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只是腸炎,溫亦如打上點滴後,狀況就好了一些。
“你回家去看看小芒果吧,那孩子一定委屈壞了。”
溫亦如的眼前不斷浮動着小女兒那滿臉淚花的樣子。許雲波道:“我回去看看,很快回來。”
“嗯。”
許雲波走了,溫亦如小眯了一會兒,一瓶液還沒有輸完,許雲波又回來了,他抱回了小芒果。小丫頭在父親的懷裡,伸着兩隻小手要母親抱凡。
溫亦如慢慢坐了起來,臉上露出笑容,“小芒果,媽媽沒有辦法抱你哦。”
小芒果黑眼睛看看母親,然後又哭了。小丫頭委屈極了,爲什麼媽媽這一個整天都不抱她一下謦?
溫亦如一看,這心又疼得難受了,“來,把孩子給我。”
她把那隻沒有扎液的右臂伸過去,許雲波把小芒果交到了她的懷中,“小心點。”
小芒果一到母親的懷裡,即使只是一隻手臂抱着,小丫頭也不哭了,眼睛裡含着淚花,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跟母親說話,當然只是啊呀唔呀這樣的字眼。
溫亦如的心裡柔得跟水一樣,她親了親小丫頭的額頭,“乖乖,媽媽輸完液就可以好好抱你了哦。”
小芒果呆在母親的懷裡,便安靜多了,不再哭鬧,小身子在母親臂彎的保護下,拿輸液的空藥盒玩。許雲波守在牀邊,一方面保護着女兒不要摔到地上,一方面隨時準備照顧妻子。
在這所城市的另一家醫院
王凱倫靜靜地躺在病牀上,她往昔漂亮的,神彩飛揚的眼睛,此刻一片黯然,前路未知,父母卻已不在,只有她自己這樣艱難地活着。
病房的門被人叩了一下,接着進來一道瘦瘦的,卻很結實英挺的身影,陳志飛身着警服,一身藍色英姿颯爽的,他手裡捧着一束花,走進來。
“怎麼樣?好點了沒?”
他走過來,直接把花放在了她的牀頭。王凱倫望向那張年輕的臉,“你不是很厭惡我的嗎?幹嘛這麼關心我?”
陳志飛爲她這句話擰了擰眉,“這話可真糾結,是我們把你送進醫院的,現在過來看看你,也是正常,怎麼叫那麼關心你?難道你希望一個人都不要來看你?”
王凱倫扁了扁嘴,她覺得這人真是毒蛇。
“交了多少住院費,我回頭還你。”
“五千二百塊。透支的。”陳志飛回。
王凱倫不可思議地瞟向他,五千二百塊都要透支,這人是怎麼活的。
陳志飛說:“別用這眼神看我,你以爲誰一出生,都含着金湯匙?”
他說話的時候漫不經意地打量她,“受點兒傷買個教訓吧,大半夜一個姑娘家開車滿處瞎跑,不出事纔怪。”
“切。”
王凱倫對陳志飛的話十分不以爲然,“我怎麼叫滿處瞎跑了?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好,靜一靜。”陳志飛不想跟她吵,伸手製止她再說話,她深知這女孩兒有多難惹,“但是拜託,大小姐你不要在我當值的時候往外跑好不好?每次值班都能遇到你,你就不能讓我值班的時候消停一點兒啊!”
暈。原來是這樣。
王凱倫扁扁嘴,“好吧,我記住了,你都哪天值班,我哪天呆在家裡好了。”
陳志飛說:“每週二四六我值班,但我是單身,沒有女朋友,一般情況下,誰約個會,家裡有個事什麼的,都是我頂班。所以,一週七天,有可能我天天值班。”
“什麼?”王凱倫簡直無語了。
陳志飛看她那吃驚無比的樣子,忍不住笑,“大小姐你好好呆在家裡,就是爲我們警察事業做貢獻,我們會感激你的。”
王凱倫一張臉都憋紅了,“你乾脆給我一把手銬把我銬在家裡好了!”
陳志飛嘿嘿笑,“如果有必要,也是好辦法。”
“你!”王凱倫真想衝過去掐死他。
陳志飛嘿嘿笑着說:“算了我不打擾你了,我不求你大小姐天天呆在家裡,只要在我值班的時候少惹事就行了。”
說完,他伸手正了正警帽,“我走了,再見。”
陳志飛就這麼走了,王凱倫望着他細瘦,卻很精幹的背影離開,皺了皺眉頭。
溫亦如輸了三個小時的液,拉肚子的情況有所好轉,和許雲波一起帶着小芒果回了家。許雲波怕她擔心,沒有告訴她,王凱倫出了意外的事,只是打電話問了問那個負責‘關注’王凱倫的人,她的傷情,知道沒什麼大礙就放心了。
王凱倫從醫院出來,先去了派出所,她把車子停在派出所外面給陳志飛打電話,“小警察,出來一趟。”
“做嘛?”陳志飛的聲音有點兒嚴肅。
“還你錢。”王凱倫說。
“正忙呢,回頭再說。”陳志飛把電話掛斷了。
王凱倫有點兒鬱悶,手機
扔在副駕駛位的手包上,她開車離開了。傍晚,她一個人在咖啡廳,喝着咖啡,想着心事。手機響起來,她看看號碼,接聽。
“在哪兒?我去拿錢。”陳志飛的聲音。
“上島,自己過來吧!”
她要掛電話,那邊傳來有點兒急切的聲音,“上島是什麼?一座島嗎?”
王凱倫撲哧就樂了,看樣子這小警察還真土,連上島咖啡都不知道。“是咖啡廳,上島咖啡知道嗎?”
“哦,我沒喝過那玩意。”陳志飛把電話掛了。
一個小時過去,王凱倫沒有見到陳志飛的身影,不由打電話給他,“喂,到哪兒了?你再不來,我可走了。”
“再等會兒,公交上呢!”陳志飛的聲音透過一片嘈雜聲傳來。
“你坐公交來的?”王凱倫驚詫的聲音。
陳志飛說:“對,打滴老費錢了,公交兩元錢就夠了。”
暈。
自小出身豪門的王凱倫當然不能想象‘小警察’擠公交的樣子,她一面不可思議陳志飛這人有多摳門,一面又要了杯咖啡,等着他過來。
可是陳志飛還沒到,胡宗志卻到了。
他一身淺色系西裝,裹着肥碩的身形,滿臉笑容的走過來,“喲,這不是凱倫妹子嗎?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是不是在等胡哥呀?”
“等你個頭!”王凱倫沒好氣地罵了一句。
胡宗志不怒,反而笑得更歡,“瞧瞧,這張小嘴有多厲害,小辣椒似的。嗯,我還就喜歡小辣椒。妹子,那件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你想都別想!”王凱倫心頭竄出怒火,憤憤地站了起來,拿着手包就要走,可是胡宗志胳膊一伸將她手攥住了,“哎,別走啊,哥這纔剛到,來,跟哥坐一會兒。”
王凱倫才只邁出一步,就被胡宗志生生扯了回去,並且直接跌進他懷裡。
王凱倫又羞又怒,一個巴掌就揮了過去。
“你滾開,流氓!”
這巴掌正打在胡宗志臉上,胡宗志惱了,“你個小表子,還挺擰哈!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
說着,胡宗志竟然不管這是在咖啡廳裡,強行把王凱倫按在了桌子上。陳志飛進來時,正撞見這樣一幕,當即就過去,一把扯住胡宗志的後領,將他扯得離開王凱倫的身體。
“幹什麼你,大庭廣衆你耍流氓啊!”
胡宗志冷不防被人拎住後脖領,當即一愣,反應過來,一拳就砸了過去,“叫你小子多管閒事!”
他這一拳揮過來,陳志飛偏身躲過,鐵腕一伸,一把抓住了胡宗志的手臂,就勢往後一背,胡宗志被他的鐵掌壓住肩膀,直接按在了桌子上,動作乾脆利落,“小子,再耍流氓,直接送你進派出所!”
胡宗志被他按在桌子上,整個人以一種極難堪的姿勢半趴着,一張臉都憋紅了,王凱倫見狀,心裡大快。
“陳警官,送他進派出所,這人簡直就是個流氓!”
胡宗志陰狠的眼睛瞟向陳志飛,原來是個警察。
正琢磨着怎麼報這個仇,陳志飛一腳蹬在他屁股上,“滾!”
胡宗志被踹得差點摔個跟頭,回頭手指着陳志飛,“小子,你等着,回頭爺再收拾你。”
胡宗志又氣又恨地走了,陳志飛回頭,她看到王凱倫正目光望着胡宗志離開的方向,呆呆出神。
“喂,你沒事吧?”他關心地問了一句。
王凱倫卻沒理他那茬,直接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伸手揉着額頭,陷入一片迷茫苦惱中。
陳志飛卻一臉不可思議狀,“真不知道你大小姐是怎麼搞的,怎麼天天惹桃花!”
王凱倫出乎意料地沒有瞪眼,卻答非所問:“他要我嫁給他。”
“嫁給他?”陳志飛有點兒意外,“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
王凱倫搖頭。
陳志飛說:“那不就得了,不喜歡就不嫁。這有什麼好苦惱的。”
王凱倫痛苦地搖着頭,往日驕揚跋扈的大小姐形象蕩然無存,“他說我要是嫁給他,就會讓他父親支持我接管公司。忘了跟你說,他爸爸是公司目前最大的股東。”
陳志飛皺起了眉頭,人也無聲無息地在椅子上坐下了,“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
王凱倫搖頭,“我不能讓爸爸的心血付之東流,也不想嫁給他,他分明就是個流氓!”
陳志飛也陷也思索中,“的確是個難題,你就沒有別的親戚朋友嗎?能幫助你的人?”
王凱倫低下了頭,她有個姐姐,可是她從來沒有把她當過姐姐。
“算了,不跟你說這些。”她從手包中把錢拿出來,“諾。你自己數下。”
陳志飛伸手接過,說了聲,“不用了。”
他把錢看都不看地塞進了屁兜,然後起
了身,“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了。對了,”他臨走的時候又回過身來,“那個流氓要是再欺負你,給我打電話。”
“嗯。”
望着他那認真的神情,王凱倫笑了。很久很久,好像沒有這樣笑過,
城北一處老式居民樓
“奶奶!”陳志飛推開小院門,手中拎着兩條魚,八十歲的老人回了頭,看到孫子,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來,“小飛呀,回來了。”
“奶奶,今天晚上吃魚咯。”
陳志飛笑呵呵進來,挽起袖子,把魚放在洗菜池裡,擰開水喉,沖洗,
陳奶奶拄着柺杖顫威威走過來,“小飛呀,你忙了一天了,這魚讓奶奶來做吧?”
陳志飛笑呵呵道:“奶奶,我不累,您就安心等着吃魚吧!”
說話間,手中動作利落熟練地把魚清理乾淨,然後準備作料。半個多小時後,香噴噴的米飯和熬鯽魚端上了桌。
陳奶奶吃着孫子做的色香味俱全的熬鯽魚和米飯,心滿意足地說:“不知道將來誰會嫁給我孫子,那她可就逮着咯。”
陳志飛聽到奶奶的誇讚,哧哧笑起來。
早晨的王家大宅
保姆在幫着壯壯整理衣服和小書包,壯壯一身乾淨整潔的幼兒園服,站在那裡,像個小紳士,又好看又文氣。
王凱倫從樓上下來,壯壯把黑眼睛看向她,似乎想說話,又不敢的樣子。
王凱倫目光柔和了幾分,她走過去,站在壯壯的面前,溫聲說:“有什麼事就告訴姐姐,姐姐會幫你處理的。”
“嗯。”
這次壯壯點了點頭。
用過了早餐,王凱倫仍然去公司。胡宗志和胡董事一起出現在公司,胡宗志見到她滿臉的不屑,“別再到處遊說了,沒有人會支持你的,老老實實的當你的董事吧。”
從她身邊走過去時,又回頭一笑,眼中滿是得意,“忘了告訴你,那個姓陳的小子,出了點小狀況,可能要失業了哈。”
“你說什麼?”王凱倫猛地一驚。
胡宗志笑眯眯,“得罪我胡某人,怎麼能再繼續快活下去呢?你說是吧?”
“你!”王凱倫知道,胡宗志一定給陳志飛下了什麼套子,胡宗志笑呵呵地轉身走了,王凱倫氣憤不已。
她腳步匆匆地往外走去,邊走邊給陳志飛打電話,他的手機號碼還存在她的手機裡。
電話響了半天才接聽,陳志飛聲音有些發沉,“喂?”
“陳志飛,你怎麼了?胡宗志說你出了小狀況,是什麼狀況?”
陳志飛聽出王凱倫聲音裡的關心,他吸了一口煙,一腳擡起,蹬在橋欄上,有些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就是暫時停職而已。”
“停職?”王凱倫一驚。
“嗯,停職。”陳志飛又吸了口煙,神情有一種放任自流的頹廢味道。
王凱倫一時失語。
“你沒什麼事,我掛了。”陳志飛要掛斷電話,王凱倫忽然問:“你在哪兒?”
“在城北橋邊,幹嘛?”
“我去找你。”
陳志飛被停職一定跟那天的事有關,他救了她,可是得罪了胡宗志,一定是胡宗志用了什麼辦法陷害他。
王凱倫這麼想着,便開着車子從公司出來了。城北那地方,她在d城幾年,幾乎就沒有去過,因爲那是d城規劃中幾乎被遺忘的地方,所住的人,都是這個城市最底層的人。
一幢幢上世界幾十年代建造的舊樓,和平房烏壓壓的闖入視線,從繁華現代的城南過來,王凱倫的車子徐徐行駛在北城狹窄不平的街道上,就像回到了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
王凱倫找到了陳志飛所呆的地方,遠遠地就看到他背對着一條河,坐在橋欄上在吸菸。
夏末的風吹起了他的髮絲,他吸菸的樣子,很有幾分頹廢的味道。
王凱倫把車子停了過去,開了車門,向着他走過去。
陳志飛把目光瞟過來,眸光在她臉上定了幾秒,“有何指教?”
“來看看你。”
王凱倫走過來,嬌小的身形站在瘦高的,一身散漫不羈的陳志飛面前。他身着一件白t恤,和牛仔長褲,瘦瘦的,卻自有一種掩不住的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