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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芷笑道:“你心裡是何心思我知道,你若是不喜歡大哥,我也不便多言,偏你太害羞,而致今日與大哥仍是若即若離,你這又是何苦。”

雯藍道:“我豈能跟你比,你家裡不管你,你大哥又是開明之人,而我則不同,我父母雖看上去較別人開明些,卻也是重男輕女,三姐愛戀雲二哥多年,父母都視而不見,原以爲雲二哥成親了,三姐能釋下心懷,原替她高興,又有孫三公子對三姐情有獨衷,不想前兒見三姐拿着雲二哥當年送的舊物垂淚,方知她如今是打牙和血吞。衆姐妹不止一次在母親面前提起我與你大哥之事,可她老人家卻一直不表態,我原是閨閣小姐,與你大哥無名無分,怎好有過多瓜葛。”

譚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大哥並沒有唐突你之意,或許因你留過洋,想兩人彼此多瞭解些,再向伯父、伯母提親,不想倒羈絆住了你。一會兒回去我把此事向大哥言明,讓他即刻過府上來提親。”

雯藍笑道:“我哪裡就急着嫁了,何況如今還不是時機,你大哥若是貿然提親,父母那裡若是不同意,豈不要弄巧成拙了。我如今跟你實話實說,西洋的技術或許比我們先進,但是西洋的文化絕對不能跟我們比,女人雖要自強,但也要自尊自愛。”

譚芷笑道:“你如此說,我怎麼覺得我倒是不自尊不自愛之人。”

雯藍笑道:“你哪裡不自尊不自愛了?你跟我說說你是水性還是揚花了。她們換男友比換衣服都勤,你敢嗎?如今我們國家有些人士盲目追求國外的文化,以爲西洋就該事事比我們先進,若是不學他們,就是頑固落後,不想着如何學習人家先進的技術,倒把一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帶進國內,女人視貞操如無物,男人則以追求愛情爲名,停妻再娶,是如何的自私之極,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譚芷問道:“那雲二哥當日之逃婚,與停妻再娶哪個更好些?”

雯藍笑道:“雲二哥之逃婚,玉露姐以清白之身可以擇婿另嫁,倘若雲二哥與玉露姐有了夫妻之實,他若停妻另娶,玉露姐就只能終老胡府了。”

譚芷笑道:“我看未必,以玉露姐心性,即使不另嫁,也不會空守胡府。”

兩人正說着話,聽後面有人笑道:“你兩個丫頭沒事兒背後嚼我什麼呢?”雯藍回頭,譚芷側頭,見雲山一身白色西裝,外面披着黑色大氅走過來。真是玉樹臨風,瀟灑飄逸,帥氣逼人,連自認爲羅正是天下第一的譚芷也不禁爲雲山的相貌乍舌,心道:“難怪上海多少名門閨秀爲他着迷。”

譚芷笑道:“我們正在談論,倘若二哥此時逃婚,二嫂是會空守胡府,還是如以往般起身便走。”

雲山笑道:“當日逃婚是情非得已,如今再逃婚就不是大丈夫所爲。齊家者,先修自身。”他對譚芷道:“你二嫂剛剛跟我說,怎麼這會兒還不見譚芷過來?”

譚芷道:“我又沒吃早飯怎麼過去,難道你家連早飯也給我備下了?”

雲山笑道:“何止早飯,連昨晚上的夜宵都備下了。”

雯藍問道:“二哥,你這會兒過來做什麼?”

雲山道:“難道我過來還要分時辰不成,我是想早些接家人回去,免得打擾伯母休息。”

雯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以往過年閒暇時都是不到正午不起牀,今兒天未大亮你就過來了,豈不是太陽從東邊出來了。”雲山笑道:“你家的太陽難道是從西邊出來的?”

雯藍笑道:“我家沒太陽,即使有也不敢用,怕被燒化了。媽早就勸通祖母在這兒多住幾天,你家裡都是西洋玩意兒,她用不慣。連着兩位伯父、伯母也都不回去了。一會兒你把你表哥和大哥大嫂、侄兒們也一併接過來,否則家裡單是你和二嫂,他們也不方便,至於你跟二嫂,若是想來,我們歡迎,若是不想來,我們也不強求,慧姍和玉寬也一樣。”

正說着話,誠心過來一面喚二人回去吃飯,一面道:“胡小姐也來了,見你們不在就說去找二少奶奶了。”

譚芷知道,慧姍若是找佳紅,此是必經之路,四下看了看,見一株樹後,露出一截紅色的衣角,她悄悄走過去,剛想大喊一聲,雲山道:“慧姍,譚芷過去了。”

譚芷回身橫了雲山一眼:“難道你妹妹是玻璃紙做的,嚇一嚇就能碎了不成。”

慧姍從樹後跳出來笑道:“我都來半天了,你以爲二哥不點醒我,你就能嚇到我,我都看見你的影子了,二哥若不說話,我倒想嚇一嚇你。”

雯藍問道:“你這會兒過來,想是未用早飯,正好我那裡備下了,雖是粗茶淡飯,倒是可一用。”

慧姍笑道:“怎麼半日不見,說起話來倒有些酸溜溜的,別說粗茶淡飯,就是你們家裡的貓食、狗食我又何嘗嫌棄過。”見雯藍要打她,笑着起身往回跑,雯藍忙忙地追過去,邊追邊罵:“做了嫂子,變得罵人不吐骨頭了,胡慧姍今兒我要不追上你,我就不姓何。”

慧姍一面跑一面回身笑道:“你馬上就不姓何了,昨晚上聽伯母說要給你訂親了。”譚芷本來正慢吞吞走着,一聽何夫人要給雯藍訂親,忙快步追過去,邊追邊問:“到底訂了誰家?

不是我大哥我可不依。”

雲山望着三條長長的身影,笑着搖了搖頭,心道:“若是克文在此,又要有一番論教了。”

雲山一路慢行,沒先去找靖華,而是先去看老太太等人,一路上樹木依舊,想起與玉露以往種種,再想到譚芷與雯藍剛纔所說,感觸頗深,別說未娶玉露之前,就是如今已娶妻,想要能做到潔身自好,也是頗難求全。

如今他都不想回辦公室,結婚不久,收到要與他做平妻、做妾的信竟不下數十封,他都是看都不看就扔到一邊。

年前竟有一個女學生,咫身找到他的辦公室,那女孩生得十分清麗,看到他,話還沒說出來,就哭了,雲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半晌那女學生方止住哭聲,從兜裡拿出一張照片及一封信,放到他的桌上,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雲山皺起眉頭,本想不看,又覺得唐突佳人,就拆開了信,竟是一封求愛信,雲山曾支助過幾個學生,這個女學生就是其中之一,她說,當年就有以身相許之意,只是太小,一直沒敢表白,沒想到沒畢業他就娶妻了,又說她此生非他不嫁,若他不嫌棄,願做個小妾,再不行做他的秘書也行,只望能天天看着他就好。還說已寫了幾封信,一直不見回信,只得親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