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壯坐在牀上低垂着頭,一身幼兒園服早已穿好,卻不肯下地。老管家在一旁而心地哄勸,可是壯壯就是低着頭一言不發。
“小姐你來了。”管家回頭跟王凱倫打招呼,王凱倫面容嚴肅,“怎麼回事?”
管家道:“壯壯說,到了幼兒園,那些孩子們都……”
“都什麼!”王凱倫目光直視着老管家,老管家嘆了口氣,“您還是自己問小少爺吧!覽”
有些話,做爲一個傭人,是真的不能說。
王凱倫便把目光轉向一直垂着頭,不肯言聲的壯壯。
“他們都說你什麼了?”王凱倫的聲音放柔了一些,雖然面容依然那麼嚴肅,可是必竟是面對一個孩子。
壯壯懦懦的出聲,“他們都說我是殺人犯的兒子,嗚嗚……”壯壯哭起來,“他們都不跟我玩。櫓”
王凱倫鬆了口氣,伸手去拉了壯壯的手,“好了,姐姐送你去幼兒園。”
這是她第一次把‘姐姐’兩個字掛在口邊,老管家一愣,壯壯也一愣。
壯壯擡頭瞅着她,眸光中有驚疑不定,但還是怯怯地伸出了小手,王凱倫拉着他外面走去。
管家見狀,忙去喚老王準備車子。
王凱倫親自送壯壯去了幼兒園。雖然壯壯從沒有跟這個姐姐親近過,但是王凱倫主動地伸出手那一刻,壯壯那幼小的心靈便在無形中有了依靠似的。
王凱倫直接牽着壯壯的手走進了幼兒園。
雖然那麼年輕,年輕到容顏間都透着幾分青澀,但王凱倫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凜然氣質,卻不容小窺。
當時正是送孩子的點兒,有些家長便指着她和壯壯的身影說:“這不就是那個殺人犯的兒子女兒嗎?”
“是呀,幼兒園怎麼可以讓這樣的人呆在這兒呢?這太不像話了!”
……
從幼兒園的門口到園長辦公室,王凱倫聽到了若其幹這樣的聲音,她攥緊了壯壯的小手,一言未發,壯壯跟在她的身旁,低着頭,跟着她的腳步,咬着小嘴脣,也是一聲未吭。
王凱倫牽着壯壯的手,直接推開園長辦公室的門進去了。園長見狀站了起來,“哎,你是……”
“我是壯壯的姐姐。”王凱倫直接走了過去,園長看了看她,有點兒意外,“哦,請坐。”
王凱倫說:“不用了,我的時間很緊,有幾句話說完,我就走。”
她目視着園長,神情堅定而嚴肅,“壯壯是個小孩子,不應該被有些人的話侮辱了耳根,幼兒園不是說閒言碎語的地方,對嗎,園長?”
園長笑得有點兒尷尬,“王小姐,您說的對,我會告訴那些家長讓他們注意點兒的。”
“那就好。”
王凱倫把壯壯拉到身前,“壯壯,跟園長問好。”
“園長好。”壯壯這時才擡起了腦袋,怯怯地看着眼前五十多歲的女人。
園長拉過了壯壯的手,哄道:“壯壯,園長送你去找老師哦。”
王凱倫從幼兒園裡出來的時候,鬆了一口氣,這時,原本陰鷙的天氣,好像都晴朗了一些。
上午的董事會,仍然以一邊倒的結果收場,王凱倫身心俱疲,真想就這麼算了,可是一想到這是父母幾十年的心血,便又強迫自己振作起來。離開公司後,她挨着個兒的去拜訪除了胡董事之外的那些董事,希望他們看在父親的面子上,繼續支持他的女兒,可是他們給的答案都是模棱兩可,含糊其詞。
王凱倫失敗而歸,坐在車子裡,感到前路渺茫,開車的時候,精神也有點兒恍惚了。
她把車子緩緩停下,頭伏在方向盤上,眼淚靜靜地滴下來。曾經,她是那麼驕傲的女孩兒,在衆人手心裡捧着,從未受過半分委屈,可是現在,她挨着個兒地去找那些曾經在父親的面前,點頭哈腰,如今翻臉不認人的董事們,說盡好話,費盡口舌,仍然沒有人買她的賬。
王凱倫一陣陣的心酸和委屈,她伏在方向盤上,委屈地哭出聲來。彼時,夜色漸深,已經十分安靜的馬路上,停泊着的車子引起了夜間巡邏警察的注意。
警車停過來的時候,王凱倫毫無所覺,只一昧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難以自抑。
陳志飛走過來叩了叩車窗,“喂,開門!”
王凱倫吸了一下鼻子,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把車門打開了,警車的燈光照得這一片區域一片刺眼的光亮,王凱倫下了車子,迎着微風,望着陳志飛的方向,“怎麼,有何指教?”
手電的光亮下,她眼裡分明含着淚光,可是眼神很冷,冷冷地迎着他。
陳志飛皺眉道:“又是你。”
“對,是我。”王凱倫伸手到鬢邊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髮絲,陳志飛的身後,另外兩個警察走過來,“志飛,這誰呀?”
陳志飛沒有回答,卻擰緊了眉毛,“深更半夜的,一個女孩子在這兒是很危險的。趕緊回家吧
tang!”
王凱倫沒有回話,轉身就鑽進了車子裡,頭都不回地開車走了。但只是半分鐘之後,耳畔就傳來砰的一聲重物撞擊的聲音。
陳志飛才纔剛鑽進車子,就聽見了那聲響,身旁開車的警員失聲驚叫,陳志飛順着車窗望去,只見前面幾百米處車燈閃耀,那正是王凱倫離去的方向。
“快點過去看看。”
陳志飛吩咐自己的同事,警車飛快地開了過去。
王凱倫的車子不知怎的,插進了兩棵大樹的中間,車門都擠變形了,警燈直刷刷地射過來,陳志飛看到那車子的情形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喂,王凱倫?”
他拍那車頂。
裡面好半天傳出虛弱的聲音,“救命……”
幾個警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王凱倫從車子上弄出來了。她碰到了頭,鮮紅的血把眼睛都糊上了,是陳志飛把她背出車子,又用乾淨的紙巾給她簡單包紮了傷口,然後送她去了醫院。
許雲波得到了王凱倫進醫院的消息,他尋思着,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溫亦如,溫亦如就病了。
下午三點鐘時,家裡的保姆來電話,說溫亦如拉肚子拉到停不下來,人都快虛脫了。
許雲波大驚,當即就驅車回家了。
小芒果在保姆的懷裡,不停地發出吭哧吭哧要哭的聲音,小丫頭在找媽媽。可是媽媽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有抱過她了。
許雲波沒時間去抱一下渴望擁抱的小女兒,大步上了樓。
溫亦如捂着肚子剛剛從衛生間出來,才只大半晌沒見而已,她的兩個眼窩都陷下去了,臉色也呈臘黃色。
“你怎麼回來了?”溫亦如一手撐住衛生間的門,聲音很虛。
許雲波一眼看到妻子的情形,當時心上就是一疼,他大步走過來,要抱她,“我送你去醫院。”
“保姆大驚小怪給你打電話了是不是?拉肚子而已,過一會兒就好了。”
溫亦如試圖掙開他,但是許雲波沒容許她走開,他把她的左臂拉到肩上,然後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來。
“都拉成這樣子,還不去醫院,想拉死啊!”
他抱着她,不容分說,大步往外面走去。
客廳裡,小芒果,眼見着自己的父親抱着母親從身邊匆匆走過去了,卻沒有一個人瞅她一眼,當時就不幹了,哇哇地大哭起來。
溫亦如聽到女兒的哭聲,便要從丈夫的懷裡下來,“波子,小芒果在哭。”
許雲波說:“保姆會照顧她的,我先送你去醫院再說。”
他把溫亦如抱進了車子裡,小芒果的哭聲從身後傳過來,許雲波回頭,只見他的小女兒在保姆的懷裡,張着兩隻小手,小腦袋正往這邊伸着,哭得滿臉的淚。
許雲波當時就心疼起來。
女兒的哭聲像是針紮在溫亦如的胸口,她試圖下車,但是許雲波攔住了她,“先去醫院檢查一下,聽話。”
去醫院的這一路上,溫亦如都是心神不寧,身體的不舒服加上對女兒的心疼讓她很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