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爆炸的氣浪夾雜着彈片四處擴散，倒黴的，被撞上，非死即傷。
幸運的，只也敢捂着鋼盔，默默祈禱萬能的鋼盔，能防護住全身，這是他們僅能安慰自己的東西了。
身邊都是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子彈略過樹梢的聲音被掩蓋，有個潰兵內心實在承受不住，想逃離這個地獄。
他認爲自己能跑得過子彈，卻被重機槍那威力巨大的子彈，像是背後的推手，推着自己左搖右擺，碎肉四濺。
這還不算完，一顆迫擊炮炮彈的彈片穿過了他的肩膀，將整個手臂齊根而斷。
幾個跟他一塊的潰兵，招手想讓對方回來，看到這一幕，只能渾身發抖地繼續縮在原地。
他們只是一羣可憐人，是被強行抓了壯丁，加入到這場在他們眼中與自己無關的戰爭中。
一路上，他們只是跟着大部隊行軍。
並不是他們想加入到這支隊伍裡，只是從衆心態發作，加上有一位軍官帶領，認爲這樣活下去的希望很大。
在別的潰兵主動去參與警戒的時候，他們一聲不吭，只是跟在隊伍後尾，想着危險的事情，還是交給別人去幹，自己只求能跟着活下去就好。
這種人不多，但也不少，李景林幾次提振士氣，就是想要鼓起這羣人的勇氣，讓他們戰勝恐懼，在關鍵時刻，敢迎着鬼子發起反擊。
爲何不是進攻？
因爲想讓他們主動迎着子彈進攻，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還有更多關於服從性以及使命感的東西。
這羣能活下來的潰兵，明顯不是那些被長官一忽悠，就迎着鬼子戰車就敢盲目衝的新手。
他們被稍微提振起來的士氣，在炮彈的爆炸中，瞬間一瀉千里。
此時的他們，只想着能有什麼辦法逃離這片被彈雨和炮彈覆蓋的狹小地方。
……
小林雄太追蹤到了樹林邊緣，後面這一路上他並沒有再出擊騷擾。
他手下僅存兩個士兵，再進行騷擾，失敗的概率將大大增加。
敵人的反擊很堅決，說明他們的抵抗意志還沒徹底消失。
最關鍵的是，他一直沒收到後方小隊的消息。
雖然可以用槍聲來爲增援部隊指引方向，可這樣一來，暴露了位置的他們，結局不用多想，敵人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這種無畏的死亡他並不想承受，雖然他一度認爲自己並不怕死，早已經做好了隨時爲天皇陛下效死的準備。
可但凡能活着，沒人願意去死。
他小心翼翼地尋找着敵人留下的蹤跡，甚至故意離得遠了些。
隨着越靠近這片林子邊緣，他的內心就越焦躁。
該死的淺見，敵人都要逃出這片林子了，竟然還沒跟上來。
這個剛愎的傢伙，難道又在炫耀自己在陸士學習的那些理論嗎？
就在他覺得追擊的這支部隊，將徹底逃離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了激烈的槍聲。
起初因爲怕碰到敵人的斷後部隊，小林雄太沒敢靠近林子邊緣太近。
可隨即突然傳來的九二式重機槍的聲音，讓他膽子突然大了起來。
那麼多的重機槍，絕對不可能是一支小規模部隊。
看來是自己人的大部隊？
可沒聽過附近有這種規模的大部隊呀，難道是另一個大隊走錯了方向？
想到這裡，他內心的戰鬥慾望突然又強烈了起來。
雖然本應該增援的小隊沒趕上來，可同樣的，前方有另一個大隊的同僚正在阻擊逃竄的敵人。
想到這裡，他立即招呼手下僅存的兩名士兵跟上。
即使包括他在內，只有三個人，他也絕對要配合前面的友軍，夾擊他眼中這股可惡的敵人。
……
彈片依舊在紛飛，機槍依舊在嚎叫。
林子邊緣的灌木叢，早就變了樣。
鮮血與殘肢，將本來昏黃的土地染上了一灘灘的紅色，彷彿一朵朵盛開的梅花。
唯一的好消息，炮彈的頻率降低了，可能炮彈在鬼子眼中的價值，要遠遠高於子彈，也可能是鬼子認爲這樣的炮擊，陣地上不可能還有幾個活着的人，因此在幾乎將着一小塊地方轟炸一片之後，就放緩了炮擊的頻率。
二小抹着滿臉的髒污，趁機聲嘶力竭地在槍炮聲中大喊。
“老大，你先走！我帶幾個兄弟吸引鬼子的火力！”
這是二小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也是他準備用生命，給自己心中的大哥，爭取那一絲可能的活路。
李景林散亂的目光，終於匯聚在了二小的身上。
看着面前這個帶兵能力不足，只能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頭的兄弟，他瞬間回過了神。
“你，你，你……你們五個，待會兒準備跟我突擊鬼子陣地！”
二小已經開始點名，準備對鬼子施行反衝鋒。
其實這個時候反衝鋒完全是送死，還是那種無謂的白死。
可幾個警衛連戰士在明白二小的意思後，只是默默看了眼自己心中又愛又恨的團座，沒有言語，只是握緊了手中的槍。
“啪！”
一雙大手拍在了二小的鋼盔上。
“突擊個雞毛！鬼子沒步兵！”
李景林阻止完二小等人的送死，腦中急速轉動起來。
剛纔他瞄了一眼鬼子的情況，發現這幾輛卡車上，下來的除了機槍手就是炮兵。
原本一輛卡車少說能裝十一二個鬼子，要是擠擠，甚至能裝進十四五個，可那麼多的彈藥，每輛卡車上能乘坐的人，絕對不會太多。
也就是說，這幫鬼子的人數，也就是撐死了五六十人。
鬼子沒有追擊的能力！
現在鬼子炮兵不再急速射，只要防好那幾挺重機槍，就很可能根據當初計劃好的撤退路線，重新退回到林子裡。
“讓活着的人悄悄往後面爬，只能匍匐前進，絕對不準起身！”
重機槍封鎖能力強，尤其是對付開闊地的敵人，可他們身處的地方，並不是開闊地。
灌木叢雖然被打得七零八落，可射界依舊被影響。
只要趁機悄悄潛回林子，那就有可能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二小不會去詢問他這樣做的理由，他習慣於服從命令。
當一個個警衛連士兵和潰兵們得到新的命令後，陣地上已經丟掉了整整二十三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