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此情已自成追憶

於安畢竟從小習武,傷勢雖然重,可康復的速度很快,不過幾天,就已經可以下地走動。

雲歌卻一直面色蒼白,一句話不說,整天都懨懨地坐着。她的神情總帶着困惑和尋覓,常常皺着眉頭、側着腦袋,似乎在傾聽着什麼,尋覓着什麼。

雲歌此時的樣子讓張先生想起了初見她時的樣子,可那個時候,她身邊有一個人傾力呵護,此時整個院子進進出出的不過就是他和一瘸一拐的於安。好歹雲歌也是金口御封的誥命夫人,霍府都來送過幾次藥物銀錢,孟府卻從沒一個人來探望過,還有皇后,不是說皇后和雲歌情如姐妹嗎?妹妹病了,姐姐會連看都不來看一眼嗎?

人情涼薄至此,張先生黯然下,索性絕不提這些人,好似雲歌從始至終一直都住在這個簡陋的小院中。

“雲姑娘,你在聽什麼?”

張先生將一碗藥放到雲歌身旁,試探着問。他總是不能確定雲歌在高燒中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因爲她總是好像在傾聽着什麼的樣子。

托腮坐在窗口的雲歌默默搖了下頭,端起碗幾口就把藥喝盡了。

“那你可想過病好後去哪裡?如果你願意,可以先去我那裡,你若不嫌棄,可以跟着我學習醫術,順道幫我看看病人,也算學以致用。”

院子中正在劈柴的於安停下了動作,靜聽雲歌的答案。

雲歌沉默地坐着,擡頭望着窗外的天空,眼中有迷茫。好半晌後,她張了張嘴,似想說話。

院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小宦官扶着門框大喘氣:“孟……孟夫人,你速跟我進宮。”

於安冷聲斥道:“這裡沒有孟夫人,你找錯了地方!”

小宦官並不認識於安,他自進宮後就在椒房殿當差,從沒人敢對他用這種口氣說話,氣得差點跳起來,手哆哆嗦嗦地指了指於安,想罵,卻畢竟顧忌雲歌,重重冷哼了一聲:“我不和你這山村野人計較。”趕上前幾步,對雲歌行禮,“盂夫人,富裕大哥命我來接您進宮,說是有十分、十分重大的事情。”

雲歌不吭聲,小宦官急得差點要哭:“您一定要去,奴才雖不知道是什麼事,可富裕大哥一頭的汗,眼淚都好像就要下來了。”

雲歌心頭一動,這幾日許姐姐竟一點消息也沒有,她如此反常,一定是有什麼事!猛地站了起來:“我們走。”

小宦官高興地跑了出去,掉轉馬頭,準備回未央宮。

於安和張先生想勸都勸不住。於安無奈下,將自己隨身攜帶的軟劍悄悄交給了雲歌:“這劍輕軟,可藏人腰問、袖中。”

雲歌本不想帶,可看到於安眼中的擔憂,還是接過了劍藏好:“於大哥,我去去就回。”

馬車停在未央宮時,正是夕陽時分,半天的紅霞,緋豔異常,映得未央宮的雕樑玉棟紙醉金迷、金碧輝煌。雲歌心中卻透着荒涼,總覺得人眼處是荒草叢生、屍骨累累,走在宮牆間,覺得厭倦疲憊,此生此世都不想再踏入這個地方。

天還未黑,椒房殿的大門就緊閉,雲歌很是詫異,指了指門,疑惑地看向身側的小宦官。他抓了抓腦袋,回道:“已經好多天都這樣了,聽說……好似皇后娘娘想搬出椒房殿,皇上不同意,兩人之間……反正這段時間,皇后娘娘一直都不理會宮內的事情,除了去長樂宮給太皇太后娘娘請安,就只靜心紡紗織布,督促太子讀書。”

宮門吱呀呀地打開,富裕看到雲歌,忙一把將她拽了進去:“您可來了!”又神色嚴厲地對周圍的人吩咐,“都看好門戶!不得放任何人進出,否則杖斃!”

雲歌一邊隨他走,一邊問:“究竟怎麼了?”

富裕不說話,只是帶着她往屋裡趕。經過一道道的門,一重重的把守,雲歌終於看到了許乎君。

許平君面如死灰,脣如白蠟,幾個婆子正滿頭大汗地接生。

雲歌幾步撲到了榻前,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姐姐,你……”

許平君見是她,臉孔一下變了顏色,急着想抽手,雲歌不解地叫:“姐姐!姐姐?是我呀!”

許平君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扭過頭去不看雲歌。

雲歌溫言說:“不管我做錯了什麼事,現在可不是鬥氣的時候。孩子想要出來了,你不能再隨意動氣,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讓孩子平平安安地出來。”

許平君不說話,只有眼淚從眼角一顆接一顆地滾落。

雲歌走到一旁,低聲問富裕:“太醫呢?”

富裕低聲說:“開完藥方就被我趕走了!前段時間,皇上和皇后起了大的爭執,皇上如今正在盛怒中,現在後宮的事情都是霍婕好說了算,寫下來的藥方不怕有事,除非這些太醫想被滅九族。可我不放心留他們在這裡!娘娘這段日子,身子一直不舒服,再不敢出一點差錯。”

雲歌一邊去把許平君的脈,一邊問:“是誰煎熬的藥?把藥方拿過來給我看一下。”

“單衍,是信得過的人,她是掖庭護衛淳于賞的妻子,懂得一點醫理,許家和她是故交,娘娘小時候就認識她的,前段時間她一直在照顧娘娘,沒有出過差錯。”

一個端着熱水進來的婦人聽到對話,立即跪了過來,看上去很淳樸老實。

雲歌正想問她話,許平君身體猛地痙攣了一下,痛得額頭全是汗:“……孩……子……”

雲歌忙過去,俯身去擦她額頭的汗,柔聲說:“沒事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你也會好起來的。”

雲歌先去探看了一下許平君的胎位,全身寒意驟起,怎麼是個倒胎位?又是早產!許平君的身體好像也不太對。她心慌起來,叫過富裕小聲說:“我的醫術不行,你立即派人去找孟珏。”

富裕心中一沉,不敢再廢話,轉身就飛跑出了宮殿。

雲歌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慌,坐到了榻上,將許平君抱在懷裡:“姐姐,不害怕!我會一直陪着你,我們這一次也一定能平安闖過去!來!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孟珏趕到時,天色已黑。

燈火通明的椒房殿內,空氣中流動的全是不安。

聽到富裕說孟珏來了,雲歌沒有任何動靜,只是俯在許平君耳畔,喃喃細語。

孟珏也好似沒有看見雲歌,直接走到榻旁,去查看許平君,探完許平君的脈,他皺着眉頭,沉思着不說話。

雲歌看他半晌都不說話,又瞥到他的神色,只覺得全身都寒意颼颼,強壓下去的慌亂全都翻涌了上來。以他的醫術,竟也如此爲難?

孟珏想了好一會兒,才落筆寫藥方,許平君忽然叫:“孟大哥……”

孟珏和雲歌都忙凝神細聽。

“……孩子,先保……孩子!”

她的面容灰暗憔悴,眼中卻是無比堅毅的光芒,隱隱有一種聖潔,令孟珏想起了母親將他藏好後,臨去前的一瞥。他鄭重地點了下頭,將兩味已經寫下的藥勾去,重新換了幾味藥,把藥方遞給富裕:“你親自煎熬,不要假手別人。”

富裕點了點頭。

許平君掙扎了大半夜,終於誕下了孩子,隨着孩子的出世,先前的壓抑緊張一掃而空,屋子內的人都笑起來。

“恭喜娘娘,是個小公主。”

穩婆抱着孩子顛了幾下後,卻聽不到孩子的哭聲,一下就慌了,趕忙探了下孩子的鼻息,臉色立變,一句話還未說,眼淚就已滿面。

孟珏一步就跳了過去,接過孩子,指尖蓄力,連換了十幾種手法,都沒能讓孩子哭出來。他的臉色漸漸灰暗,抱歉地看向雲歌和許平君。

雲歌凝視着他懷裡的孩子,有今日的傷,還有前塵的痛,覺得心似被一把鈍刀子一刀又一刀緩慢地鋸着。

許平君看上去好似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臉若死灰、雙眼空洞:“把她抱過來。”

孟珏在她的目光下,任何勸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

了許平君身旁。許平君輕柔地撫摸着她的小臉,悲傷欲絕,眼淚終於涌了出來,隨着眼淚涌出的,還有鮮血。

正在給許平君清理下體的婆子叫起來:“血崩了!血崩了!”說着話,身子已如篩糠一般抖起來。

產後血崩,閻王抓人!雲歌慌了,急迫間抓住了孟珏的胳膊:“你快想辦法!”

孟珏不吭聲,只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金針,刺入許平君的各個*位。雲歌緊張地盯着他。

許平君拽了拽雲歌的衣袖,雲歌忙低下頭,貼在她脣邊聆聽。

“其實,我心裡早就明白了,我這次……這次不行了……太苦了!可我想這孩子無辜,老天該放過她。報應,都是報應!”

“不,姐姐你不會……”

許平君用眼神示意雲歌不要說話:“虎兒在長樂宮,我想見他。”

雲歌忙讓富裕去請太子殿下。

“雲歌,你是個好妹妹,我卻不是個好姐姐,我對不起你。”

“不是的,你和我小時候盼望的姐姐一模一樣。”

許平君看着身旁的女兒,眼中淚花滾滾,脣畔卻有一絲怪異的笑:“劉詢奪去了你的一個孩子,老天奪去他的一個孩子,冥冥中都有定數,很公平。”

雲歌傷痛難禁,眼淚終於滾了出來:“姐姐,你再堅持堅持,孟珏的醫術很好,

他一定能救你,你還要照顧虎兒呢!”

許平君感覺自己身體內的力量在迅速流逝,折磨了她一整夜的疼痛也在遠離,整個身子是酥麻麻的輕鬆,她說道:“孟大哥,你早已經知道結果,就不要再浪費精力了,我有話和你們說。”

孟珏停了下來,將手中未插完的金針一把就扔到了地上,一陣清脆的響聲,更顯得大殿寂寥。他坐到了許平君榻旁:“你有什麼心願和要求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替你做到。”

雲歌聽到他的話,心內殘存的一點希望徹底消失,只覺得心似乎一點一點全被掏空了,卻感覺不到一點疼,只是麻木的寒冷。她不能明白,爲什麼上天要把她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都帶走。

“雲歌,你錯怪盂珏了,真正害死你孩子的人是劉詢,劉詢爲了能沒有後患地當皇帝,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先帝的孩子生下來,孟珏如果不出此萬不得已的下策,你和孩子都要死。毒殺先帝的人也是劉詢,他讓我不要繡荷包,去做香囊,又親手寫了先帝的詩,讓我繡,最終的目的全是爲了那個位置,他和霍成君……”

即使過了多日,每次想到卻仍是傷心欲絕。許平君一口氣未喘過來,臉色發白,孟珏忙在她各個*道輕按着。

“平君,你先休息一會兒。你想說的話,我會告訴雲歌。”孟珏擡頭看向雲歌,將前後因果半隱半藏地說了出來,“……劉詢和霍成君究竟什麼時候走到了一起,我也不甚清楚,大概是劉弗陵病重的時候,霍成君不知道怎麼從霍光那裡探知了霍光的秘密,她又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劉詢,劉詢手下不乏江湖上用毒的高手,所以就有了後來的香囊。”

許乎君喘着氣說:“不是先帝生病時。霍成君告訴我,劉詢在我身受重傷的那個上元節就陪她逛街遊玩,還送了她一盞宮燈,她特意拿給我看了……那盞宮燈有八個面,繡着嫦娥奔月,她說劉詢曾說過嫦娥的容貌也不如她萬一……”

雲歌看她臉色慘白,猛地打斷了她:“姐姐,不要說了,也不要去想了。”當年,霍家雖不是衝着姐姐去的,可姐姐畢竟因爲霍家差點死了。髮妻在家中養病,劉詢竟然和霍成君……姐姐以爲的夫妻恩愛原來自始至終全是假的。

孟珏皺着眉頭沒有說話。許平君身體不適,胎氣驚動,霍成君肯定知道,她還特意跑到許平君面前說這些話,這招“毒心”的計策用得真是頗有其父霍光的風範,兵不血刃,殺敵無形。

許平君笑起來,可那個笑容在蒼白憔悴的臉上,只是顯得更加悲傷:“好,不說他們。雲歌,孟珏他……他是真心想治你的病,他當時根本不知道先帝體內有毒。

其實,很多事情,我早就隱隱約約明白,卻一直不敢去深想,也一直都瞞着你。孟珏瞞着你是怕你去尋劉詢報仇,怕你會受傷;我瞞着你,也是怕你去尋劉詢報仇,卻是怕劉詢受傷,你……你不要生氣……”許平君的眼淚潸潸而落。

孟珏對許平君溫和地說:“雲歌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會生你的氣的,你就不要再爲這些事情難過愧疚,你在她心中永遠都是好姐姐。”

許平君握住他們倆的手:“雲歌,你答應我,把中間的一切都忘記,只記住你們的初相見,那時候,我們都很好……大家都很開心……你和孟大哥好好地在一起,你們好好地……”

雲歌的手掌上覆蓋着孟珏的手,距離上一次兩手交握已經恍如隔了幾世。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兩個人誰都不說話。

“雲歌!”許平君氣苦,想要起來,身子一軟,頭無力地又跌回了雲歌懷中。

雲歌如夢初醒,忙叫:“姐姐,姐姐……”

孟珏用力地握住了雲歌的手,對許平君說:“我曾在你面前說過的話,這一生一世我都會信守。”

許平君仍眼巴巴地盯着雲歌,雲歌猶豫了下,在許平君眼前,反握住了孟珏的手。許平君欣慰地笑了,緩緩閉上了眼睛:“虎兒……”

孟珏立即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我絕不會讓霍家傷他絲毫。”

許平君嘴脣哆嗦着想說“謝”,可此生孟珏對她的恩,根本不是“謝”字能報,所以索性沉默,隻眼淚一顆又一顆。

“虎兒他怎麼……還……還沒……”

許平君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終至無聲。放在雲歌和孟珏雙手上的手猛地掉了下去,落在榻上,一聲輕軟的“啪”,雲歌卻如聞驚雷,身子巨顫,猛地抱住了許平君,心內痛苦萬分,可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只是身子不停地抖着,如同置身冰天雪地。

屋子外有低低的說話聲,橙兒牽着劉夷進來,劉奭還在笑叫“母后”,想湊到榻前,橙兒卻已經明白一切,一把攬住了他,對富裕使了個眼色:“太子殿下,您先出去,皇后娘娘有話吩咐奴婢呢!”

富裕臉色變了幾變,拖着劉熒向外行去。劉奭卻已反應過來,掙開富裕,衝了過來:“母后!母后!娘!娘!娘……”

隨着劉奭撕心裂肺的大哭聲,皇后因爲難產,血崩而逝的消息傳出了椒房殿。

未央宮的黑夜被打碎,一座座宮殿全都亮起了燈。

昭陽殿的宦官、宮女因爲早有命令,一貫都會阻止椒房殿的消息。可這次的消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不報,所以即使是半夜,宦官仍哆哆嗦嗦地到寢官外面敲門。

劉詢在沉睡中翻了個身,不悅地“哼”了一聲。霍成君半支起身子,沒好氣地說:“拖下去!”’

宦官把頭磕得震天響,哭喊着說:“皇……上,皇上,皇后娘娘……娘娘薨逝。”

劉詢睡夢中猛地睜開了眼睛,一個鯉魚打挺,竟然直接越過睡在外側的霍成君就站在了地上。穿着單衣,赤着腳,一把就拉開門,擡腳踹向跪在地上的宦官:“你胡言亂語什麼!”

昭陽殿內的宮女、宦官黑壓壓早跪了一地,個個都在磕頭。劉詢將目光投向夏嬤嬤,眼睛裡的詢問下流露着隱隱的恐懼和懇求。夏嬤嬤不忍看他,垂目說:“稟奏皇上,皇后娘娘因爲驚動了胎氣,導致早產,不想是個逆胎位,生產困難,皇后娘娘苦苦掙扎了大半夜後,終因體力不支,母……母女俱亡,望皇上以國事爲重,保重龍體,節哀順變……”

劉詢只覺得夏嬤嬤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的耳朵漸漸地什麼都聽不見,最後什麼聲音都沒有了。他看見周圍的人有的在磕頭,有的在抹眼淚,還有人跑來跑去,似乎很混亂,可他卻覺得世界無比安靜,靜得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一般,越來越快,越來越大聲。

他一步步地向外走去,有人拉住了他。他回身,看見一個容貌明豔嫵媚的女子嘴巴急促地一開一合,旁邊一個宮女彎身捧着一套衣服,那個令人生厭的女子還指着他的腳在說什麼,他不耐煩地推開了那個女子,向外跑去。

似乎在下雪,身上一層一層地寒,可是不怕,只要跑到家裡就有火了。那年的冬天也出奇的冷,整El裡都在下雪,他沒有棉襖子,只得穿一件夾衣。每日裡去街上閒逛,找人鬥雞,贏些吃的,晚上兄弟們都愛往他的小破屋擠,不是他的屋子比別人的裂縫小,也不是他的屋頂比別人漏風的地方少,而是他的屋子每天晚上總有火烤。平君每日裡都上山去撿柴,回來後,總會偷偷把幾根最粗的柴塞到他屋檐飛。

那個小丫頭,見到他們一幫無賴,總是靜靜地讓到路邊。黑子們吹口哨,大聲起鬨地逗她,她揹着藤筐,緊張地站着,鼻頭被凍得紅通通的,十分滑稽。袖子上幾個大補丁,腳上是一雙偏大的男鞋,估計是她哥哥的舊鞋,還是破的,大拇指露在外面。似乎感覺到他目光掃到了她的鞋,她漲紅着臉,腳指頭使勁往鞋裡縮……

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眼前不是他的破屋,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可以擋住風,擋住雪,可他身上的冷卻越重了。無數人迎了出來,在他腳下跪倒,有人擡着頭在說話,有人低着頭在哭號,可他什麼都聽不到。他穿過他們,向屋裡奔去,經過重重的殿門,他終於看見了她。他心裡一寬,雪停了,身子也是暖和的了,她不是好好地睡在那裡嗎?他的世界仍是安穩的。

他微笑着上前,榻前跪着的一個孩子突然站了起來,滿面淚痕地向他跑來,他的心劇震——殺那,鋪天蓋地的哭聲都傳進了耳朵裡,壓得他頭暈目眩,他茫茫然地伸手去抱他:“別哭,別哭!你娘不會有事!”

孩子卻在憤怒地把他向外推:“你出去,你出去!娘是被你氣死的!是被你氣死的!你去昭陽殿,昭陽殿的霍婕好比娘出身高貴,長得好看,你去找她……”

何小七衝出來,將劉奭抱開:“太子殿下不要不敬!”又忙向劉詢請罪,“皇上,太子是悲傷過度,神志不清……”劉——>連打帶踢地想掙脫,可他哪裡掙得開何小七,最後反抱住何小七的脖子大哭起來:“小七叔叔,娘……娘……”小七也是淚流不止,擔心劉爽悲傷下再說出什麼不敬的話,強抱着劉——>退到了殿外。

劉詢慢慢地走到了榻前,跪下,挽起了她的手,可她的手冰冷,不可能再來溫暖他,也再不會來握他。他將她的手貼在臉上,透心的冰涼,他扭頭看向雲歌:“你們爲什麼不叫我?爲什麼不肯讓我見她最後一面?爲什麼?”看似平靜的語氣下有洶涌的暴風雨。

孟珏想拽住雲歌,卻已經晚了。

雲歌身法輕盈,像一朵綠雲般飄向劉詢,而劉詢急於聽到許平君的遺言,也飛快地向雲歌縱去。他看雲歌嘴脣翕動,卻聽不清楚她說什麼,下意識地就俯下身子去聽,雲歌袖中突然彈出森寒的劍鋒,直刺劉詢心臟,幸虧劉詢武功高強,身體的本能反應迅疾,硬生生地運力向後退去,堪堪避過了雲歌必殺的一招。可雲歌的招式難以想象的精妙,攜着必殺的決心,雷霆般一波又一波攻向劉詢。劉詢失了先機,處於守勢,幾次想逃開劍網,都被雲歌*了回去,始終避不開雲歌的劍鋒。

已經退到牆壁,劉詢只能向側面避讓,卻忘了身側就是許平君睡的榻,腳下一步踏錯,身子失衡,雲歌立即逮住機會,劍鋒突然爆開千萬朵劍花,每一朵花都在快速飛向劉詢咽喉。劉詢的瞳孔驟然收縮,在旋轉着的冷冽花朵中,眼前好似閃電般閃過和雲歌相識的一幕幕,怎麼都不能相信他竟會死在她手上。

突然,一隻手橫空而出,在最後一刻,抓住了劍刃,所有光芒刺眼的花朵一剎那消失。劍鋒緊貼着劉詢的脖子被停住,劉詢沒受傷,那隻手卻被劍刃刺傷,鮮血落在了劉詢雪白的單衣上。

屋外的宦官聽到動靜,試探着叫了幾聲“皇上”,劉詢都沒答應。他們衝了進來,看到眼前劍拔弩張、生死一線的一幕,駭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孟珏手握着劍刃,對劉詢平靜地說:“皇上還是先讓他們退下,有些話,皇上絕不想讓任何人聽到。”

劉詢因爲被劍鋒抵着脖子上的動脈,不敢低頭,只能昂着頭下令:“你們都退下。”

宦官不敢不退後,可又不敢扔下皇上不管,只得一步步退到了殿外,遠遠地圍住大殿。越來越多的侍衛聞訊趕來,將椒房殿團團圍住。

孟珏對雲歌說:“你若殺了她,今日就休想活着離開這裡。”

雲歌一手握着劍不放,一手蓄力,盤算着如何開孟珏:“我也沒想活着離開。”

劉詢想看到雲歌的神色,他怎麼都想象不出來雲歌想殺他的眼神,他總覺得用劍抵着他脖子的人是另外一個人,可頭低不下來,只能嘶啞着聲音問:“雲歌,你怎麼知道的一切?”

孟珏微哼了聲:“你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卻根本連劉弗陵都沒瞞過。”

劉詢和雲歌的身子都是猛地一顫,抵在劉詢脖子上的劍鋒往裡刺了下,劉詢的脖子和孟珏的手同時開始滴血。

劉詢不敢再動:“不可能!絕不可能!他若知道……我怎麼可能還活着?他怎麼可能還讓我活着?”

雲歌眼睛中有不能相信的震驚和悲傷,也喃喃說:“不,不會,他不會……”

“你一點不顧許平君和雲歌與你的情誼,還將我的一番苦心毀於一旦,我當然不會替你隱瞞,所以發現是你後,立即就告訴了劉弗陵,本以爲他會將你處死、傳位給劉賀,不想他竟然……竟然什麼都沒做,不但什麼都沒做,反而依然決定把皇位傳給你。”

“你胡說!不會!他不會!陵哥哥不會……”雲歌搖着頭叫,劍鋒不停地顫動,好似隨時都會刺入劉詢的咽喉。

孟珏用力壓住劍鋒,厲聲說:“雲歌!他是你的陵哥哥,可他更是天下萬民的皇帝,他爲了你和他,是應該殺死劉詢,可他爲了天下萬民不能殺了他!他的死當時已是既定,若再殺了劉詢,那麼得利的只能是霍光,劉賀重義心軟,不見得是霍光的對手,一着不慎,天下就會動盪不安。他不殺劉詢,負了你,更負了他自己,可他若殺了劉詢,也許負的就是天下蒼生!”

雲歌嚷:“我不聽你說,我只知道他害死了陵哥哥!”說着就不管不顧地用力向前刺去,孟珏的手一陣鑽心的疼痛,他壓不住雲歌的劍勢,又不能傷雲歌,急怒中,猛地彈了把劍,將劍鋒撞歪,然後放開了手:“好!你想殺就殺吧!反正你早就不想活了!漢朝現在正和羌人打仗,你殺了他,最多也不過就是個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大不了就是多幾萬人、幾十萬人陪你一塊兒死,不得安寧的是劉弗陵,我又不會爲這些流民難受,這些事情與我何於?”說着一甩袖,竟坐到了一旁,拿出一方絹帕,低着頭開始給自己包紮傷口,看都不再看雲歌一眼。

雲歌想刺,卻刺不出去,這一劍刺下去,刺碎的是陵哥哥多年的苦心,刺出的是無數家破人亡;想退,卻恨意滿胸。眼前的人,讓她和陵哥哥天人永隔,讓她的孩子連一聲啼哭都沒有發出。

她握劍的手簌簌直顫。

劉詢的身子已經緊貼到了牆根上,雲歌的劍不停地抖,他脖子上的血珠子就不停地滲出,雪白的單衣已是血紅一片。

突然,橙兒牽着劉奭出現在門口。劉奭驚恐地睜着眼睛,忍不住地大聲叫:“爹!姑姑?你……你……”

咣噹一聲,雲歌的劍掉在了地上。

劉奭向雲歌跑來,又有些害怕地站住:“姑姑,你爲什麼……”

雲歌蹲下,把他攬進了懷裡:“以後不許再叫我姑姑。”

“那叫什麼?”

“姨母,我是你的姨母,不是姑姑。”

“嗯,姨母!”

“姨母以後再不會進宮來看你了,你要一個人好好的,不要忘記你娘,你要做一個好人,不要讓你娘在地下傷心。”

劉——>哭起來,抱住雲歌的脖子:“姨母,不要離開虎兒。”

雲歌的眼淚滴在他的脖子上:“你只要記住,只要你好好的,姨母會一直看着你的,你娘也會一直看着你的。”

雲歌狠着心推開劉夷,向殿外行去。

一天之內,接連變故,劉——>對這些事情隱隱約約之間似懂非懂,此時再也忍不住,抹着眼淚大哭起來。橙兒上前,替他擦去眼淚,小聲哄他:“太子殿下已經是個大人了,要堅強!”

雲歌淚眼朦朧中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要哭,你以後是皇上,老天會用整個天下補償你所失去的。”

一襲綠裙,人羣中幾閃,就已經再看不見。

七喜此時纔敢衝進來,小聲問:“皇上,要去追…追捕雲歌嗎?”

劉詢軟坐在榻上,整個人癡癡呆呆,劉弗陵竟然心如明鏡,早就知道一切?可他……他……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一切!

七喜又叫:“皇上?”

孟珏淡然說:“皇上,若說這世上,除了太子殿下,還有誰讓皇后娘娘放心不下,也就雲歌了,請讓皇后娘娘能安心休息,也讓太子殿下多個親人。”

劉詢在孟珏並不淡然的目光下,卻沒有往常的反應,只是呆呆地看着合目安睡的許平君,心頭大雪瀰漫,最後無力地揮了揮手。

七喜心下長舒了口氣,帶着人退出了屋子,同時吩咐侍衛都各回原職。

橙兒向劉詢告退:“奴婢帶太子殿下先去長樂宮住幾日。”

劉詢沒有說話,只點了下頭。

劉詢看到許平君的頭髮有些亂,坐到榻頭,拿了把梳子幫她抿着頭髮,動作細緻溫柔。

孟珏見狀卻只覺得不屑厭惡,劉詢不是沒有鬥爭經驗的安逸皇子,他是從鮮血中走過,在陰謀中活下來的人。以他的聰明,當年他立許平君爲後時,就該知道今日的結局。他爲了自己,親手將一個女子柔弱的身軀推到了刀鋒浪尖上。既然有當初,又何必現在?

盂珏彎身請退。

劉詢問:“她……她臨去前就一點都不想見我?”

孟珏低着頭,話語卻很直接:“是的,從沒提過要見皇上。皇后娘娘掙扎了半夜,卻因爲早前驚動了胎氣,胎兒受損,胎位又不正,所以產下的是個死嬰。皇后娘娘悲傷難禁,導致血崩而亡。”

劉詢眼前發黑,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跌成了兩半:“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

“一個很漂亮的女孩。”

孟珏說着話,特意將小棉被包着的女嬰抱過來,遞給劉詢,劉詢不想接,孟珏卻鬆了手,女嬰跌向地上,劉詢心中一痛,明知道孩子已死,卻仍着急地去撈,將孩子抱進了懷裡。人懷的瞬間,這個對他來說遙遠而陌生的孩子,似乎沒有太多聯繫的孩子,就立即融進了他的血脈中,他將永永遠遠地記住她在他懷裡的樣子,緊閉的眼睛,微翹的脣,粉嫩的肌膚,柔軟的身體。從此後,在他的午夜夢裡,總會有一個小小的女兒在徘徊,那麼脆弱,那麼堪憐,他卻永遠聽不到一聲“爹”。

劉詢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抱着孩子,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着。

孟珏跪了下來,奏道:“臣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需要稟奏皇上。”

劉詢無力說話,只輕輕“嗯”了一聲。

“皇后娘娘因爲心情激憤,哀傷盈胸,動了胎氣,導致早產,偏偏胎位又是個倒胎位,就是孩子的腳在下,頭在上,是最難生產的胎位。太醫想借助催生的藥,讓孩子儘快出來,太醫的想法看上去沒有大錯,因爲娘娘此時的狀況本就是怎麼做都兇險,只不過看哪種兇險更容易被人控制而已。藥方看上去倒是沒問題,不過總是很難保證不出一點偏差。”孟珏停了下來。

劉詢霍地睜開了眼睛,眼中陰雲密佈,殺機濃厚:“你怎麼不接着往下說?”

孟珏恭敬地說:“臣也不知道下面是什麼,皇上想怎麼處置,下面就是什麼,臣告退。”

劉詢的臉色陰晴不定,一會兒青,一會兒紫,一會兒白,最後全變成了晦敗。不管後面發生了什麼,不管孟珏的話是真是假,早產確是因他而起。

現在他無力,也不能去追究發泄,他只是覺得冷,很冷,很冷!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緊緊地握着許平君的手,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着,天地間只有他一人艱難地行走着,那間不管風雪再大,卻總會暖暖和和的屋子再也找不見了。

平君,你已不肯再爲我去撿柴了,是嗎?

21. 鳳歸何處2. 悲莫悲兮,永別離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1. 鳳歸何處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9. 明日天涯已陌路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20. 落子勿言悔2. 悲莫悲兮,永別離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8. 此情已自成追憶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3. 心字已成灰20. 落子勿言悔13. 多情總爲無情惱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3. 心字已成灰2. 悲莫悲兮,永別離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21. 鳳歸何處20. 落子勿言悔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3. 心字已成灰3. 心字已成灰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5. 破繭成蝶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0. 落子勿言悔15. 破繭成蝶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21. 鳳歸何處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7. 只應碧落重相見9. 人心盡處竟成荒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5. 破繭成蝶20. 落子勿言悔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3. 心字已成灰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21. 鳳歸何處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9. 人心盡處竟成荒20. 落子勿言悔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20. 落子勿言悔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9. 人心盡處竟成荒3. 心字已成灰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9. 明日天涯已陌路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19. 明日天涯已陌路21. 鳳歸何處19. 明日天涯已陌路3. 心字已成灰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9. 人心盡處竟成荒2. 悲莫悲兮,永別離5. 天易老,恨難酬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5. 破繭成蝶15. 破繭成蝶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21. 鳳歸何處
21. 鳳歸何處2. 悲莫悲兮,永別離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1. 鳳歸何處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9. 明日天涯已陌路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20. 落子勿言悔2. 悲莫悲兮,永別離19. 明日天涯已陌路18. 此情已自成追憶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3. 心字已成灰20. 落子勿言悔13. 多情總爲無情惱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3. 心字已成灰2. 悲莫悲兮,永別離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21. 鳳歸何處20. 落子勿言悔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3. 心字已成灰3. 心字已成灰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5. 破繭成蝶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0. 落子勿言悔15. 破繭成蝶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21. 鳳歸何處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7. 只應碧落重相見9. 人心盡處竟成荒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5. 破繭成蝶20. 落子勿言悔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3. 心字已成灰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21. 鳳歸何處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9. 人心盡處竟成荒20. 落子勿言悔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20. 落子勿言悔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9. 人心盡處竟成荒3. 心字已成灰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9. 明日天涯已陌路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19. 明日天涯已陌路21. 鳳歸何處19. 明日天涯已陌路3. 心字已成灰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9. 人心盡處竟成荒2. 悲莫悲兮,永別離5. 天易老,恨難酬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5. 破繭成蝶15. 破繭成蝶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21. 鳳歸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