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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本想把信扔了,又覺得她到底是小孩子,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過些時日就忘了,到時候再把信及照片還給她,就順手扔進了辦公桌裡。

沒想到今兒前來的路上,那丫頭竟膽大妄爲地堵在他的家門口,看到他開車出來,也顧不得危險就衝過來,攔住他的車,他不得已停下車打開車門,下了車,迎着朝陽望過去,不得不說這丫頭長得真是美,再加上又特意打扮一翻,真有出水芙蓉之感。可是對雲山來說,她之美,如何能跟玉露相比?若不是因她年紀小,他早就出言諷刺了。

她見他下了車門,興奮地道:“以往我的信都被退回來,唯有這封親自送的信沒被退回來,想是你已接納我了,本想即刻過來,因過年才遲了幾日,可是實在想你,終於耐不住性子過來了。”雲山笑道:“我就是想退信,可是信上無地址我如何退?你是小姑娘,我不忍責你太多,我必定是有妻室之人,你此時不該他想,做學生本該安分學習,否則就白辜負我資助你之意了。”

沒想到這女學生倒固執之極,雲山挽拒再三,她仍執迷不悟,越發說如果雲山若不答應她,她寧願一死做個了斷。

雲山漸有不悅之意:“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已有妻室,如何娶你,若是娶你,我將妻子置於何地,你個小姑娘也太自私了吧。我對你有資助之恩,難道你竟如此以怨報德不成,你若再如此說,你今後的學費你就自籌吧,我念你年紀小,對你不忍責備,你也該潔身自愛些,再如此,休怪我無情了。”說完坐上車,把車向後倒了倒,從另一條路上過何府來。

爲此事雲山至今還頭疼,這丫頭不比別人,別人使個手段打發也就是了,若對這丫頭太爲過,家境又不好,難免不影響到她的下半生,但願她能知難而退。

雲山進屋時,見何笑倫陪男客在東屋用飯,何夫人則陪着老太太等人在西屋用飯,雲山先進西屋給老太太等人見過禮,方過東屋來,跟衆人見過禮,靖華忙起身讓座,見雲山的臉色有些蒼白,問道:“昨晚上沒睡好?”若是以往,雲山必將剛纔之事告訴靖華,讓他幫忙出個主意,可此時佳紅的關係,雲山怕走露風聲,萬一被玉露知道誤會了,就不好了。忙笑了笑道:“許是昨晚上睡晚了。”

靖華張羅着讓丫環上碗筷,雲山說他吃過飯過來的,一面說一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秋水忙過來給他倒了杯茶,雲山看了一眼秋水問道:“聽說你正在教譚芷彈琴,你這個師傅可是任重而道遠哪。”

秋水由於見姑爺對小姐好,以往對胡云山冷言冷語,早就改了,笑道:“不怕,今兒我聽她的琴聲就有些成調了,若是對牛彈琴,不用十天半月便可。譚小姐學琴,不過是給羅少爺聽,羅少爺之音樂造詣,不比牛強多少。”

聽得雲山差點兒一口茶被嗆住,連何笑倫、胡泰裕、何靖華聽了也忍不住笑起來,韓秋桐喝住秋水,對何笑倫道:“這丫頭被夫人慣壞了,什麼話都敢說。”

秋水低聲對胡云山道:“老爺說我是夫人慣的,夫人則說我是老爺慣的。”

雲山笑着問道:“那老太太呢?”

秋水笑道:“老太太當然是向着老爺了,也說我是夫人慣的,只有我知道,其實我是小姐慣的,小時候小姐就事事讓着我,若是老爺和夫人說我的時候,小姐準比我先哭。我問小姐,老爺和夫人罵你你都不哭,怎麼罵我你反倒哭了,小姐則說,他們罵我我不哭,是我堅強,若是罵你我再不哭,則是不夠朋友了。”

雲山想着玉露的機智,不覺笑起來,又想起那些不自量力之人,妄圖跟玉露爭長短,又是多麼可笑。那些人越鬧一分,他愛玉露的心又增一分。

吃罷飯,雲山因聽雯藍說老太太等不願回去,悄悄問胡泰裕,胡泰裕道:“你伯母說家裡請了兩班子戲,原打算昨兒好好唱兩出,因人客太多,吃過飯就晚了,戲也沒唱成,這回也不請外人,就家裡人,也不搭臺子,後院裡清靜,正是看戲好場所,我想你祖母原是愛熱鬧的人,你家裡又都是西洋玩意兒,她用不慣,在這兒多住兩天也好。你伯母剛張羅着要派人去接你們,可巧你就來了。”

雲山笑道:“只要祖母高興就好,伯母家裡不必外道,多住些日子也好,若如此我回去把大哥大嫂及露兒都接過來。”

胡泰裕道:“聽紅兒說羅少爺也來了,別落了他。”

雲山點點頭,起身要走。何靖華叫住他,說跟他一塊兒過去,雲山想一車或許坐不下,靖華再開一車,把人一併拉過來,正好,遂沒有阻攔。二人並肩向外走去。

出了後院,靖華見後院沒人,問雲山:“你到底有何心事,怎麼現在連我也瞞住了。”

雲山見靖華如此問,方把剛纔女學生之事對他說了,靖華笑道:“現在這世道,真是越來越文明瞭,怎麼連女學生都如此大膽,克文一直說憑着你的好相貌只戀一人,實在是白瞎了。”

雲山被逗笑了:“還有臉說他,昨晚兒他打來電話,問我秋水身世,恰好露兒在旁邊,我也沒往他處想,只說了一句,只知道她是露兒的丫頭,其餘的等我問過了再答覆你,也怪我多嘴,問他:沒事兒你問她做

什麼?克文竟說,他看上那丫頭了。放下電話,露兒問我何事,我見瞞不住,就把克文的意思說了。露兒當即就沉下臉,說,‘你與他是兄弟,我與秋水則是姐妹,袁克文的人品如何,你不是不知道,你就該當場讓他絕了這個念頭,這些年,你何嘗見過袁克文消停過。遠的劉梅真,小桃紅等不說,單說唐志君,袁克文戀着她時,陪她一起回平湖孃家,爲此還做了《平湖好》、《平湖燈影》、《平湖瑣唱》等文,就是我初見他們之時,也覺得恩愛甚篤,只半年光景,就各奔東西,前兒有人見志君竟淪落爲人看相算命度日。秋水在我們家也是嬌生慣養,衣食無缺,我爹早就爲她備了嫁妝,只等着尋着好人家把她風風光光嫁了。你這話對我說便罷了,千萬不可在秋水面前透露半句,否則以袁克文之貌,秋水萬一動了糊塗心思,豈不是被你我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