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在青丘始祖面前表現出我的怒火。
我以前就說過，我希望和任何人談判之中，我都不要受制於人，我要的，是一個平等的位置。
我沒有求着她將劍道傳承給我，我也不需要這個傳承。
“你可能被關在這個鬼地方太久了，對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很少，我現在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亂動我的記憶，因爲。”
“你，動不起！”
剎那。
我身上的所有修爲一下子炸開，我的氣息攀升到了極致，心中的殺意瀰漫在整片天地之中。
只有我的聲音迴盪在這片天地之中，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很清楚一點，在這裡，哪怕她把我的神魂震碎，在青丘古地之中，我也還留着一線殘魂。
我不會死，至少不會真正的死。
但是，一旦她碰了我，哪怕過了成百上千年，只要當我睜開眼睛的剎那，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滅掉這座道石，滅掉她的狗窩，甚至是滅掉她。
哪怕我不行，還有天聖，還有很多需要我的人，他們都是我手中的力量，如果我真的想要發瘋，我能夠動用的力量，不會輸給任何人。
我的目光變了，當我看到這抹虛影的時候，眼睛微眯，我在等着她給我一個回答，是要戰，還是要和，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我很有自信，她既然這麼急着要我傳承她的劍道，她肯定對我有所圖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絕對不會和我撕破臉的。
哪怕，她是一個真正冷血無情的人。
沉默。
久久的沉默。
當我以爲我自己已經快要勝了的時候，事情卻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當我擡起頭，突然看見了幾道黑影懸浮在半空之上。
他們高高在上，躲在那高不可攀的天際暗雲的之後，若隱若現，我看不真切，但是我能聽見他們的冷漠嗤笑，笑我天真，笑我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在逼我？！”
一道戲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着滾滾的不屑。
他們在笑。
他們是不是在笑。
當我聽到這句她似乎將一切都玩弄在鼓掌之間的問話之後，我整個人都猶豫了。
“陳宣，你很天真，你真的以爲你敢拼命麼，你敢和我在這裡拼命麼？！”
拼命。
這兩個字時常掛在嘴邊，但是真正能夠去做，敢去做的時候很少很少。
我不貪生，但我怕死，這是我一早便說過的話，我不是動搖了，也不是害怕了，只是我在想到底值還是不值。
我的命如果丟在了這裡，鳶九還能等我這麼多年麼，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她的大業是不是已經落下帷幕了。
我甚至會怕，如果沒有我，鳶九的大業會不會最後成爲一場空談，等我醒來之後，甚至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怕死。
這是我心中在嘶吼的聲音，我的氣息變得有些紊亂，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看清楚了。
在天幕之上的人影，他們的臉，都是我熟悉的臉，是我記憶中最珍惜最寶貴的人。
我爺爺，楚思思，甚至還有茜茜和小陳奕，特別是當最後躲在暗雲後的面龐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有一種心臟抽搐的感覺。
是白芷，她穿着第一次見我時的衣服，一條尾巴搖晃在身後，巧笑嫣然的看着我，然後又瞬間化作一抹疏離的神色，冷若冰霜。
最後，是鳶九，她穿着那一身我最喜歡的大紅袍，帶着白玉面具，鳳冠霞帔，美若天仙，深冷的目光帶着一抹笑意。
這些，都是我最在乎的人。
“陳宣，你知不知道，在亂世之中，有的人不過只是墊腳石而已，一踩就沒了。你難道不想想你的鳶九，不想想你的女人，她要做的事情，很危險，甚至隨時都有可能會丟掉性命，你知不知道，她爲什麼要拋下你，獨自一人去了雪域。”
當我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一下子就像是要抓狂了一樣，鳶九爲什麼會走，爲什麼要丟下我。
我也無數次問過自己，但是我沒有答案，我心中只有一個可能的想法，但是我還沒有想明白，她的聲音就鑽入了我的腦海之中。
“她是在保護你，不，她是不想你牽累了她，如今的你，真是弱得可笑，你憑什麼陪她馳騁天下？！”
保護我。
當這三個字響起的瞬間，我的心都亂了，對，我也這麼想過，鳶九是在保護我，從一開始，她就告訴我，不要輕易去雪域，雪域已經亂了，我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但肯定有太多我想象不到的危險。
可是作爲一個男人，我真的要一輩子都靠一個女人來保護麼。
她爲什麼要保護我，她爲什麼要丟下我，在我挽留之下，依舊不辭而別，去了雪域，從此了無音信。
因爲我太弱了，就如青丘始祖說的一樣，現在的我，弱得可憐。
“陳宣，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你不需要掛念太多，人，都是生不由己，你沒辦法選擇更多，至少現在的你還沒有這個機會。”
“只有傳承了我的劍道，當你足夠的強，當你能夠睥睨天下，當你能夠戰勝所有的一切，你才能去選擇，去擁有你想要的一切。”
“鳶九，白芷，甚至是這個小女孩子，甚至是以後的所有，還有你記憶中那些不爲人知的秘密，你難道不想知道麼，你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一下子笑了，這已經是我第三次聽到這樣的話，甚至我還清楚，鳶九或許本來也會對我說這句話吧。
她哪怕是丟下了我去雪域，是不是，如果我足夠的強，我的道行足夠的高，她也會一直在雪域等着我。
對，她肯定是在雪域等着我。
可是我呢，我要做的不只是去雪域找她，我要做的是保護她，像個男人一樣保護她，像個男人一樣爲她撐起所有的一切。
變強，變強，這兩個字在我的腦海裡如同魔障了一樣，迴盪不停，我的心都在嘶吼，在咆哮。
我何嘗不想變強，何嘗不想能夠有足夠的道行去支撐起我所有的野望和期待。
剎那。
當我擡起眼眸望向這所有的虛影，他們慢慢的消失，化作一縷一縷的影子變成了青丘始祖的虛影。
我依舊看不見她，但是我能過聽到她的話。
“如今的你，真的夠冷血無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