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進了垂花門,正迎上紅袖往外走,五皇子一下子停住了腳步,瞪着紅袖,她來這裡幹什麼?五皇子下意識的瞄了眼正屋門口垂手侍立的小丫頭,這話在這兒可不好問,紅袖恭敬讓到一邊,垂頭斂手曲了曲膝,五皇子斜着紅袖,慢步越過她,大步往上房進去。
李恬正吃飯,見五皇子進來,忙放下碗就要下炕,五皇子擺手道:“你趕緊用飯,怎麼這麼晚才用飯?”
“要見的人多。”李恬就勢坐回去,端起碗繼續吃飯,瓔珞和桃枝侍侯五皇子去了外面的袍襖,洗漱更衣出來,李恬已經吃好了飯,青枝端坐在炕前茶几前,正用一套精緻的紫砂茶壺、茶杯沏茶,五皇子站着看了一會兒,李恬解釋道:“我喜歡喝清茶,讓她們試個新法子。”
“嗯,”五皇子坐到炕上,接過杯茶抿了一口,微微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頭道:“味道不錯,今天理事順當吧?剛纔紅袖來了?”
“嗯,你把外帳房都打發了?”李恬沒答五皇子話,卻反問道,五皇子點了點頭:“既然覺得咱們府裡不好,那就讓他們回去。”李恬抿嘴笑着,將早上見喬嬤嬤等人的事簡明說了,五皇子緊皺着眉頭,卻沒說話,李恬接着道:“我的意思,你既然覺得東院這些人不好多用,這八個丫頭和她們放一處最好,都是不明根底,這樣倒方便了,至於你的內書房,不如另挑院子另安排妥當的人侍侯,你看呢?”
“內書房不急,等你理好府裡的人再說吧,紅袖來做什麼?”五皇子心裡掛着紅袖的來意,又問了一句,李恬隨意的‘噢’了一聲道:“沒什麼事,過來謝恩,再就是問問那八個丫頭的事。”
“謝什麼恩?”五皇子警覺的追了句,李恬瞄了他一眼:“紅袖侍侯你這麼些年,必定處處妥當非常,不然你也不能那樣待她,我就給她漲了月錢,又給她添了兩個五百錢的小丫頭。”五皇子直瞪着李恬,李恬坦誠非常的回視着他,倒看的五皇子目光慌亂的躲開,。
“對了,”李恬彷彿沒注意到五皇子尷尬,不緊不慢的又開了口:“咱們府上那些莊子,我對着地輿圖看了一遍,不算好,可也不能說一點好處沒有,就是得多費些心,今天莊大管事和小莊管事都來了,還帶了十來個管莊子的好手,我是想……”
“這事你做主,”五皇子打斷了李恬的話:“誰能懂這個?也不知道你跟誰學的這些,你看着辦吧,要是有什麼要問問什麼的,我到內庫幫你問。”
“那倒沒有,”李恬見他如此,也不多說,五皇子見她抿着茶不再說話,沉默了片刻道:“清風樓和順記看樣子差不多了,府裡這些人,要是覺得不好,該打發就打發了。”
“打發是要打發,只是眼看着年關將近,上上下下都圖個喜氣,這會兒打發人不好,等過了年吧,也不在乎這一個月兩個月的用度。”李恬低低解釋道:“帳房上這些人,明天我讓人多給他們兩個月月錢。”
五皇子見她思慮如此之多,心裡更加放鬆,她比自己想的都多,有這樣的人打點後院真讓人放心,五皇子舒服的打了個呵欠道:“都隨你,年前我得把郡王府屬官挑好,明兒早點叫我。”
晉安郡王府依舊是隻大篩子,李恬管家理事的事兒中,傳的最快,大家也最有興趣的,一是喬嬤嬤和喬嬤嬤挑出來侍侯王爺和王妃的那八個丫頭,第二件,就是五皇子一句話打發了二十七個帳房,第三件纔是紅袖有了姨娘待遇。
當天下午,孫老夫人就聽說了三件之兩件,打發走傳消息的婆子,孫老夫人臉色越來越難看,擡手示意呂嬤嬤將蘇合香酒遞給自己,連喝了兩三口,這才壓下心頭因怒意而起的狂跳,閉上眼睛緩緩調了一會兒氣息,將酒遞給一臉驚恐擔憂的呂嬤嬤,聲音疲倦無力道:“沒事了,她是貴妃挑中的人,我以爲她必是個心裡極明白的,到晉安郡王府前我還特意交待了她大半天,她怎麼能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孫老夫人一開口,怒氣又跟着漸漸上涌:“我千叮嚀萬囑咐,她既到了五哥兒府上,就得準備着老死在五哥兒府上,五哥兒夫妻纔是她的主子,她一念一想、一言一行,都得把五哥兒夫妻放在最前頭,得讓五哥兒、讓那妮子看到她忠心無二,看到她眼裡心裡只有一個主子,得先得了信任,得先立住步子,她竟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孫老夫人越說越氣,只氣的連咳不停,呂嬤嬤急忙將蘇合香酒遞過去勸道:“老祖宗別生氣,不值得。”孫老夫人擺了擺手,沒接蘇合香酒:“不用,我自己知道,她已經廢了,那幾個丫頭也廢了,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被她這個蠢貨舉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我告訴過她,不能小看了那妮子,論心眼兒,只怕貴妃都不如她,她也沒聽進去!明天一早我就進宮,得尋個由頭兒,把她從五哥兒府上調出去。”
“貴妃隨官家在城外郊祭呢。”呂嬤嬤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孫老夫人怔忡了下,擡手揉着額頭,好一會兒,才長長嘆氣道:“也許不能全怪喬尚宮,若沒領到貴妃的意思,她哪能敢把我的話全數拋之腦後?”這話呂嬤嬤哪裡敢接,連聽都聽的心驚不已。
“貴妃這些年主意越來越大,”孫老夫人語氣疲憊非常:“從官家即了位……也是,她掌管後宮這些年,哪還能聽進去我的話?我老了,”孫老夫人又是一聲長嘆,嘆息聲音中透着悲傷的倦意。
“貴妃最聽老祖宗的話,”呂嬤嬤小心翼翼的勸道:“光我就聽貴妃說過七八回,當年官家龍潛時,若不是老祖宗指點着她步步前行,哪能有今天主理後宮的榮耀?貴妃畢竟在官家身邊,有什麼事,肯定能看的更明白。”
孫老夫人嘴角動了動,說不清是曬笑還是嘆息:“她要是能看明白就好了,我跟她說過多少回,五哥兒大了,是成了年的皇子,這又成親開府,斷不能再視他作當時的無助小兒,可她慣了,那眼睛就是看不到五哥兒長大了,就跟看不到她自己老了一樣。”孫老夫人半閉着眼睛鬱郁道,呂嬤嬤不敢再接聲,輕輕嘆了口氣,擔憂的看着孫老夫人,林家這兩代沒有出類拔萃之人,老祖宗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林家,只怕就要走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