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筱雨不是一個會撒嬌的女人,在她跟趙雷相識的那十幾年中,她對他撒嬌的次數即使用一隻手的手指頭數不過來,再加上另一隻手也就足夠了。
而那一次就是那有限中的其中一次。因爲性情內斂,樑筱雨只有在遇到能讓她的情緒有強大波動的事情時纔會忍不住展露出她最本真的性情來。
而趙雷每次見到樑筱雨撒嬌,就會顯得特別開心,雖然他嘴上什麼也不說,但樑筱雨從他的眼底眉梢以及舉動上就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的快樂。
不過,在樑筱雨第一次對他撒嬌的時候,他不是像後來這樣沒有任何言語表示的。他那時對樑筱雨說了一句:“小雨,你肯向我撒嬌,我真的好高興。”
樑筱雨本來是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撒嬌的,被他那麼一說,就馬上嚴肅起來,窘迫的反駁道:“誰撒嬌了?誰撒嬌了?你別誣陷人!”
趙雷搖頭苦笑:“難道女人撒嬌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嗎?唉,我總算明白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所以,自那以後,再碰到樑筱雨如小女孩兒一般的語氣同他說話時,趙雷就什麼也不說了,只是眼角含笑的把樑筱雨攬進他的懷裡,撫摸着她的頭髮。他一定是怕他一開口,又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怕樑筱雨搖身一變,又成了一隻兇巴巴的小刺蝟。
但是,那場電影的故事還沒有結束。
也許是因爲淋了太多雨,又在外面呆的太久的緣故,雖然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但還是沒能抵得過初秋夜晚裡的涼風。路上,身上半乾的單衣被風一吹,樑筱雨鼻子一癢,就忍不住連打了兩個噴嚏。
趙雷和王豐兩人聽到,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道:“同桌(樑筱雨),你沒事兒吧?”
樑筱雨心裡感動,連忙擺擺手說:“沒事兒沒事兒,回去暖和一下就好了。”
趙雷道:“那咱們走快一點兒吧,早回去暖和暖和。”於是三個人都加快了腳步。
進了校園,先到了女生宿舍區,樑筱雨與王豐趙雷兩人說聲“再見”就回了自己的宿舍。在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樑筱雨往旁邊李靜的宿舍瞥了一眼,發現燈是黑着的,也不知道她是已經睡下了還是沒有回來。
樑筱雨進了屋,鎖好門,趕緊把身上的溼衣服脫掉晾起來,就把被子展開包在了身上。
折騰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樑筱雨可能真的被累壞了,躺下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不分東西南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樑筱雨忽然被敲門聲吵醒了。“咚咚咚、咚咚咚”,一聲連一聲,一直敲個不停。樑筱雨清醒過來,帶着濃濃的睡意揚聲問道:“誰呀?”
門外傳來的是霍峰的聲音:“樑筱雨,你回來了嗎?你今天被雨淋到了吧?有沒有事?”
樑筱雨慌忙坐起身來,糟糕,身上沒有穿衣服,黑暗之中一時也沒有找到別的衣服。樑筱雨只好披着被子走到門邊對着門縫說道:“我沒事兒,謝謝你。那個,我已經睡下了,衣服都溼了……就、就不請你進來坐了啊。”
霍峰立即說道:“不、不用,你好好休息吧,那、那我走了啊。”
樑筱雨在門內表達着歉意:“不好意思啊!”
然後聽到霍峰說着“沒事兒沒事兒”,漸漸走遠的腳步聲。
樑筱雨坐回到牀上,心想既然他回來了,那李靜呢?他們倆應該是一起回來的吧?她就住在隔壁,而霍峰這樣來敲樑筱雨的門,她會怎麼想呢?
但無論她會怎麼想,樑筱雨都是無能爲力的。因爲霍峰並沒有對樑筱雨說過什麼過格的話,所以,樑筱雨的拒絕就無從談起。而樑筱雨自問平時的言行舉動,也並沒有給過他任何的暗示和誤解。
樑筱雨從跟他同班開始,就從未主動與他說過話;他後來請樑筱雨同去看電影,樑筱雨也沒有答應。僅有的兩次近距離接觸,又都是有李靜同行的。樑筱雨不清楚在霍峰那邊是怎麼看的,怎麼想的,但在她這邊,卻完全是爲了陪李靜而已。
如果李靜再爲此跟她鬧彆扭的話,那她就真的沒有辦法了。樑筱雨所能做的只有一樣,以後她都不會再跟他們兩人有任何的瓜葛了。她再也不會陪她去和霍峰看電影,以及做其他的任何一件與霍峰有關的事情了。
打定主意以後,樑筱雨便重新躺下去,安心的睡着了。
然而,樑筱雨不知道的是,就在霍峰跟樑筱雨隔着門說話的時候,還有一個人站在不遠處的樓梯拐角處看着這一幕。那個人就是趙雷。
這個細節樑筱雨直到多年以後才知曉,是趙雷因爲霍峰又聯繫他時纔對他提起這件他不知道的多年前的實情。
他當晚回去的路上聽到樑筱雨打噴嚏,回宿舍換了衣服以後又出去到學校附近的藥店裡買了些藥打算給樑筱雨送過去。
但是他在走廊裡就就看到了霍峰,他正在敲樑筱雨宿舍的門。在霍峰掉頭離開的時候,因而趙雷就先一步掉頭下了樓。
他在女生樓下停住了,他在等霍峰下來。
過了沒幾分鐘,趙雷果然看到霍峰的身影從樓口閃了出來。他只顧低頭走,並沒有發現躲在一旁的趙雷。
趙雷只好出聲叫住了他:“霍峰!”
霍峰顯然是吃了一驚,回頭看到趙雷,不知爲何有些心虛:“是雷子啊,你、你怎麼在這裡?”
趙雷溫和的笑了笑:“我來有點兒事,你呢?你來是?”
霍峰頓了頓,突然直接答道:“我來看看樑筱雨,你也是吧?”
趙雷卻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指了指不遠處的花園:“咱去那邊坐一會兒?”
霍峰反問:“有事嗎?”
趙雷:“想跟你談談。”
霍峰沒再追問談什麼,因爲再裝不知道就太沒意思了。他什麼也沒說就先往花園裡面走去。
兩個男孩子一先一後走進了花園中央的涼亭裡,在坐下的時候,趙雷把手裡一直攥着的給樑筱雨買的藥順手塞進了褲子口袋裡。
雖然是趙雷主動約了霍峰來談,但真正要進入正題了他卻躊躇着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剛纔的舉動對一貫的他來說,的確是驚世駭俗了。
他是突然意外的看到霍峰在她的門口,一時情緒很激動,於是就衝動的做了這樣一個決定。
霍峰見趙雷不說話,就先開了口:“你喜歡樑筱雨,對嗎?”
趙雷沉默了將近一分鐘,才慢慢說道:“我原來沒有很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也許是因爲一直跟她在一起,從早到晚的在一起,也不擔心見不着她。所以就沒有仔細想過這一點。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你坐在我的位子上同她那麼親密的聊天,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糟糕,對,很糟糕,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有些生氣,又有些……反正很複雜,而且,還有一點我可以確定,我那一刻有點兒恨你了。不,說恨有點兒嚴重了,是討厭沒錯。我那時很討厭你。但我又很慌,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那樣。後來我才慢慢的想明白了,原來,那種感覺就是……嫉妒……”
一口氣把一直悶在心裡的一大篇話說出來,趙雷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剛纔很緊張,因爲他從來沒有當着別人的面說心裡話的習慣,就連對自己的父母也是如此。
霍峰聽了他這番話,很久都沒吭聲。兩個人就那麼沉默着,一直沉默着,但彼此的心裡卻並不像外表那麼平靜。
大約足足有一刻鐘之後,霍峰才問趙雷:“她知道你的心思嗎?”
趙雷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們從來沒談過這方面的話題。我原打算,等我們都考上大學以後,我再跟她說。”
霍峰聽了趙雷這句,忽然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倆要是有一個考不上,你就不跟她說了?”
趙雷一怔,顯然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吶吶地說:“我、我也不知道。”
霍峰冷笑了一聲:“要是你考上大學,她考不上的話,你是不是就永遠不會讓她知道你的心思了?”
趙雷的臉在黑暗中變紅了,尷尬道:“她的成績比我的好,她都考不上,我怎麼還能考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