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

首先要把劉賀從建章宮中救出,再送出長安,最後護送會昌邑。守建章宮的羽林營,虎狼之師,只聽命於霍家,武功再高強的人,也不可能從羽林營的重重戒備中救出劉賀。即使把劉賀救出建章宮,又如何出長安?俯在京畿治安、守長安城門的是雋不疑,此人鐵面無私,只認皇帝,他一聲令下,將城門緊閉,到時候插翅都難飛。最後的護送當然也不容易,以劉詢的能力,肯定能調動江湖人暗殺劉賀,可相對前兩個不可能完成的環節,最後一個環節反倒是最容易的。

雖然雲歌看不到一點希望,可她的性格從不輕言放棄,何況這是劉弗陵的心願?!無論如何困難,她都要做到。

既然最後一個環節最容易,那就先部署最後一個,從最簡單的做起,再慢慢想前兩個環節。

她靜靜觀察着朝堂局勢的變化,希冀着能捕捉到劉賀的一線生機。

漢朝在秋天正式出兵,到了冬天,關中大軍大敗匈奴的右谷蠡王,西北大軍雖然不能直接參與烏孫內戰,可在趙充國將軍的暗中協助下,烏孫內戰也勝利在望,劉詢和霍光的眉頭均舒展了幾分,衆位官員都喜悅地想着,可以過一個歡天喜地的新年。

正當衆人等着喝慶功酒時,烏孫的內戰因爲劉詢的寵臣蕭望之的一個錯誤決定,勝負突然扭轉,叛王泥靡在匈奴的幫助下,大敗解憂公主,順利登基爲王。解憂公主爲了不讓漢朝在西域的百年經營化爲烏有,毅然決定下嫁泥靡爲妃。

消息傳到漢庭,一貫鎮定從容、喜怒不顯的霍光竟然當場昏厥。

迫於無奈,劉詢只能宣旨承認泥靡爲烏孫的王,他心內又是憤怒又是羞愧,面上還得強作平靜。內火攻心,一場風寒竟讓一向健康的他臥榻不起。太醫建議他暫且拋開諸事,到溫泉宮修養一段時間,藉助溫泉調養身體。

劉詢接納了建議,準備移居驪山溫泉宮,命皇后、霍婕妤、太子、太傅以及幾位近臣隨行。

因爲旨意來得突然,孟府的人只能手忙腳亂地準備。

擔心溫泉宮的廚子不知孟珏口味,許香蘭特意做了許多點心,囑咐三月給孟珏帶上。

一堆人擠在門口送行,孟珏和衆人笑語告別。到了許香蘭面前時,和對其他人一模一樣,只笑着說了幾句保重的話,就要轉身上車。

許香蘭強作着笑顏,心裡卻很難受委屈,聽說不少大人都帶着家眷隨行,可孟珏從未問過她。唯一寬慰點的就是孟珏對她至少還溫和有禮,對大夫人根本就是冷淡漠視。

“等一等!”一個冷冽的聲音傳來。

孟珏聞聲停步。

雲歌提着個包裹匆匆趕來:“帶我一起去。”

自霍光病倒,大夫人就回了霍府,已經很多天沒有回來,這會子突然出現,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孟珏如何反應。不想孟珏只微微點了下頭,如同答應了一件根本不值得思考的小事。

雲歌連謝都沒說一聲,就跳上了馬車,原本改坐在馬車內的孟珏坐到了車轅上。車伕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揚鞭打馬,驅車離開。

剛到溫泉宮,雲歌就失去了蹤跡,三月着急,擔心雲歌迷路。孟珏淡淡說:“她不可能在溫泉宮迷路,做你的事情去,不用擔心她。”

許平君在整理衣服,聽到富裕叫“孟夫人”,還以爲聽錯了,出來一看,竟真是雲歌。喜得一把握住了雲歌的手:“你怎麼來了?一路上冷不冷?讓人給你升個手爐來?”

雲歌笑着搖頭:“一直縮在馬車裡面,擁着厚毯子,一點沒凍着。”

許平君有意外的喜悅:“孟大哥陪着你一塊兒嗎?”

雲歌笑意一僵:“他坐在外面。姐姐,我有話和你單獨說。”

許平君看到她的表情,暗歎了口氣,命富裕去外面守着。

“什麼事?”

“我已經計劃好如何久大公子了,只是還缺一樣東西,要求姐姐幫我個忙。”

“什麼忙?”

“看守劉賀的侍衛是霍光的人,我已經想好如何調開他們,救劉賀出建章宮。”

“這些侍衛對霍家忠心耿耿,你怎麼調開?”

雲歌從懷裡掏出一個調動羽林營的令牌,許平君面色立變:“從哪裡來的?”

雲歌的手隨意一晃,令牌即刻不見:“從霍山身上偷來的。霍光病得不輕,兒子和侄子每夜輪流看護。他在霍光榻前守了一夜,腦袋已不大清醒,我又故作神秘地和他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大意下,令牌就被我給偷來了。”雲歌說着,面色有些黯然,“霍府現在一團亂,希望叔……霍光的病能早點好。”

許平君已經明白雲歌要她幫的忙,十分爲難地問:“你想讓我幫你從皇上哪裡偷出城的令牌,好讓雋不疑放人?”

雲歌點頭:“皇上離京前特意叮囑過雋不疑,嚴守城門。雋不疑這人固執死板,沒有皇命,任何花招都不會讓他放行。這件事情必須儘快,一旦霍山發現令牌不見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可能再有。”

許平君側過身子,去疊衣服,默不作聲。很久後,她語聲乾澀地說:“我不想他殺大公子。可他是我的夫君,如果我去盜取令牌,就等於背叛他,我……我做不到!雲歌,對不起!”

雲歌滿心的計劃驟然落空,呆呆地看着許平君。上官小妹以爲劉詢的所爲會讓許平君心寒,她低估了許平君對劉詢的趕去,而自己則高估了許平君對劉賀的情誼。

“雲歌,對不起!我……”

雲歌抓住許平君的手:“姐姐,你只要幫我查清楚大哥把令牌放在哪裡,把收藏令牌的機關講給我聽就可以了,這樣子不算背叛大哥。如果我能偷到,證明老天站在大公子這邊,如果我偷不到,那也是命,我和大公子都會認命。”

許平君蹙眉思量着,雲歌鑽到了她懷裡:“姐姐!姐姐!姐姐!皇上身邊高手無數,他自己就是高手,即使你告訴我地方,我也不見得能偷到。姐姐忘了紅衣嗎?大公子再這樣被幽禁下去,不等皇上和霍光砍他的頭,他就先醉死了,紅衣即使在地下,也不得心安呀……”

雲歌還要絮叨,許平君打斷了她:“我答應你。”

雲歌抱着她親了下:“謝謝我的好姐姐。”

許平君苦笑:“你先回去吧!我梳妝一下就去看皇上,等有了消息,我會命富裕去通知你。”

雲歌重重嗯了一聲,先回去休息。

一邊走着,一邊反覆回想着侯伯伯教過的技藝,卻又頻頻嘆氣。劉詢不是霍山那個糊塗蛋,也不會恰巧一夜未睡,昏昏沉沉就被她得了手,何況劉詢肯定不會把令牌帶在身上,而是應該藏在某個暗格裡。

剛進住處的院門,三月恰好迎面而來,雲歌突然朝她笑起來,一邊笑着一邊說:“三月,你最近在忙什麼?”

三月被雲歌突然而來的熱情弄得有點暈,不解地看着雲歌。

雲歌藉着和她錯身而過的機會,想偷她身上的東西,三月立即察覺,反手握住了雲歌的手,滿臉匪夷所思:“你要做什麼?”

雲歌懊惱地甩掉了她的手:“就玩一玩。”說完,咚咚咚地跑掉了。

立在窗口的孟珏將一切看在眼底,靜靜想了一瞬,提步去找雲歌。

雲歌坐在幾塊亂石上,居高臨下地望着山坡下的枯林荒草,眉目間似含着笑意。她發了會兒呆,取出管玉簫,吹奏起來。

曲子本應該平和喜悅,刻在蕭蕭寒林\漠漠山靄中聽來,帶着揮之不去的哀愁。

兩隻山猴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歡叫着跳到雲歌身前,歪着腦袋看看雲歌,再看看空無一人的雲歌身側,骨碌碌轉動的眼睛中似有不解。

雲歌微笑着對猴子說:“他去別的地方了,只能我吹給你們聽了。”

兩隻猴子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雲歌的話,一左一右蹲坐在雲歌身側。在她的簫聲中,異樣的安靜。

孟珏在後面聽了一會兒,才放重了腳步上前。兩隻猴子立即察覺,吱的一聲叫,跳起來,帶着敵意瞪向他,擺出一副攻擊的姿勢,警告他後退。

雲歌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仍眺望着遠方。

孟珏看着兩隻猴子,不知道該怎麼辦,繼續上前的話也許就要和兩隻猴子過招。

猴子瞪了他半晌,突然撓着腦袋,朝他一齜牙,也不知道究竟是笑,還是威脅,反正好像對他不再感興趣,吱吱叫着坐回了雲歌身旁。

孟珏捧着一個盒子,走到雲歌面前。打開盒子,裡面有各種機關暗門的圖樣,孟珏一一演示這如何開啓暗門的方法。

雲歌從漫不經心變成了凝神觀察。

兩隻猴子吱吱跳到孟珏身後,和孟珏站成一溜,模仿着孟珏的動作。孟珏動一下,他們動一下,竟是分毫不差。還裝模作樣地努力模仿孟珏的神態,只是孟珏舉止間的高蹈出塵,到了猴子身上全變成了古怪搞笑。

一個人,兩隻猴子,站成一列,一模一樣的動作,說多怪異有多怪異,說多滑稽有多滑稽。

雲歌的臉板不住,變成了強忍着笑看。到最後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孟珏聞音,只覺得呼吸一剎那停滯,全身僵硬着一動不能動。

兩隻猴子也立即學着他,突然間身體半蹲,上身前傾,手一高一低停在半空,然後僵了一會兒,隨着孟珏的動作,緩緩側頭看向雲歌。

雲歌本來已經又板起了臉,可看見一人兩猴齊刷刷的轉頭動作,只得把臉埋在膝蓋上,吭哧吭哧地壓着聲音又笑起來。

孟珏望着雲歌,眼中有狂喜和心酸。

兩隻猴子等了半天,見孟珏仍是一個姿勢,無聊起來,蹲坐下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着,看看雲歌,看看孟珏。

笑聲漸漸消失,雲歌擡頭時,已經和剛纔判若兩人,冷着聲音問:“你在我面前做這些幹什麼?”

孟珏眼中也變回了一無情緒的墨黑:“你是侯師傅的半個徒弟,這最多算代師傅傳藝。”

雲歌回眸看着地面,似在猶豫。

正在這個時候,富裕喘着粗氣跑來:“哎呀!好姑娘,你讓我好找!都塊跑遍整座山頭了。”

雲歌立即跳起,驚喜地望着富裕,富裕卻看着孟珏不肯說話。

“若是許姐姐吩咐的事情,就直說吧!”

富裕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方白絹,遞給雲歌:“娘娘說了,看過之後,立即燒掉。”

雲歌接過白絹,打開一看,果然是收藏令牌的暗格圖樣,她喜悅地說:“回去轉告許姐姐,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做過。”

富裕應了聲“是”,想走,卻又遲疑着說:“姑娘,你可要照顧好自己。”

雲歌微笑着點了下頭。

富裕眼中有難過,卻只能行禮告退。

雲歌沉默地將白絹攤開,放在了地上。

孟珏走過來看了一眼後,將破解的方法教授給她。兩隻猴子依舊跟在他後面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學着。

不管暗門的機關有多複雜,可爲了取藏物品的方便,正確的開啓方法其實都很簡單。等清楚了一切,雲歌對着遠方行禮:“謝謝侯伯伯。”

孟珏一言不發地離開,走遠了,聽到簫音又響了起來。

山嵐霧靄中,曲音幽幽,似從四面八方籠來,如訴、如泣,癡纏在人耳畔:

……

踏遍關山,倚斷欄杆,無君影。

驀然喜,終相覓!

執手樓臺,笑眼相凝。

正相依,風吹落花,驚人夢。

醒後樓臺,與夢俱滅。

西窗白,寂寂冷月,一院梨花照孤影。

孟珏覺得臉上片片冰涼,擡眼處,蒼茫天地間,細細寒風,吹得漫天小雪,輕卷漫舞着。

劉詢貪其堅韌高潔的姿態,竟站在雪裡賞了一個多時辰。七喜和何小七勸了兩次,反被劉詢嫌煩,給斥退了。

等覺得興盡了,劉詢才欲返回。剛走了幾步,卻看一個紅衣人影沿着山壁迎雪而上,攀到懸崖前,探手去折梅。他驀地想起無意中擁入懷中的柔軟幽香,心內陣陣牽動,不禁停下遙望。

風雪中,人與花都搖搖欲墜,劉詢的心不自覺地提了起來。看到那人順利折到梅花,劉詢也無端端高興起來,覺得好似自己成功做到了一件事情。

看看那人下山的方向,劉詢邁步而去。

七喜和何小七對視了一眼,嘴角都含了笑意。看斗篷的顏色,該是個女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或哪宮的宮女,只怕她自己都不會想到,這番雪中折花竟會這下潑天富貴。

等劉詢繞到山道前,人與花竟已下山,白茫茫風雪中,一抹紅影漸去漸遠。

劉詢忙加塊了步速,一邊追,一邊叫:“姑娘,姑娘……”

女子聽到聲音,停住了腳步,捧着花回頭。

花影中,輕紗雪帽將容顏幻成了縹緲煙霞。

劉詢趕到她身前站住。大病剛好,氣息有些不勻,喘着氣沒有立即說話,只凝視着眼前的人兒。

幾聲輕笑,若銀鈴蕩在風中,笑聲中,女子挽起擋雪的輕紗:“皇上,你怎麼看着有些癡呆?”

劉詢一時間分不清楚自己是喜是悲,怔怔望着雲歌。

雲歌在他眼前搖了搖手:“皇上,你回去嗎?若回去正好順路。”

劉詢忙笑道:“好。”說着想把雲歌抱着的梅花拿過去,“我幫你拿吧!”

雲歌任由他拿走了梅花,默默走在他身側。

風雪中,兩人走了一路,竟是再沒有說一句話。

女子的軟語嬌聲固然愉人心扉,可適時的沉默卻更難得,劉詢雜亂的心緒漸漸平穩,覺得心中有茫茫然的平和安寧。

進了溫泉宮,劉詢拿着花,遲遲沒有還給雲歌,直到最後纔將花依依不捨遞迴:“好花要個好瓶子,我命七喜去給你尋個瓶子。”

雲歌沒有接,微笑着說:“皇上捧着它回來,就送給皇上賞了。”

留意有意外之喜,笑道:“我的起居殿中剛收了一個新花瓶,正好插梅花。”

雲歌問:“什麼樣子的?”

兩人一面說着,一面肩並肩地進了大殿。

何小七欲跟進去,七喜一把拽住他,搖了搖頭,有遙遙朝殿內的宦官打了個手勢,所有宦官都悄悄退出了大殿。

何小七呆站了會兒,小聲問七喜:“這不是第一次?”七喜瞟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何小七忙知錯地低下了頭,嘴邊卻抿出了個陰沉沉的譏笑。

雲歌一進屋子就笑說:“好重的藥味。”

劉詢嘆道:“我的病已經大好,他們一個個卻還把我當病人一般捂着。”

“大哥若不覺得冷,我打開窗戶透一下氣。”

看劉詢同意了,雲歌將殿內的窗戶一一打開。捧起案上的一個玉瓶,行到外殿:“大哥說的是這個瓶子嗎?”

“就是它。”

雲歌把瓶子放在正對殿門的案上,脫去斗篷,跪坐在案前。

劉詢將花遞給她,坐到她身旁,看她修剪花枝。

兩人時不時視線相觸,雲歌或嫣然、或低首,劉詢只覺花香襲人,人慾醉。

花插好後,雲歌獻寶一樣把花捧到劉詢面前:“大哥喜歡嗎?”

劉詢的聲音很重:“喜歡。”

雲歌側首而笑,劉詢忽然伸手欲握掩映在紅梅中的皓腕,雲歌卻恰好縮手,兩人一擦而過。

雲歌取出腰畔掛着的玉簫,低着頭說:“我給大哥吹個曲子,好不好?”

劉詢點頭。

雲歌側倚在案上,輕握着玉簫,悠悠地吹起來,慵懶閒適中嫵媚暗生。

他的崢嶸江山中,唯缺一段人間天上的旖旎。恍恍惚惚中,劉詢只覺欣喜無限。

雲歌一首曲子吹完,低頭靜坐着,好似在凝神細聽,又好似含羞默默。一瞬後,她向劉詢欠了欠身子,站起來就要離開。

劉詢亟亟伸手,只來得及握住她的一截裙裾。

雲歌回頭看他,剪水秋波中似有嗔怪。劉詢忙放開了裙裾:“你……明日陪我去山中散步可好?太醫說我應該每天適量運動。”

雲歌凝視了他一瞬,忽而一笑:“大哥若明日還願意見我,我就陪大哥去散步。”

劉詢喜悅地說:“那說好了,明日不見不散!”

雲歌笑着,扭頭而去。

她一出殿門,就加快了步速,一邊向樹林裡走,一邊嘴裡打着呼哨。樹林深處傳來猴子的吱吱叫聲。雲歌跑進林中,一隻猴子倒吊在樹上,另一隻猴子抓着個木盒給她。雲歌拍了拍猴子的腦袋:“好樣的,回頭再謝謝你們,趕緊回山中去,這幾天都不要再出來,藏好了!”

雲歌打開木盒,把自己要的令牌藏入懷中,強裝鎮靜地向宮外行去。

等出了溫泉宮,到了約定地點,一直潛藏在暗處等候她的人立即迎上來。雲歌將兩塊令牌放到他手中:“這塊可以出入建章宮,這塊用來出城門。皇上說不定今天就會發現令牌被盜,你們一定要快!一點要趕在皇上派人通知雋不疑之前出長安,否則……一定要塊!”雲歌有深深的抱歉,因爲一旦失敗,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來人立即飛身隱入風雪中:“我們一定盡力!”

雲歌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從這一刻起,很多人的性命都在以點滴計算,而她唯有等待。

劉詢目送這雲歌出了殿門,很久後,才收回了目光,看向案上的梅花,只覺得從鼻端到心理都信箱縈繞。仿似自己不是坐在溫泉宮裡,而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少年時代。

踏春時節,柳絲如輕煙,淺草沒馬蹄。錦衣少年、寶馬雕案,在黃鶯的嬌啼聲中,呵護着高貴優雅的仕女談笑而過。他們遙不可及、居高臨下。在經過一身寒衣的他時,他們或視而不見、態度傲慢,或出言呵斥、命他讓路,卻不知道這個他們隨意輕賤的人原本在他們之上。

在縈繞的梅花香中,過去與現在交融錯亂。那個一身寒衣的少年正在亂鶯啼聲中一邊欣賞春色,一邊折下梅花,笑贈佳人,而從他們身邊走過的人都在頻頻回頭。

劉詢笑着坐了很久後,吩咐七喜去拿奏摺,準備開始處理政事。

太醫建議劉詢到溫泉宮的初衷是想讓他遠離政務,清心修養,課劉詢絲毫未懈怠政事,每天都會將送來的公文,奏摺仔細批閱。

有些奏摺批閱後就可以,有些奏摺卻還需要加蓋印鑑,所以吩咐完七喜後,他又親自起身去室內,準備開啓收藏印鑑和令符的暗格,取出印鑑備用。

他的手搭在暗格機關上,按照固定的方法,打開了暗格,所有的印鑑和令符都呈現在他眼前。

雲歌一遍遍問自己,我真的只能等待了嗎?

不!一點還有可以幫到他們的方法,一定有!不能讓他們獨自而戰,我還能做什麼?還能做什麼?只要拖住劉詢,讓他越晚發現令符丟失,所有人就越多一分生機。可是怎麼拖住他呢?再返回去找他?肯定不行!劉詢聰明過人,如果我表現太過反常,他一定會起疑心,察覺事有蹊蹺,反倒提前敗露。

究竟怎麼樣才能讓劉詢覺得不是外人在刻意干擾他,而是他自己作的決定?

她猛地轉身瘋跑起來。

當雲歌氣喘吁吁地出現在書閣中時,孟珏的眼色沉了一沉。

劉奭歡喜地站起來:“姑姑。”看了看孟珏,又遲疑着改口;“師母。”

雲歌走到劉奭面前蹲下:“你想去打雪仗嗎?”

劉——>笑看着孟珏不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雲歌望向孟珏,孟珏頷首同意。她立即牽着劉——>向外行去,又吩咐小宦官去叫皇后。

她和劉?捏好雪團,偷偷在樹後藏好。許平君剛到,兩人就一通猛扔,砸得許平君又跳又叫。

劉?看到母親的狼狽樣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許平君看到兒子的樣子,心頭一酸,這纔是孩子該有的樣子呀!

她隨意抹了抹臉上的雪,就匆匆去捏雪團,又揚聲叫身邊的宮女:“他們兩個欺負我一個,快點幫我打回去!”

宮女們見她被雲歌打成那樣,都絲毫未見怪,遂放心大膽地加入戰局,幫皇后去追打雲歌和太子。

兩撥人越大越激烈,興起處,全都忘了尊卑貴賤,叫聲\笑聲、吵聲不絕於耳。

――――――――――――――

隨着暗格的打開,劉詢正要細看所有的印鑑和令符。忽然,窗外傳來驚叫聲和歡笑聲。劉詢皺了皺眉,側偷看向外面。本以爲不過一兩聲,不想竟然一陣又一陣地傳來,他不禁動了怒,誰的膽子這麼大?敢在他的殿外喧鬧?七喜幹什麼去了?竟然由得他們放肆?

隨手將暗格關好,暗藏不悅地向外大步走去,還未走到殿外,七喜就從外面急匆匆地跑進來:“皇上,奴才剛命人去查探過了,是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孟夫人在打雪杖,所以奴才就沒敢多言,先來請示皇上,皇上的意思是……”

劉詢的眉頭慢慢展開,笑了起來:“他們倒是好雅興。走!看看去!”

七喜笑應了聲“是”,立即去拿斗篷,服侍劉詢去看熱鬧。

雲歌立即反應過來,一推劉奭,指向九宮上角,他忙把手中的雪團狠狠砸出去。“哎喲!”一個要偷偷潛過來的宮女被砸得立即縮了回去。

“花十象。”

雲歌輕聲下令,劉——>和她立即左右分開,各自迎戰,將兩個人從左右角包公的宮女打了回去。

“肋道。”

……

劉詢用的是象棋術語,他的每句話,許平君她們也能聽到,可就是不明白劉詢到底指的是哪個方向,又是何種戰術,所以聽到了也是白廳到。

在劉詢的指揮下,雲歌和劉——>敵不動,我不動。可敵人一旦動,他們總能後發制人。

許平君不依了,嚷起來:“皇上,君子觀棋不語。”

劉?着急,立即探頭大叫:“父皇是鋤強助弱,俠客所爲!”

雲歌想按他腦袋,已經晚了,一個雪團滴溜溜地砸到了他頭上。

劉詢大笑起來:“真是頭憨虎!中了你娘聲東擊西引蛇出洞。”

雖看不得許平君,可她歡快的笑聲飄蕩在林間。

劉?見到父母的樣子,也高興地笑起來,雪杖打得越發賣力。

這場“雪中大戰”一直達到晚膳時分才散。劉詢龍心大悅,玩性盡起,索性吩咐御廚準備晚宴,召隨行的大臣和他們的家眷賞雪品酒對梅吟詩。

君臣歡鬧到深夜,才盡興而歸。

孟珏和雲歌一前一後回到屋中,各自休息。

雲歌疲憊不堪,卻無絲毫睡意,在屋子裡來回走着,時不時地咳嗽一聲。

孟珏也未歇息,聽到隔壁不時傳來的咳嗽聲,走到窗前,推開窗戶,遙望着月色,任寒風撲面。

一更十分,三月匆匆二來,湊到窗下,小聲說:“剛收到師弟的飛鴿傳書,大公子已出了長安,公子吩咐送給大公子的禮物,師弟也已經送到。”

孟珏點了點頭,三月悄悄退下。

孟珏去敲雲歌的門。

“誰?”

“是我,有話和你說。”

雲歌拉開了門,不耐煩地問:“什麼?”

“劉賀已出長安”

雲歌繃着的背脊突然軟了,扶着門框好似站都站不穩:“你如何知道的?”

“四月也算我的人,難道你希望我坐看着她往死路上走?後面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操心,劉賀的武功心智都不比劉詢差,他輸的是一股決絕和狠勁。”

雲歌神情黯然:“現在的劉賀不是當年的大公子了,他現在究竟是醉是醒都不清楚。”

孟珏淡淡地說:“我已命人把紅衣的棺柩帶給劉賀,他就是醉死在酒罈子裡了,也得再爬出來。”

雲歌隱約明白了幾分劉賀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悲憫中也認同了孟珏的推斷,不錯!劉賀絕不會再允許任何人驚擾紅衣。雲歌冷冷地說;"你若不想毀了你的錦繡前程,最好回去矇頭睡覺。"她砰的一聲將門摔上。想着抓緊時間,還能夠睡一兩個時辰,立即向塌邊走去。至於明天怎麼辦,即使天要塌下來,也先養足精神。

孟珏靜靜地站了會兒,轉身回屋。

半夜,劉詢正睡得香甜,何小七慌里慌張地爬進寢殿。

劉詢立醒,沉聲問:“什麼事?”

何小七一邊磕頭,一邊稟奏:“接到雋不疑大人傳書,說……說已經放劉賀出長安。”

“什麼?”

劉詢猛地坐了起來,一把扯開簾帳,怒盯着何小七。

何小七硬着頭皮,將雋不疑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劉詢赤着腳跳下了塌,幾步走到牆壁前,打開暗格,收令牌的匣子已不見。他臉色鐵青,眼中又是傷又是恨,聲音並寒徹骨:“我要劉賀的人頭。”

“是”何小七磕了個頭,趕忙起身,向外疾掠去。

劉詢悲怒交加,連她都會最終辜負了他的信任!這件事情絕非她一人能做,還有……孟珏!肯定是孟珏指使的她,可是……孟珏如何知道兵符印鑑的收藏地方?還有開啓機關的方法?不可能是雲歌!登基後,他特地將未央宮溫泉宮所有的機關暗格都重新設置過,即使雲歌以前見過也沒用過。也不可能是身邊的宦官,他們沒有這個膽子!那麼是誰?能是誰?這個人一定是他最親近信任的人。

劉詢回身看到牠旁的梅花,枝頭的俏麗全變成了無情的嘲諷。他突然舉起玉瓶,狠狠地砸到地上,巨響中,立即香消玉殞。冷水擋着碎花慢慢淌過他的腳面,他卻一動不動地站着。

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2. 悲莫悲兮,永別離9. 人心盡處竟成荒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 悲莫悲兮,永別離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2. 悲莫悲兮,永別離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5. 破繭成蝶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2. 悲莫悲兮,永別離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 悲莫悲兮,永別離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20. 落子勿言悔21. 鳳歸何處17. 只應碧落重相見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9. 人心盡處竟成荒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5. 破繭成蝶21. 鳳歸何處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21. 鳳歸何處2. 悲莫悲兮,永別離15. 破繭成蝶20. 落子勿言悔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9. 明日天涯已陌路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9. 人心盡處竟成荒5. 天易老,恨難酬15. 破繭成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1. 鳳歸何處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9. 明日天涯已陌路21. 鳳歸何處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3. 多情總爲無情惱9. 人心盡處竟成荒21. 鳳歸何處3. 心字已成灰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20. 落子勿言悔9. 人心盡處竟成荒2. 悲莫悲兮,永別離3. 心字已成灰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3. 心字已成灰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20. 落子勿言悔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9. 明日天涯已陌路2. 悲莫悲兮,永別離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7. 只應碧落重相見2. 悲莫悲兮,永別離3. 心字已成灰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5. 破繭成蝶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5. 天易老,恨難酬13. 多情總爲無情惱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
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2. 悲莫悲兮,永別離9. 人心盡處竟成荒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3. 多情總爲無情惱2. 悲莫悲兮,永別離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7. 只應碧落重相見2. 悲莫悲兮,永別離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5. 破繭成蝶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2. 悲莫悲兮,永別離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 悲莫悲兮,永別離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20. 落子勿言悔21. 鳳歸何處17. 只應碧落重相見7.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9. 人心盡處竟成荒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8. 此情已自成追憶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5. 破繭成蝶21. 鳳歸何處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21. 鳳歸何處2. 悲莫悲兮,永別離15. 破繭成蝶20. 落子勿言悔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9. 明日天涯已陌路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9. 人心盡處竟成荒5. 天易老,恨難酬15. 破繭成蝶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21. 鳳歸何處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9. 明日天涯已陌路21. 鳳歸何處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3. 多情總爲無情惱9. 人心盡處竟成荒21. 鳳歸何處3. 心字已成灰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20. 落子勿言悔9. 人心盡處竟成荒2. 悲莫悲兮,永別離3. 心字已成灰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3. 心字已成灰8.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悽迷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0. 願以此身,受你之痛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20. 落子勿言悔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9. 明日天涯已陌路2. 悲莫悲兮,永別離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7. 只應碧落重相見12. 當時斷送,而今領略,總負多情17. 只應碧落重相見2. 悲莫悲兮,永別離3. 心字已成灰16. 當時不是錯,好花月,合受天公妒13. 多情總爲無情惱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14. 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15. 破繭成蝶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5. 天易老,恨難酬13. 多情總爲無情惱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4. 血染同心縷,淚灑長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