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筱雨的全部感官留意的對象是身邊的那個人,那個跟樑筱雨已經做了一年多同桌的男孩子。樑筱雨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趙雷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他的每一個微笑,每一次皺眉,甚至連他的雙手放在一起搓了幾次樑筱雨都數的清清楚楚。
真奇怪,他們這樣挨着坐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彼此之間也有了一些呼之欲出的曖昧在滋生,但那一次給樑筱雨的感受卻是如此的不同。
在教室裡的時候,雖也是挨坐在一起,但因爲每個人都有獨立的桌子和凳子,所以並不擁擠,每個人的活動空間都很寬裕,所以身體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很少接觸到一起的。
只記得有一次,樑筱雨在翻動試卷的時候動作幅度過大,以至於在胳膊落下的時候碰觸到了趙雷的胳膊。當時正好是夏天,他們都穿着短袖衫,於是裸露的肌膚就那樣貼在了一起。
在樑筱雨的皮膚接觸到趙雷胳膊上的皮膚的那一刻,只覺得有一種溫熱的觸感從對方的身體傳遞過來。樑筱雨意識到了是怎麼回事,本應該立即移開的,但不知爲何,她卻沒有立即那麼做,似乎是想多感受一會兒那種感覺似的。
而更讓樑筱雨驚訝的是,趙雷也沒有移開他的胳膊。他們就那麼一動不動的呆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樑筱雨怕被後面的同學看到,才裝作無意的慢慢挪開了自己的手臂。
當年的那個小小的細節樑筱雨一直記憶猶新。就在樑筱雨跟趙雷成爲戀人之後,樑筱雨曾經厚着臉皮旁敲側擊的問起過這件小事。樑筱雨本沒指望他還記得,不,不能說是記得,大概他根本就沒有留意到當時的感覺吧。不然,他一定會先於她把胳膊收回去的。
但趙雷當時的回答卻差點令正與他並肩行走的樑筱雨跌倒在大馬路上。他神情閒淡的說道:“我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我怎會不記得?我那時還想多享受一會兒那種感覺呢,沒想到你就迫不及待的把手給拿走了。”
他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讓樑筱雨有種突然被蜜罐砸中的感覺。什麼叫被蜜罐砸中的感覺?就是盛滿蜂蜜的罐子砸到了你的頭上,但罐子蓋突然開了,然後裡面的蜂蜜就兜頭兜臉的從你的頭髮根一直流到了腳後跟,讓你的整個人都泡在了甘甜無比的蜂蜜裡面了。
換句話說,那一刻的樑筱雨,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洋溢着甜蜜的氣息。那一晚,樑筱雨在睡夢裡都被自己笑醒了好幾次。那幾天,樑筱雨連上班時對病人的笑容都多了好多,也親切了好多。
那時,林麗還私下裡取笑過樑筱雨:“哎,小雨,這幾天你怎麼那麼高興?連睡覺都能笑出聲來!你……是不是跟趙雷那個、那個了?可是,你一直都住在宿舍裡呢,難道,難道你們白天就……啊,你們倆也太瘋狂了吧?!”
樑筱雨只沉浸在自己的好心情中,開始並沒留意林麗在一旁的絮絮叨叨,可越往後聽越不對勁,這纔出聲制止了她的繼續意淫:“林麗,你想到哪兒去了?你思想怎麼那麼不純潔?想到那麼骯髒的事情上去了?”
林麗嬉笑道:“骯髒?小雨,你別告訴我,你以後跟趙雷結了婚不幹那個啊!”
樑筱雨臉上一熱,心跳也加速了,只說出了一個“你”字,就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這個林麗,還真是,真是,唉!
若不是趙雷後來又說了一句煞風景的話,樑筱雨想她至少還得多美上個十天半月的。那天就在樑筱雨得到趙雷的回答後,又畫蛇添足的多問了一句:“那種感覺?是什麼感覺呢?”
結果趙雷就回了一句:“那時候不是夏天嗎?你的皮膚涼涼的,貼上去挺舒服的,就是那種感覺。”
樑筱雨差點兒當場吐血而亡。當然,樑筱雨知道趙雷是故意那麼說着逗她的,因爲她看到了他眼中狡猾的笑意。
……
電影院裡的座位是一個緊挨一個的,互相之間不留空隙。樑筱雨甚至都看到了她的衣角和趙雷的衣角隨着他們的動作而不時的碰撞摩擦在一起。還有樑筱雨身下的座椅,在她剛剛坐上去的時候甚至還留着趙雷身體的餘溫。
這一切都讓樑筱雨有了一種全新的奇妙的感覺。但那時候,太過年輕的、從沒有任何情感經歷的她並沒有想明白,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容置疑的表明,那個人已經在你心裡了。
電影散場了,他們隨着人流從擁擠嘈雜的放映廳裡擠出來的時候,發現霍峰、李靜和王豐已經站在那兒等他們出來了,而且外面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雨了。
已是初秋的天氣,即使白天驕陽似火,晚上還是頗有涼意的,尤其是再加上點兒小雨,愣是讓乍一出門的樑筱雨連打了兩個噴嚏。
趙雷看了樑筱雨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時李靜對霍峰說道:“瘋子,咱們跑回去吧,大不了回去再換衣服。”
樑筱雨沒有聽到霍峰的回答,過了幾秒鐘,卻忽然聽到霍峰的聲音在她的身邊說道:“樑筱雨,你是不是很冷?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
樑筱雨吃驚的回過頭去,發現霍峰竟然在剛纔那短暫的沉默中走到了她的身旁,正在看着她滿臉關切的問道。
樑筱雨窘迫極了,她本能的看了另一邊的趙雷一眼,發現他把頭扭向了一旁,在看着從影院大門裡涌出來的人流。樑筱雨的心裡忽然存了一絲僥倖,希望趙雷沒有聽到剛纔霍峰對她說的話。
樑筱雨又向李靜望過去,看到李靜射過來的眼神已經不僅僅是冷漠與陰霾,裡面都已經有了隱隱的怒氣與恨意,令樑筱雨望之生畏。
樑筱雨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連忙收回自己的視線,立即對霍峰說道:“不、不用了,還是趕緊回宿舍吧。”
說完,她也沒再理會其他人,就一個人率先衝進了雨幕之中。
雖然看起來下的不大,但秋天的雨是涼的,尤其在這涼爽的夜晚,雨水打在身上一片冰冷,雞皮疙瘩立馬就豎起來了。
因爲下午天氣還很熱,也大概正是因爲要下雨了,空氣越發悶熱,所以樑筱雨出門時穿的衣服很單薄。此刻被雨一淋,她的身體竟開始微微發抖了。
爲了讓自己獲得一點兒熱量,樑筱雨用兩手抱緊雙肩,疾步向着學校的方向奔去。
但如此一來,雨水就更密集的撲向她的頭臉,那些冷徹入骨的液體順着樑筱雨的劉海留下來,迷住了她的雙眼。
樑筱雨不得不騰出一隻手在額頭和眼睛上抹了一把,並把那隻手遮在眼睛上面,暫時充當了擋雨棚。
這樣一來,樑筱雨的奔跑速度就不自覺的慢了下來,隨後她就聽到了身後傳來呼喚她的名字的聲音。
“樑筱雨,你不要跑那麼急啊,路面滑,你小心摔倒了!”有人喊道。
雨滴噼噼啪啪的撞擊着地面,使一切聲音都變得不夠清晰,因而樑筱雨並沒有立即辨別出是誰在喊她。
但樑筱雨知道,第一個不會是李靜。她已經隱隱的預感到,她跟李靜的友誼,恐怕就要徹底結束在這場無奈的秋雨之中了。
也不太可能是趙雷,雖然樑筱雨此刻最希望追在後面喊她的人是他。因爲迄今爲止,樑筱雨還從來沒有聽他直接叫過她的名字呢。
那麼就剩下霍峰和王豐兩人了,此時在後面喊她的人,應該就是他們倆中的一個了。以樑筱雨的判斷,應該是霍峰的可能性更大。但如果是他,樑筱雨就更不能停步了,於是她加快了腳步。
但女孩子的跑步速度怎麼能比得過男孩子呢?只不過一會兒,後面的人就趕上了她。他在樑筱雨身旁邊跑邊問:“樑筱雨,要不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這雨太涼了。”
因爲離得近,聲音已經清晰到很容易分辨。樑筱雨這才聽出身邊的人還真的不是霍峰,而是王豐無疑。於是她停住了腳步。
加之一陣猛跑之後,樑筱雨也已經氣喘吁吁了。這樣一來,身上的涼意也減去不少,已經幾乎感覺不出秋雨拍打在身上的寒冷了。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這、這麼晚了,去、去哪兒避、避雨呢?”
又有人從後面趕了上來,答道:“那邊有個賣餛飩的,咱們就去他的棚子下面避一下,順便吃點宵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