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經知道,那麼錦月就此忘記我吧。”玄棠道。
“不,我怎能忘記你,除非你將我的心挖掉,可是玄棠,你有見過無心的人還能活得安然無恙的嗎?”錦月強忍着眼裡的淚水,硬是不想讓他發現她的脆弱,不想讓那眼淚滑落。
玄棠一怔,他從來不懷疑錦月對他的情誼,只是他怎能自私的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墮入那冰冷而又黑暗的深淵,雲玄棠已經欠了她如此的多,到最後離開這個人世之時,又怎能那麼自私的奪去她的思念?
“錦月,雖然無心,但是至少是活着的,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需要你,雲老爺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忍心嗎?”玄棠目光微沉,看着錦月說道。
錦月卻是“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淚水似乎肆無忌憚的灑滿了一地,落在冰冷的月光之下。
無心能活,無心雖然能活,可是不死不活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用?
她這一生都在雲家的光環之下,雲氏這個姓氏已經帶給了她太多的無可奈何了。
“說到底,還是你狠心,因爲流離就要嫁給其他人,你的心裡痛苦所以才恨不得早點離開這個世間,可是,玄棠十幾年來你的心底可有錦月一絲一毫的存在?可有過?你有沒有那麼一瞬間,至少是一瞬間是喜歡過錦月的?你何曾又替我想過,沒有了太陽的向日葵等待的只有死亡。”錦月含着淚笑着問道,心裡答案卻是早已經有了。
試問,沒有了太陽的向日葵還能朝氣蓬勃嗎?還可以嗎?
“我不是太陽,從來就不是,而你也不是向日葵,你是沙漠裡開出來的一朵水花,是一個可遠觀卻不能觸摸的水花,或許像沙漠裡的海市蜃樓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是幻影一場。”玄棠道。
他從來沒有觸摸過陽光下的溫暖,怎會是太陽?
他只是一個生活在孤獨深淵裡的人,一個命不久矣的男子,有什麼資格去帶給別人痛苦?
有什麼資格?更何況,她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啊,親妹妹!
錦月卻是激動的說道:“我不是幻影,我不是水花,我在,我一直都存在你的身邊啊,每次你發病之後,我冒着被爺爺發現的危險都要前去看你。我記得有一次,途中下起了大雨,我不小心跌進了陷阱,我以爲我就要死掉了,我一個人呆在陷阱裡,那裡好黑,還有好多的蟲子來咬我,你卻猶如神仙一般的出現了,我至今都記得你微笑着對我伸出了節骨分明的大掌,那個時候我覺得你的笑容,是天下最美麗的花兒。”
似乎,她的述說都將兩人帶回了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卻是她這一輩子最值得回憶的那個夜晚。
兩人都極近的沉默着,錦月似乎也沉默了。
過了半響,玄棠道:“我也從沒有見過那麼膽小的女孩子,連蟲子和老鼠都怕。”他的嘴角都透着溫淡的笑意。
本來只是他的一句戲言,誰知道十二歲的錦月卻不甘他說她膽小,沒用。
她竟然
假扮男裝去軍營裡增加勇氣,最後以護國爲己任呆在了軍營之中,他因着沒有那討人厭的丫頭來煩他,倒也是樂得自在,不過生活卻是失去了一份樂趣,又剩他獨自一人在亭心小築。
十二歲那年一別,再見就是五年後,她已經出落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再也不會拉着他討要玩意了,她的眼眸裡似乎變得有些清冷了,他卻不知道她的目光卻是永遠都追隨着他。
她將從小佩戴的暖玉交給了他,並且還命人在那上面刻上了他的名字。
他是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她也讓那師父在暖玉上也刻上了她的名字,只是要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才會顯現出她的名字,而他卻從來不知道這個秘密,她知道,他必定是不在乎的,不在乎雲錦月給的任何東西。
“玄棠,我怕黑,我怕蟲子,我怕老鼠,可是我最怕的卻是……我還在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你的……身影了。”錦月微微一笑,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
她最怕的無非是,她還在的時候,他不在了。
找遍了世間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這纔是她最怕的。
轟……轟……
玄棠的身體猛的一顫,身形也方寸大亂,所有的淡雅皆潰不成軍了。
錦月,那份埋在心底十多年的愛真的值得你這樣值得嗎?
“錦月,我答應你,只要你還在,我便絕不離開。”玄棠深邃的眸子裡卻是突然的明瞭,若是這條命能夠讓錦月高興的話,那麼他願意和她一起離開。
錦月目光一震,眼裡是深深的不可思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們可以找一處世外桃花,那裡沒有任何人認識我們,你不是雲將軍,我不是玄棠。我們置一處房屋,屋外一定要種幾棵海棠樹,等到花開的季節我們便可以聞到花香了。夜裡,你可以揮動你的長劍在月光下舞劍,我則在海棠樹下替你吹奏。我們可以畫好的字畫拿去換銀子,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既然是她所希望的,那麼他便用這餘下的生命和日子去實現她的希望,也何嘗不可?
她的眉宇之間皆是帶着幸福的笑意,似乎她都可以感覺到以後的幸福了,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半響過後,玄棠又道:“海棠樹下我們可以做一個鞦韆,夜晚的時候,可以坐着看月亮。”
他說得如此之多,不過是不想讓他死後她還有未完成的遺憾,他這一生,虧欠這個女子的東西太多了。
“你會娶我嗎?”錦月輕輕的開口問道,眼底是隱藏不住的顫抖,似乎就想要奔向以後有他的生活了。
玄棠眼底閃過一抹驚愕,隨後便看着錦月,慎重的說道:“我時日無多。”
他的時日無多,所以不想害了她。
“我知道。”錦月平靜的回答道。
“我不想害了你。”玄棠又道。
“我是不會讓你有事的,若你無法活着伴我一生歡喜,那我願陪着你上窮碧落下
黃泉。”錦月眉目間透着堅定的神色,若他無法活着,那麼他便陪着她死。
曼珠沙華即使永遠不能夠相見,可是它們至少可以每天感受着對方的氣息,知道對方從未曾離開。
可是她又怎麼會知道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痛苦?曼珠沙華日日相伴卻永世無法相見一面,永生永世的陪伴怕也算是一種奢求的幸福了。
拿命去珍惜過後的失去卻是更痛的,奈何,她總是不曾明白,心中卻是執念太深,最終爲情所累.
玄棠與錦月,雖然無法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最後,玄棠也是選擇接受了她。
流離在王府養了幾日的傷,待好一點之後便自行離開了王府,如今的她覺得,呆在王府,每日看着司尋她的心都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或許,是因爲那一晚的對話,讓兩人原本好轉的關係如今更是猶如寒冰,冰凍三尺。
回到雲府便先去見了雲堯,她想要告訴他司尋已經知道他是筲國太子的事情。
看着緊閉的房門,流離輾轉在門外不敢上前扣門,司尋已經答應了她不會揭發雲堯的真實身份的,既然他已經平安了何必告訴他平添煩惱?
若是她告訴雲堯,司尋已經知道了,那麼他必定會追問爲什麼司尋沒有行動,自然就會知道她是受司尋所迫,不得不嫁給他作爲側妃的,她怎麼忍心讓她的阿堯知道?她從來不不想他知道,她是爲了他才嫁給司尋的。
思量了好半會,決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流離決定緘口不言。
“扣扣……”流離拿起手輕輕的扣打着雲堯的房門,心裡卻也說不清楚是何種的滋味,如今,到底是沒有什麼關係了,也再也找不到理由爲他付出了。
想對他好,竟然也找不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了。
“進來。”裡面的人聲音依舊是溫溫的,讓人聽了格外的安心。
流離推開門只見雲堯一身華麗的紫袍正在細細的打量着一塊玉佩,依舊風華絕代的眉眼,紫色的衣袍卻將他的謫仙氣質硬生生的隱去了幾分,反而還更有幾分人間男子的絕美。
雲堯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驚世,連山河都比不得他的俊美,若爲女子,那該得是怎樣的傾國傾城的女子?怕是連大雲第一美人沁瓷也比不得,恐怕又是紅顏禍水。
“什麼事?”雲堯卻是頭也不擡的看着玉佩問道,聲音似乎有一股不耐之意。
半響也不曾聽見聲音,雲堯不覺有些驚訝,擡頭便見着流離站在他的面前,眼底快速的閃過異色,隨即優雅的收起了手中的玉佩,而後看着流離道:“阿離,你的傷……”
“不礙事,流離回來了只是前來告訴大哥一聲,半個月之後流離將嫁進六王府。”流離沉默了半會,而後不鹹不淡的說道,隨後細細的審視着雲堯的表情,生怕錯過了一個表情。
雲堯微微一笑,道:“這樣極好,雲家永遠是你的孃家。”一聲大哥,將他的心噻得酸酸的,不覺眼中也有些酸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