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半晌後,才啞着聲音問:“你爲何拖到現在才找我?”

小妹瞟了眼許平君:“太早了,你孤掌難鳴;再玩下去,就來不及了,現在的時候恰恰好。邊疆有亂,皇上和霍光暫時都顧不上劉賀,但他們一個搶了劉賀的皇位,一個廢了劉賀,沒一個會放心留着劉賀。”小妹看着雲歌,微笑起來,“霍小姐、孟夫人,在他的心中,劉賀是他的朋友,劉賀也敬他爲友,否則,以劉賀的心智決不至於淪落到此。我想他絕不想看到劉賀今日的樣子,劉賀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說完,好似卸下了一個大包袱,神態輕鬆、腳步輕快地走了。

雲歌遙望着守衛森嚴的院子,心裡全是茫然。她雖然給了四月承諾,可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去兌現這個承諾。

書房內,孟珏清心靜氣、提筆揮毫,在書法中,尋找着暫時的平和。

“卿雲爛兮,*慢慢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

三月輕敲了敲門:“夫人想見公子。”

孟珏眉間有不悅,可聲音依然溫潤有禮:“我有要事在忙,請夫人回去。”

“你怎麼……”三月的叫聲未完,雲歌已經推門而進,“不會佔用多少時間,我來取回一樣屬於我的東西。”

三月一臉不滿。孟珏盯了眼三月,她立即心虛地低下了頭,匆匆後退,將門掩上。

孟珏不露聲色地將面前未寫完的卷軸輕輕合上:“什麼東西?”

“風叔叔給我的鋸子令。”

孟珏沉默了一會兒,從暗格中取出鋸子令交給雲歌,雲歌轉身就要走,他問道:“你知道怎麼用嗎?”

風叔叔說找執法人,可執法人在哪裡?雲歌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去一品居找掌櫃的,將鋸子令出示給他,鋸子們自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雲歌震驚,一品居竟然是風叔叔的產業?

她冷嘲道:“如果你告訴我七里香其實也是你的產業,我想我不會太驚訝。”

孟珏沒有回答,而云歌也沒有給他時間回答,語音剛落,人已經在門外。

“三月。”孟珏揚聲叫她進去。

三月拖着步子走進屋子。孟珏看着她沒有說話,三月臉色漸漸發白,跪了下來:“奴婢知錯了,絕無下次。”

孟珏移開了目光,吩咐道:“你派幾個人暗中盯着雲歌,查清楚她這幾日的行蹤。”

三月吊到半空的心放下,臉色回覆正常,磕了個頭後站起來:“是。”

三月出來時,看見許香蘭小心翼翼地提着一罐湯過來,她苦笑着上前行禮:“二夫人先回去吧!公子這會兒正忙着。”

許香蘭眼中都是失望,強笑了笑說:“好的,我就不去打擾他了。”

一旁的丫鬟委屈地嘟囔:“守着路子燉了一下午!前天忙,昨天忙,今天還是忙!喝完湯的工夫都沒有嗎?”許香蘭嗔了她一眼,朝三月抱歉地笑笑,提着湯姍姍而去。

三月只能嘆氣。

雲歌爲了救劉賀,細心地調查和分析這朝堂上的一切。

想要救出劉賀,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把劉賀送回昌邑國。昌邑國是武帝劉徹封的藩國,只有皇上才能下旨奪藩王性命、收回封地,而劉詢因爲對先帝有承諾,一日沒有銷燬自己親手寫的聖旨,就一日不敢宣旨光明正大地殺劉賀。

可要把劉賀送回昌邑,談何容易?

5. 天易老,恨難酬17. 只應碧落重相見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7. 只應碧落重相見2. 悲莫悲兮,永別離3. 心字已成灰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0. 落子勿言悔18. 此情已自成追憶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20. 落子勿言悔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1. 鳳歸何處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20. 落子勿言悔21. 鳳歸何處19. 明日天涯已陌路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3. 多情總爲無情惱9. 人心盡處竟成荒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21. 鳳歸何處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7. 只應碧落重相見9. 人心盡處竟成荒20. 落子勿言悔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5. 破繭成蝶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5. 破繭成蝶2. 悲莫悲兮,永別離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21. 鳳歸何處9. 人心盡處竟成荒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8. 此情已自成追憶9. 人心盡處竟成荒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5. 天易老,恨難酬3. 心字已成灰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8. 此情已自成追憶9. 人心盡處竟成荒9. 人心盡處竟成荒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0. 落子勿言悔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5. 天易老,恨難酬9. 人心盡處竟成荒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5. 破繭成蝶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3. 心字已成灰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5. 破繭成蝶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20. 落子勿言悔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3. 多情總爲無情惱3. 心字已成灰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9. 人心盡處竟成荒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5. 破繭成蝶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 悲莫悲兮,永別離20. 落子勿言悔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5. 破繭成蝶19. 明日天涯已陌路3. 心字已成灰5. 天易老,恨難酬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5. 天易老,恨難酬
5. 天易老,恨難酬17. 只應碧落重相見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7. 只應碧落重相見2. 悲莫悲兮,永別離3. 心字已成灰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0. 落子勿言悔18. 此情已自成追憶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20. 落子勿言悔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1. 鳳歸何處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20. 落子勿言悔21. 鳳歸何處19. 明日天涯已陌路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3. 多情總爲無情惱9. 人心盡處竟成荒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21. 鳳歸何處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7. 只應碧落重相見9. 人心盡處竟成荒20. 落子勿言悔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5. 破繭成蝶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5. 破繭成蝶2. 悲莫悲兮,永別離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21. 鳳歸何處9. 人心盡處竟成荒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8. 此情已自成追憶9. 人心盡處竟成荒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5. 天易老,恨難酬3. 心字已成灰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8. 此情已自成追憶9. 人心盡處竟成荒9. 人心盡處竟成荒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0. 落子勿言悔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5. 天易老,恨難酬9. 人心盡處竟成荒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5. 破繭成蝶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3. 心字已成灰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5. 破繭成蝶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20. 落子勿言悔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3. 多情總爲無情惱3. 心字已成灰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9. 人心盡處竟成荒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5. 破繭成蝶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2. 悲莫悲兮,永別離20. 落子勿言悔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5. 破繭成蝶19. 明日天涯已陌路3. 心字已成灰5. 天易老,恨難酬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5. 天易老,恨難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