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英這幾天心緒很是不寧。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找了幾個相熟的大夫診過幾次脈,都說是孕婦慣有的現象,思慮過度而已,不是大事。
李紹林倒是對她關懷有加,比先前還要殷勤小意,讓趙素英漸漸放下心來。
東街青城裡那邊的小院子,趙素英偶爾也去一趟,但是也不下去見趙素寧,只是在屋裡坐一坐,跟王媽媽說說話,交待幾句話就趕緊離開。
來去匆匆,正好堅定了王媽媽他們的決心。
李紹林卻對趙素英更加體貼,總笑說她不能再板着臉了,不然孩子生出來也容易氣鼓鼓的。
幾天之後,趙素英終於完全放下心來,覺得李紹林不再生氣,也不再疑心與她,才鬆了一口氣,聚精會神地養胎,爲生孩子做準備。
這天下午,李紹林在省長官邸開會,囑咐趙素英別忘了晚上要宴請一批江東的貴客。
趙素英在李家大宅安排好晚上請客的佈置,正要坐下來歇一歇,卻見一個婆子匆匆進來,對趙素英着急忙慌地道:“大夫人,青城裡那邊有個王婆子託人送信過來,說那裡出事了,讓大夫人趕緊過去。”
趙素英心裡一沉:難道是大姐趙素寧又在鬧什麼妖蛾子?又想到青城裡那邊宅院狹小,住的人多,趙素寧若是真的鬧出什麼大的動靜,驚動了那裡旁的住戶,說不定會有走漏風聲的危險,便壓下心底的焦慮,慢條斯理地扶着腰身站起來,嗔道:“那裡是我陪嫁的一個小院子,都是我孃家的下人在那裡照看,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去去就回。”說着,帶了自己的心腹婆子,往青城裡那邊去。
趙素英來到青城裡的時候。已經快黃昏時分,夕陽正要落山,灑下萬千金絲,將靜謐的青城裡罩上一層朦朧的淡金色。
小院的院門半敞,看得見裡面鬱鬱蔥蔥的牽牛爬藤,爬滿了青磚院牆。
趙素英心裡生氣。——她一向是不準王媽媽他們打開院門的,現在院門半敞,如果真的讓趙素寧偷空跑了出來……
趙素英輕輕打個寒戰。對自己的婆子吩咐道:“你在這裡守着,我進去瞧一瞧。”
那婆子眼神閃爍着道:“大夫人,不用奴婢陪着一起去嗎?——大夫人還有身孕……“眼光移向趙素英隆起的腹部。
趙素英微微一笑:“無事。——有他在,我什麼事都不會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趙素英蹣跚着走向院門裡面。
青城裡巷口正對着的地方,有一輛不起眼的烏蓬騾車,靜靜地停在大樹下面,車裡面端端正正坐着的,正是趙素寧。
坐在她旁邊的,就是王媽媽。
趕車的兩個男人。便是王老頭和她的兒子。兩個人蹲在車後面的陰影裡面,從外面看。根本看不見這邊騾車後面還蹲着兩個車伕。
王媽媽將騾車上車窗的簾子掀開一條小縫,眯着眼瞧了半天,對趙素寧道:“二小姐已經坐車過去了。這會子已經下車,要進院子裡去了。”說着,放下車簾,心有餘悸地道:“多虧大小姐神機妙算。若不是我們前兒就偷偷離開這個院子,昨兒晚上。我們所有人都別想活命……”
前天晚上,趙素寧終於說服王媽媽他們,將趙素寧轉到東街的一個客棧裡住着。王媽媽不明白爲什麼不馬上回趙家莊算了。趙素寧卻古古怪怪地說,沒有看見趙素英失勢,她還回不了趙家莊,需要再等兩天。
既然趙素寧自己不願意立即回去,王媽媽他們當然求之不得,就在東街上找了個小小的客棧住下,將趙素寧看得緊緊的,生怕她一個人跑了,他們可就兩頭落空了。
到了昨天晚上,王媽媽想起來自己有些東西丟在青城裡的院子裡,便讓她兒子去取。結果他兒子還算機靈,還沒來到院門口,就看見有好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從隔壁的小院子,翻牆來到他們先前住的院子。那些人一看,就是練家子。
王媽媽的兒子不敢再過去,匆匆裝作是路人,從旁邊走過了事。
回到客棧,說起小院子那邊的怪事,王媽媽一家人都心神不寧,悄悄問趙素寧,是不是二小姐發現他們跑了,找人來抓他們。
趙素寧笑着打消他們的疑心,道:“如果是二小姐的人,就不用翻牆從旁邊院子裡過去了。——那夥人,是強人,是來滅口的。如果你們不想活了,可以現在過去看看。”
王媽媽一家人嚇得面無人色,從此對趙素寧更加死心塌地,成爲她的心腹不提。
到了今天下午的時候,趙素寧就囑咐王媽媽他們找一輛不起眼的騾車過來,停在青城裡巷子對過的大樹底下,讓他們看一出好戲。
等了一頓飯的功夫,纔看見二小姐趙素英坐着李家的車匆匆趕到。
王媽媽似乎明白了什麼,又想不明白爲什麼,看向趙素寧的眼色,就更加敬畏有加。
趙素寧微微地笑。這件事,她誰也沒有說過,就連趙素英,都不知道在等着她的是什麼命運。
可是趙素寧記得很清楚,這件事,也是趙素英在信裡跟她繪聲繪色地提起過的。趙素英上一世將這件事寫得那樣詳細清楚,幾乎是跟她親身經歷的一樣。
“既然你這樣清楚,如今讓你就親身經歷一次,也不枉我們姐妹一場。”趙素寧胸有成竹地想着,對趙素英將要面臨的命運,連半絲同情都無。
趙素英這邊進了院子,先高聲叫道:“王媽媽!王媽媽!”
沒人回答。
趙素英心裡一動,駐足在院子裡,狐疑地往屋裡望去。
屋裡突然傳出來一聲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拖動桌椅的聲音。
趙素英聽見那聲音似乎正是從有地下室的那間屋子傳來的,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快步往那間屋子走去。
那間屋子的門還是關着的。
趙素英又放心幾分,扣了扣門,輕聲道:“我進來了。”說着。推開屋門。
屋裡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只有地下室那邊,似乎還有些聲音和光亮透過來。
“讓你好好待着,你非不甘心。——鬧出事來,讓人知道,你我都討不了好,何必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呢?”趙素英嘆口氣。嘴角含笑,往地下室的入口處走過去。
從地下室的臺階走下來,趙素英徑直往牀那邊走過去。
因趙素寧經常是坐在牀上看書,趙素英也習慣了一下地下室,就往那個方向走過去。
牀上的帳幔低垂,似乎還有一個人躺着。
“說吧,別裝睡了。你都做什麼了?——王媽媽他們就在外頭看着呢。”趙素英含笑走到牀邊,伸手掀開帳幔。
牀上的人見帳幔一拉開,立刻從牀上魚躍而起,抱住趙素英的身子。就往牀上倒去。
趙素英發現那人並不是趙素寧,而是一個男人。立時嚇得魂飛魄散,想要尖叫。
那人卻眼疾手快,拿帕子往趙素英的面上一撲,趙素英覺得一陣難聞的氣味襲來,慢慢動彈不得,只看見那男人一手扯開她的衣裳,一手又扯開自己的衣裳。伸手在趙素英身上要緊的地方撩撥。
趙素英大驚失色,可是無計可施,被那人撩撥得氣喘吁吁。卻不能放聲大叫,急得不得了。
那人見趙素英身下已經溼漉漉地,不知笑罵了一句什麼粗話,便側躺着,想要從背後弄進去。
趙素英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卻只能緊緊護着自己的肚子,害怕傷到孩子。
正在此時,突然從地下室的入口處傳來一陣喧譁,又聽見李紹林的聲音從上面清清楚楚地傳進來:“給我搜!仔細地搜!——那婆子說夫人就是進了這個院子,要趕緊給我找出來!如果夫人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們是問!”
趙素英突然明白過來,全身如打擺子一樣哆嗦着。
那在她身後的男人似乎正等着這一幕,聞言靜了靜,正要起身,就聽見紛繁的腳步聲往牀這邊衝過來,緊接着,又一隻手掀開帳幔,將牀上的情形展現在衆人面前。
有人還舉起鎂光燈,啪啪地拍起照來。
李紹林錯愕通紅的臉出現在牀前,看見牀上趙素英近乎赤裸的身體,後面還有一個同樣赤裸的男人。
“你們在幹什麼?!”李紹林狀若瘋癲地大吼起來,又轉過身,驅趕着拍照的人,“不許拍!給我出去!”
李紹林帶來的李家下人趕緊去把照相機從那些人身上扯下來,又將一些跟着過來的今晚的一些貴客請到外面去,不斷地賠禮道歉:“一定是誤會……一定是誤會……”
可是跟着來看熱鬧的人都心知肚明。——哪裡有什麼誤會?
江東省省長李紹林的夫人偷人,被省長捉姦在牀。嘖嘖,那肚子裡的孩子,真不知道是李紹林的,還是那姦夫的……
衆人臉上帶着幾分猥瑣的笑容偷偷議論,剛纔看見的那香豔一幕,都在眼前心底飄來蕩去,彼此心領神會而已。
地下室的牀前,李紹林正痛心疾首地對趙素英道:“我有什麼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對待我?要給我戴綠帽子?——他是什麼東西?也能比我好?”說着,對外面大叫一聲:“來人!——給我把這個姦夫拖出去斃了!”
牀上那人哭嚎着後退,到底被李紹林的人拖了出去。
趙素英如遭雷擊,心神震盪,過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能夠動彈了,便連忙將衣裳裹上,喘着氣從牀上下來,抱着李紹林的腿跪下,泣道:“大爺,妾身是被人陷害的!妾身沒有偷人啊!”
李紹林低頭看着趙素英,臉上一片痛苦無奈,悲憤不已地問道:“趙素英,你還在騙我?我以前就問你,你經常到這裡做什麼,你還說,你是過來坐一坐而已。——這就是你坐一坐?跟人做到牀上去了!我問你,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趙素英見李紹林居然懷疑起她肚子裡的孩子,更是急得滿頭大汗,連聲道:“這孩子絕對是你的!剛纔那個男人。我今天才第一次見,怎麼可能是他的?”
李紹林冷笑一聲:“原來還不止一個姦夫!”
趙素英被噎了一下,細想自己剛纔說的話,確實有歧義,忙道:“以前這裡根本就沒有男人,只有我的心腹家人而已。大爺,你一定要信我!”
李紹林搖搖頭,似乎很是灰心喪氣。“我信你?你讓我怎麼信你?你都跟人赤裸裸躺着牀上,大着肚子也要跟人苟合,你還讓我信你?!——對不起,趙素英,我不是聖人,我無法做到毫無芥蒂的信你。”
李紹林一屁股坐到牀旁邊的一張太師椅上,雙手捂住臉,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趙素英本來既疑心趙素寧,也疑心是李紹林設的這個局,可是李紹林一哭。趙素英立刻就將對李紹林的懷疑拋到九霄雲外。——肯定不是李紹林。他就是再討厭她,也不會做這種往自己頭上扣綠帽子的事。還帶這麼多人來親眼看到此事。
肯定是趙素寧這個賤人!
自己不過是關了她幾天,嚇了她一把,居然就使出這樣的毒計!
“大爺,剛纔那個男人,一定不能殺!”趙素英突然福至心靈,“那個男人是證人,能夠證明我清白的證人!”
李紹林卻明顯想的跟趙素英不一樣。他擦了淚,冷笑着看向趙素英:“怎麼?捨不得你的姦夫?還想救他一命?——晚了!”
只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槍響,似乎已經將那人擊斃。
趙素英一下子癱倒在地上。頓時覺得自己跳到青江也洗不清。
青城裡對面的巷口大樹底下,那輛騾車車窗的簾子又被掀起了一條細縫。
趙素寧從王媽媽那裡聽說李紹林帶着一羣人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嘴角泛起一個譏誚的微笑。
一聲槍響響徹雲空,青城裡那條巷子裡面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王媽媽頭上搭了塊帕子,低眉耷眼地下了車,混到從別處涌過來看熱鬧的人羣裡面打聽,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從外面的大路上來了一隊兵士,拿着槍將衆人趕開,大聲呵斥道:“誰在這裡開槍?誰敢在東陽城裡開槍?!”
正是顧家軍到了。
王媽媽連忙回到車上,對趙素寧咋舌道:“大小姐,說是……說是……咱們家二姑爺,抓到二小姐偷人,剛剛把那姦夫殺了……”
趙素寧見了,微微一笑,對王媽媽道:“王媽媽,我沒有說錯吧?——二小姐很快就要失勢了。就算是她生個兒子,此時也救不了她。”說着,又跟王媽媽對了口信,等會兒回了趙家莊,可不能在趙老太爺面前露陷。
至於趙素英,就算她有命回來,也覺得不敢把王媽媽他們一家人拎出來給自己作證。——她是自己挖了個坑,終於把自己埋了進去。無論她說還是不說,她的下場早已註定了。
王媽媽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不安。
二小姐趙素英雖然失勢了,可是現在鬧到這個地步,二小姐只要把他們一家人拎出來給她作證,也不是不能翻盤的。
趙素寧笑着安慰他們:“你們放心。等二小姐被休回家,我跟她說說話,她必然不會把你供出來。——如果她供出來,她這輩子就別想再翻身。”
王媽媽一家人對趙素寧已經無比信服,當下信了她的話,趁着人流擁擠的時候,趕着小小的騾車回了趙家莊。
趙家莊上,這一個晚上很是熱鬧。
上半夜的時候,先是一年多不見的大小姐趙素寧回來了,說是剛從外洋回來的,東西都送人了,只是一人,帶着個小包袱,在碼頭遇到王媽媽他們,就正好一起回來了。
趙素寧一回來,趙老太爺自然高興得不得了。他們的船塢第一期工程已經竣工了,可是京城裡面的船舶署一直卡着他們的頭期工程款不給,非要合同上簽字的趙素寧親自出面,纔給他們付款。
趙老太爺這一陣子跑京城跑得要吐血,生怕他們趙家也和李家一樣,吃個悶虧,將幾萬銀子都打了水漂。
現在看見趙素寧,趙老太爺顧不得問她這一年到底幹什麼去了,便趕緊吩咐道:“回去好好歇一夜,明天跟我一起去京城船舶署結帳。”
趙素寧以前不知道那船塢合同還有這個奧妙,現在知道了,自然是心花怒放,也曉得自己的安全是真正得到保障。——不由對一手籌劃此事的顧遠東又感激幾分。
到了下半夜,已經出嫁、身懷六甲的二小姐趙素英,被李家人送了回來,將休書連着她的嫁妝單子一起,扔到她爹趙大老爺身上。言道趙素英偷人,被李紹林捉姦在牀,李家容不下這樣淫賤的女人做宗婦。又說本來是要沉潭的,不過李紹林念着她是身懷六甲的孕婦,就算不是他李家的種,但也是一條人命,所以只是休棄了事,就連嫁妝,也一個子兒不少的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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