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師!”
笙歌剛拉開門就看見二根抱着一團什麼東西朝她跑了過來。
“二根,怎麼了?”
“秦老師……我給您……送艾草!”二根停下來,把艾草遞給她,氣喘吁吁地開口。
米長的幹艾草結結實實地紮成一捆,淡淡的草藥味撲鼻而來,笙歌有些困惑地接過:“二根,爲什麼給要我送艾草?償”
二根已經順過氣了,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今天我看老師手上有蚊子包,跟阿爸說了下,阿爸就揀了些艾草讓我給您送過來,秦老師,睡覺前把這個點着在屋裡薰一薰,蚊子就都跑了,很有效。”
怕是她不信一般,他捋起自己半長的袖子,露出一段黑黝黝的手臂:“秦老師你看,阿爸每天在二根要睡覺的時候都會點艾草薰一遍,二根沒被蚊子咬,手臂上沒有紅疙瘩。攖”
孩子的純真逗得笙歌噗嗤一笑。
難爲一個八歲的小孩子還能注意到她晚上飽受蚊蟲的困擾,她心裡是感動的。
二根卻以爲她不肯相信自己的話,急得通紅了眼眶:“秦老師,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笙歌擡手摸了摸他的短髮茬:“老師相信你,謝謝二根和二根爸爸。”
他這才喜笑顏開,小臉兒上浮現出一絲紅暈。
身後後傳來腳步聲。
容瑾扣着襯衫釦子從屋內慢悠悠地走出來,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歌兒,是誰來了?”
這裡的隔音那麼差,而且門裡門外就幾米,他這句話分明就是明知故問。
笙歌真的很想給他一個白眼。
二根看見容瑾,一下子就懵了,他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漂亮……叔叔?”
“你叫二根?”容瑾淡淡的目光落到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卻嚇得二根往笙歌懷裡一縮。
“嗯?”他又重複了聲。
二根猶豫地點了點頭。
“容瑾,你別嚇着孩子。”笙歌有些嗔怒。
他那面無表情的模樣,縱使是大人見了都有些心驚,何況二根只是一個孩子。
容瑾挑眉,他輕揚了下嘴角,在二根面前蹲下,學着她剛纔的模樣摸了摸他的發茬:“二根,漂亮叔叔這個稱呼我不喜歡,以後叫我容老師。”
二根愣愣地看着他,此刻的他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看起來似乎沒有剛纔那麼可怕了。
但是他還是有些心有餘悸地朝笙歌身上偎去,雙眸詢問似得看向笙歌。
容瑾的眸色深了深。
笙歌嘆了口氣,才認命道:“二根,這是新來容老師。”
二根消化了好久,才戰戰兢兢開口:“秦老師,你要走了嗎?”
她頓時愣住了,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麼問。
二根撇了撇嘴:“以前新的老師一來,原來的老師就會走,秦老師,二根很喜歡你。”
笙歌終於把事情瞭解清楚了,她笑道:“我不走。”
“那他……”他還是不肯叫容瑾老師,而且下意識地害怕他。
她涼涼地瞥了容瑾一眼:“就算他走了,我也不會走。”
話落,二根圓滿了。
容瑾整張臉卻全黑了。
二根忽然特別識趣地朝他鞠了躬,很響亮地叫了聲:“容老師好!”
容瑾一愣,臉上的神情格外好看。
他不是第一次爲人師表,但是孩子脆聲聲地一聲“容老師”,比當初大學生恭恭敬敬的一聲容教授聽起來似乎更動聽些。
“你好。”他回了一句。
“好了二根,天快黑了,你快回去吧。”笙歌催促了他一句,二李村沒有路燈,天一黑道路坑坑窪窪得特別難走。
笙歌之前因爲有事找村長,走過一次,差點沒摔個狗啃泥。
二根跑遠後,容瑾起身幽幽地看着她手裡的艾草:“看來的你的人氣不錯?”
“你以爲誰都像你,天天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容教授,這裡民風淳樸,別想太多。”她豈不知道他心底什麼想法,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容瑾挑了挑眉:“我有說什麼嗎?”
“……”
他拿過她手裡的幹艾草在手心掂量了下:“這地方能找到這東西,確實不錯。”
笙歌搶過幹艾草:“不錯也是學生給我的,你就等着晚上被蚊子咬吧!”
這深山老林的蚊子有多毒,她已經嘗試過了。
容瑾看着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俊不禁。
“你笑什麼笑?”
他看着她,笑而不語。
笙歌惱了,憤憤地轉身抱着艾草往自己屋裡走去。
身後容瑾淡淡的話語傳來:“我帶了蚊香。”
他從來不是毫無準備之人,查閱二李村資料的時候,他已經預料到這裡蚊子成堆的情況,知道自己要在這裡生活一陣子,必要的生活設備他都帶齊了。
而面前這個女人,似乎遠遠沒有他的覺悟。
果不其然,他看到笙歌頓住的腳步。
他扯着脣角又補充了句:“我還帶了挺多。”
意思是隻要你開口,我可以好心分你點。
笙歌眼角狠狠抽搐,她留在二李村只是臨時起意,並沒有帶太多的東西,很顯然容瑾是有備而來。
她看了眼手裡的艾草,雖然是純天然的物品,但是哪有蚊香方便?
但容瑾分明就是故意的,她豈能遂了他的心願?
“我不需要。”清冷的嗓音響起,笙歌恨恨地甩上門。
心裡到底有些意難平。
就像那種被人愚弄的感覺。
她總覺得容瑾跟半年前有些不一樣了,又感覺不出來哪裡不一樣。
把幹艾草放下,她回到書桌前,繼續批改作業。
沒多久,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響起。
笙歌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是誰,頭擡了一下,沒理。
門外,沒有再次響起敲門聲,容瑾清了清嗓子,“歌兒,開下門。”
她也沒有批改作業的心思了,轉着筆等待他的下文。
容瑾似乎有些難爲情,他沉着了很久纔再次開口道:“我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自己不會煮嗎?
不是連蚊香都準備了,難道不會準備泡麪?
他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來的時候路上遇上塌方,裝食物的袋子都滾到山底下去了。”
笙歌眉心緊蹙。
門外的容瑾似乎篤定她會心軟一般:“那口爐竈我用的不順溜,我怕燒了廚房。”
等等!
這句話怎麼聽得有點熟悉?
笙歌心中有千萬只草泥馬崩騰而過,拿她的話來堵她?
別的不說,她心裡還真怕他燒了那個簡易廚房,村長已經儘量給了她最好的條件了,若是容瑾把廚房給燒了,她怎麼過意得去?
她咬了咬牙,她怎麼會認爲容瑾變了呢?
他還是他,一出手便直逼人的七寸,叫人伸也不是屈也不是。
“歌兒,我爲剛纔的事情向你道歉。”
容瑾輕輕的呢喃聲飄入她的耳朵,笙歌原本要起身的動作頓時頓住了。
她聽到什麼了,爲了一個蚊香的事情,他在跟她道歉?
驀地覺得有些好笑,真沒想到那麼霸道驕傲的容瑾有一天會站在她的門外跟她道歉。
笙歌覺得自己肯定在做夢,不然怎麼會覺得這麼不真實。
她闔了闔眸,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容瑾聽見動靜擡起頭,臉上悲慟的神情一閃而過,快得笙歌以爲自己是錯覺。
他看了她一眼後,從她的身側擠進屋。
她一個不查,還真給他擠進來了。
容瑾查看了眼四周,滿意地點了點頭:“還可以,住宿條件不至於像隔壁那麼差。”
笙歌這間屋子是這幾間教舍裡面最好的,重要是還有獨立的衛生間,這點曾經讓她莫名安慰了不少。
她看着他大大咧咧地往她牀上一坐,擰了擰眉:“你起來,要坐坐凳子上去。”
“哪有凳子?”容瑾神色有些無辜。
笙歌頓了頓,她狐疑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她唯一一張凳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袋子,裡面裝着各式各樣在二李村根本看不到的水果。
水果上面還有一盒提拉米蘇,是c市常見的牌子。
她頓時怒火中燒:“你不是說裝食物的袋子都滾到山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