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難得是個好天氣，公雞頭拄着柺杖在院子裡曬太陽。
兩天前鬼子的那次無差別炮擊，讓他也受了傷。
不過因爲他沒有處在交戰中心，只是被炮彈的一片碎片劃傷了小腿，性命倒是沒什麼大礙。
連裡的祥娃子也沒事，只是被炸暈了過去，不過好心的二連還是一起給送來了醫院。
前天還是七個人，打完仗只活下來三個，表面沒心沒肺的他，其實心裡頗不是滋味。
這鬼子也太狠了，連自己人都往死裡炸，下令的軍官也不怕人後背打黑槍。
“頭兒，聽說晚上還有肉，他們滴病號竈愣是要得。”
祥娃子頭上纏着一圈繃帶，其實並沒有大礙，當時只是被鬼子的手炮震暈了過去而已，醒了之後享受到獨立團的病號待遇後，就裝起了傷員。
公雞頭依着柱子坐在欄杆上，看了眼祥娃子那猛咽口水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個龜兒，你曉不曉得小七頭破了，你還讓他跑來跑去幹活個錘子。”
祥娃子趁公雞頭腿腳不便，躲開對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啥子嘛，勞資的頭還被炸哩，反正小七年輕，乾點活又不打緊。”
公雞頭拾起柺杖就想打人，恰好一個護士經過，嚇得他趕緊收起柺杖，堆着笑看着護士走過。
祥娃子警惕地上前討好：“頭兒，你莫得生氣，勞資今後跟小七一起幹活就好了撒。”
被護士一打岔，公雞頭也熄了繼續揍祥娃子的心思。
說實話，他也挺喜歡獨立團的伙食的，但是他也聽說了，獨立團的傷亡率是真的高。
原先獨立團的人，都喜歡叫自己是潰兵團。
現在再看看，那夥人大部分都下去找閻王爺報道去了。
姓李的團長是很能打仗，打得還是不少的勝仗，但是勝仗是怎麼來的，還是他們這羣大頭兵拿命拼出來的。
因此公雞頭很羨慕獨立團的生活水平，但是心裡並不樂意參加獨立團。
“你娃也莫要想混太久哩，過不了幾天，咱還得回原部隊。”
祥娃子想說點什麼，忽然看到一個斷手的年輕人從走廊那頭走來，趕緊閉上了嘴巴。
那個人他知道，他就是跟着那人一起被送到這裡的，當時人家的團長還親自來看望，據說當時沒藥了，人家團長把自己的用藥分了出來，這才救活了這小子。
後來他也聽說了對方的事蹟，但是他覺得吹牛吹得太大了。
媽賣批，你咋個不說你去刺殺鬼子天皇去了呢？
“山羊你慢點，你傷還沒好利索呢，你看你臉色白得，出去幹啥？”
山羊此時的臉色的確白得嚇人，那是失血過多的原因。
他擡頭看了眼下午的陽光，忽然間覺得跟剛纔自己做的夢好像。
只是夢裡的自己，似乎已經成了個老頭子。
他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在公雞頭的另一頭坐下，怔怔看着院子裡的傷兵。
傷兵不少，有的眼睛瞎了，有的整條手臂都沒了，他只是斷了右手，相比較起來還算幸運。
他內心裡有些煩亂，似乎對自己的未來失去了方向，只是下意識地出門散心。
大狗拄着柺杖來到他旁邊，瞥了眼公雞頭與祥娃子，也沒當回事。
“山羊，你要是你對團座的安排不滿意，我去給你說。”
山羊搖了搖頭：“你讓俺一個人靜靜。”
大狗不放棄，依着柱子繼續嘮叨：“隊長當時看到你的樣子的時候，眼珠子紅得都嚇人，他給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證你活着。山羊，你小子向來愛把心事藏在肚子裡，這次你想怎麼發泄，我都陪着你，就一點，你可千萬不能想不開呀！”
山羊有些哭笑不得：“俺啥時候想不開了？俺就是想好好想想今後幹啥，怎麼幹。”
“啊？難道你不感到絕望和心灰意冷嗎？這時候的你不應該砸點東西出出氣？”
“噗嗤！”
一旁的祥娃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被這個塊頭比他還大的狗熊逗樂了。
大狗聽到有人發笑，這些日子的擔心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他一把抓住祥娃子的衣領，氣沖沖罵道：“你個狗日的笑什麼？找揍是不？”
軍人嘛，火氣普遍比較旺，打架鬥毆那是平常事。
別看獨立團與川軍師的關係很好，但是私下裡，兩方也沒少打架的時候。
祥娃子絲毫不怵塊頭比他大一圈的大狗，他抓着對方的手梗着脖子說：“咋咧，你曉得勞資笑你咧？想打架勞資可不怕你個瘸子！”
大狗被對方的一聲瘸子喊得更是窩火，二話不說一拳頭就掄了上去。
祥娃子也不是個吃虧的主，一頭撞倒對方，兩人就順勢滾在一起打了起來。
按理來說，這時候山羊和公雞頭應該起來勸架，但是兩人都沒有勸架的意思，反而看着場中打架的兩人看熱鬧。
一羣傷兵也順勢圍了過來，中國人看熱鬧的天性發作，就差弄點瓜子花生磕着看戲了。
“大狗，你特娘虛了是不是，昨晚難道把力氣都使在娘們身上了？”
“臥槽，四川佬專門向下三路招呼，這特娘也太不要臉了，大狗，刨他！摳他眼珠子！”
“你個江西的龜兒子莫得胡說，那是戰術，你懂個錘子！”
不會兒，一羣傷兵就開起了地圖炮，可見國人開地圖炮已經自古以來就有了。
公雞頭這時候湊到山羊身邊，遞上一根菸笑嘻嘻問道：“長官，你不下去制止兩個龜兒撒？”
山羊看了眼對方，猶豫了會兒，還是接過了香菸，只是夾在了耳朵上。
“俺這兄弟打起架來別人勸不住，這些日子他估計過得也不舒坦，讓他打個痛快吧。”
公雞頭看了眼對方被紗布纏着的手腕，心裡頗有些替對方惋惜。
好好的一個人，右手就這麼沒了，今後的日子還不知道咋個過。
對方一看就是個能人，手上的人命絕對不止三兩條。
要是他們的連長是這個人，連裡的人肯定不會傷亡那麼大。
真是可惜了！
“聽說長官是神槍手，有空長官倒是可以教教我們，以後打起鬼子來，也不至於老遠看到就心裡怕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