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完全安靜了。玉紫腳步一轉,在衆劍客目瞪口呆中,轉身來到正殿門口,衣袖一振,施施然,凜凜然跨入殿中。
瞬時,她對上了數百呆若木雞的秦人權貴。
玉紫緩步走入。
現在的她,雖然只是一襲姬妾裳服,雖然臉上,依然塗了厚厚的脂粉,可這些年來的殺戮果斷,長居上位養成的威儀之氣,還是表露無疑。
在一殿衆人呆呆的目光中,她大步走在過道中,不一會,玉紫便來到了殿前。
然後,她來到殿門侍衛旁,突然右手一伸,嗖地一下抽出了他腰間的佩劍
她這一手乾淨利落,果斷之極
隨着“錚——”的金鐵交鳴聲入耳,衆人同時一驚,清醒過來。秦太子急急喝道:“玉姬,你這是做甚?”
玉紫冷冷一笑。
她嗖地一把,長劍反轉,劍鋒指着自己的咽喉。
一殿驚呼中,玉紫瞪着秦太子,聲音一提,冷冷說道:“我玉姬何許人也?自入秦地,再三聽聞到的,都是太子你的咄咄相辱再三看到的,都是太子你的殘忍yin賤有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太子辱我過甚,妾雖婦人,不敢畏死”
這般用劍鋒指着咽喉,實在有點累。玉紫乾脆把劍一橫,架上了自己的頸項
秦太子鐵青着臉,騰地站了起來,他伸手指着玉紫,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玉紫地指責,字字誅心
本來,一個婦人地指責算不上什麼。可是這個婦人不是別人,她是玉姬
這個玉姬,竟然在高調顯出她自己的身份後,如此唾罵於他
秦太子喘息起來。
秦人雖然是虎狼之國,有虎狼殘忍之心,也慣行不仁不信之事。可在這個時代,國家要強盛,只有一個辦法:用士重用有才之士
而玉紫,便是那個有才之士。而且她還是被所有的諸侯國,所有的有才之士都承認了的大才從來,士人之間最會抱團,他們自有一個利益團體。別看玉紫只是一個婦人,可牽涉到才學方面時,士人們都會站在她那一邊。
她現在說的話,做的事,不出明日,便會傳滿整個城中,不過一個月,便會傳遍整個秦國,不出一年,整個天下便都知道,他秦太子只好色,不懂用才,爲人亦十分不齒
秦太子臉色鐵青。
他咬着牙,慢慢擠出一個笑容。他上前一步,朝着玉紫深深一揖,陪笑道:“我、真不知,姬因何如此震怒?”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委屈。就算他說過要睡眼前這個婦人,可他畢竟還沒有睡啊。再說身爲婦人不就是讓丈夫睡的嗎?這樣的話怎麼能算是侮辱呢?
面對秦太子的笑臉,玉紫重重了哼,她翻了一個白眼,轉向一側的城主,朗聲道:“妾此行前赴咸陽,希望能得到君子一路護送”
她竟是不管不顧,便這般當着秦太子的面,向城主示好。
城主一怔,轉眼大喜過望。他自是知道,眼前這個玉姬,對於秦國的份量。當下他站了起來,叉手應道:“遵令”
兩字一出,秦太子臉色鐵青。
可他也只是青着臉,臉上還得堆滿假笑。
畢竟,他只是一個秦太子,秦王最不少的便是兒子。再說,這個城主他的身後還有家族,以他家族的勢力,還真不怕這個秦太子。
玉紫見到城主與秦太子之間,已是風起雲涌,心中一安,順手扔了佩劍,大步走到城主身後坐下。
她這個立場一表,城主更是喜笑顏開。要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他是不用爲了她得罪秦太子的。可眼前這個女人價值太大,大得他願意冒與太子翻臉的險。
玉紫坐在城主身側,暗暗忖道:從秦太子的口氣中,秦王得了我,也定會把我綁在他或他的某個兒子的車上。我要不要把公子華拖下水?
按利益角度來考慮,她如果向秦王表明願意嫁給公子華,無疑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只是公子華那人一看就是個軟弱可欺的,只怕自己的表態,帶給他的不是輝煌騰達,反而是無邊災禍。她,要不要狠下這個心?不行,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離開秦國吧。
被玉紫弄了這麼一曲,整個宴會都變得索然無味。本來按秦太子的意思,是令玉紫當殿獻上一舞,然後再摟着她入寢殿行歡的。可被她這麼一鬧,他哪裡還敢起這樣的心思?
宴會散去,玉紫在城主隨從地保護下來到了另一個院落中。
秦太子的院落中。
他鐵青着臉,在房間中轉來轉去,他一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一邊咬牙切齒地怒吼道:“不能忍也實不能忍也我堂堂秦國太子,被一婦人逼迫如此,從此後被世人恥笑,如此大辱,實不能忍也”頓了頓,他呼地一聲抽出佩劍,砰地一聲重重砍上木幾,壓低聲音嘶吼道:“連李奇一個小小城主,也敢對我如此”
他顯然恨到了極點,一張瘦削的臉已是扭曲成了一團。
呼地一聲,秦太子轉向那白臉三角眼賢士,低喝道:“我要殺了那婦人”
那白臉賢士聞言,眼睛一眯。他慢慢地說道:“要殺了那婦人,卻也不難。”秦太子緊緊地盯着他,連聲問道:“有何善策?”
白臉賢士森森一笑,“李奇不是想佔有護送玉姬的功勞麼?善,我們正可藉此一用。”
說罷,他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
秦太子聞言大喜,陰沉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嗜血的笑容來,“明兒那婦人到了手,我要好好地賞玩賞玩。”說到‘賞玩’兩字時,他陰沉的臉開始發紅,聲音中帶着一種莫名的激動。
主意一定,秦太子已是笑容大露。他大搖大擺地坐在塌上,yin笑着說道:“喚蘇姬來噫,玉姬那賤婦莫名發難,說不定是這賤婦口無遮攔所至。本太子要審她一審。”
第二天轉眼便到了。
在馬車駛出城主府時,玉紫的眼角,瞟到了一具拉着屍體的驢車從側門駛出。她匆匆一瞟,臉色立馬煞白。
玉紫拉下了車簾,閉上了雙眼。她低低地對自己說道:“玉紫,你自身難保,本不是撐英雄之時。再說了,她,她也知道自己會死的,遲早會死的。。。。。。”聲音低低,愧疚莫名。
剛纔只是一眼,可她正好看到那屍體的面容。那張曾經秀美,如今灰白的臉,正是蘇姬所有
奇邑,還是秦國邊境的小城邑,從這裡到咸陽,還有很遠的距離。更重要的是,這裡因爲是邊境,盜賊橫行,馬匪衆多。
因爲昨晚的事,秦太子動怒了,他的一萬兵卒一出奇城,便從另一條要道前往咸陽,與玉紫等人分道而行。
奇城只是一個普通的城邑,還要留一部份兵卒固守城池,因此護送玉紫的隊伍,只有四千餘人。
夕陽西下了,玉紫在奇城城主的護送下,也在路上走了三天了。
一陣喝叫聲中,車隊停止了前進。衆兵卒一一跳下馬背,開始紮營。紮營的所在,是一處很開闊的盆地,盆地四周,都是平緩的丘陵山。這丘陵山斜斜而上,坡度不足十度,因爲土質帶着砂礫的緣故,山坡上的草很嫩很淺。
胡亂吃了兩口飯後,玉紫坐在塌上,怔怔地望着四面的青山。良久良久,她低嘆一聲,走回帳蓬。
奇城城主望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向一側的賢士笑道:“真難想象,眼前這個淑靜婦人,可以做出那晚之事。”
那賢士點頭說道:“玉姬,可是負天下盛名啊。”
夜,越來越深了。玉紫仰躺在塌上,伸手扯了扯被子,又翻了一個身。
漸漸的,外面的火光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慢慢的,玉紫閉上了雙眼。
當她睡得迷迷糊糊時,一陣喊殺聲震天介地傳來,“殺啊————”
玉紫一驚,她剛剛睜開雙眼,一個驚駭地叫聲傳來,“是盜匪是盜匪我奇城境內,怎會突然出現這許多的盜匪?”
玉紫急急地站了起來,隨便披起外袍,鑽出了帳蓬。
只見營地的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火把。火把光下,一個個蒙面騎士正手持弓箭,步步逼來。
敵人太多了,幾乎是滿山滿嶺,舉目皆是,初初一算,至少有二萬之數。
居然有這麼大規模的盜賊
玉紫一驚,她嗖地一聲鑽入帳蓬中,躲在幃帳後,開始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改換髮型,在臉上塗上菸灰,並且,換上一襲深衣。
她堪堪做完這一切,只聽得外面傳來一聲張狂的暴喝聲,“咄——彎弓第一輪射”
聲音如驚雷,震得羣山齊鳴。
山鳴谷應中,箭下如雨,嗡嗡飛射中,一陣又一陣慘叫,充斥了玉紫的雙耳。
不待那些慘叫聲平息,那暴喝聲再次響起,“第二輪射”
呼呼箭下如雨
這時,玉紫騰地坐了起來,她尖聲驚叫道:“是秦太子,我聽到了秦太子的聲音”剛纔她聽得分明,在那個暴喝聲中,一陣狂妄的笑聲傳來,那笑聲,正是秦太子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