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離婚了, 他們離婚了……我以爲他們一直瞞着不告訴我,是因爲有復婚的打算,可是, 我今天聽到他們又在吵, 說要把離婚的事情告訴我……嗚嗚嗚, 怎麼辦啊, 我爸我媽真的要分手了, 我該怎麼辦啊……”
盛梵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雙手緊緊的握着他的衣襬,揪成了一團。
付亭勻平生最見不得女人哭, 小的時候,他妹妹受了委屈跟他哭訴, 都被他給兇跑了。
所以現在看到盛梵哭, 隱隱覺得有些頭疼, 可她說的那些話還歷歷在耳,不由得升起一片心疼來, 放緩了聲調,柔聲哄道:“沒事的,他們不是還沒這事告訴你,肯定還有退後的餘地,你別想那麼多。”
盛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個勁的搖着腦袋, “沒有餘地, 他們已經領過離婚證了, 我都看到了, 只不過一直忍着不說而已……”
付亭勻微一挑眉,事情遠比他想得嚴重。
懷裡的小人兒還在不停地抽噎, 顫動的雙肩令他心尖也跟着打顫。
不自覺的收緊了環着她的臂膀,擁着她朝車裡走,“我們先去臨江閣散散心,你現在這樣根本不是辦法。”
盛梵沒反對,她的確需要好好地靜一靜。
驅車出了市中心,進入開發區的道路,車流量明顯少了很多,路上也沒什麼人,付亭勻就勢把車頂蓬給打開了。
霎時,大片大片的涼風從頭頂灌入全身,盛梵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心間的疲憊感也去了大半,微眯着眼迎風呼吸。
付亭勻會心的勾了勾脣角,加重了踩着油門的力度。
臨江閣處在濱江開發區的北端,以前周圍全是廢舊的收車場和農田瓦房,這兩年政府投資整治發展,鋪設了綿延的綠化帶,又依着臨江閣的地勢造了一座大型的遊樂場,倒成了吸睛無數的好去處。
距離目的地還剩一個紅綠燈的時候,一路都沒說話的盛梵破天荒的開了口,“我們待會能去遊樂場玩會兒嗎?”
付亭勻突然就笑了,玩味兒的點着頭,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可以,今天你是大爺。”
盛梵硬生生的被他看紅了臉,別過頭,又恢復了沉默。
付亭勻停好車,在窗口買過門票,帶着盛梵進了遊樂園。
“想玩什麼,自己挑,在下全程奉陪。”他大手一揮,頗有些“這座遊樂場已被我承包”的意味。
盛梵淡淡的瞥他一眼,大步流星的朝“跳樓機”的方向走。
付亭勻不明所以的跟在後面,“你準備玩啥?提前透露一下唄。”
盛梵沒答話,徑直朝前走。
“跳樓機”就處在遊樂園的中心位置,在它右手邊的位置還有“旋轉木馬”。
兩人沒走多久就到了,盛梵停下腳步,扭頭指了指前方的遊戲設施,“就它了。”
付亭勻想也沒想的點頭,“行,排隊去。”
“那又沒人,排什麼隊?”盛梵詫異的挑眉,餘光瞄到一旁的“旋轉木馬”,登時瞭然,有些嫌棄的撇了撇嘴,“你不會以爲我要坐‘旋轉木馬’吧?”
遊樂場裡大部分都是家長帶着孩子來玩的,所以“旋轉木馬”前排了一長條的隊伍,不過邊上的“跳樓機”很是清冷。
眼角下意識的一抽,付亭勻眯着眼問,語氣危險,“你確定你要玩‘跳樓機’?”
盛梵二話沒說的點頭。
見她如此堅定,付亭勻也沒廢話,拉着她朝上走,“行,到時候可別抱着我哭。”
“哼!不會的!”
一分鐘後,上升至一大半的座椅上,盛梵雙眼緊閉,兩手緊握把手,心已飄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喘一下。
一旁的付亭勻見狀,趕忙攥住她的小手,“別憋氣,深呼吸。”
話落,就聽盛梵帶着哭腔的聲音緩緩傳入耳中,“我不想玩了,我要下去。”
他無奈一笑,之前那麼言之鑿鑿的要玩,轉眼就後悔了,還真是孩子心性啊!
“怕就叫出來,有我在,沒事的。”他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聲音冷靜沉穩。
說話間,他們已升至了頂端,機器在空中停住了。
心“咯噔”一下。
盛梵此時懊悔不已,原以爲跳樓機跟過山車差不多,嚎幾嗓子就過去了,誰料,這玩意遠比過山車折磨人,先慢慢的讓你體驗腳不着地的飄忽感,再一下子把你從雲端扔到地面,光是這瞬息變幻的刺激感就使她備受煎熬。
“完了,完了,要死了——”剛說一半,機器就鬆了。
下落,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啊——啊——”
盛梵除了拼命地嚎叫,啥都不會,腦子裡一片空白,迴盪的全都是她在自由落地畫面。
兩眼發暈,兩腿發軟,憑着付亭勻的攙扶才從座椅上走了下來。
心還在“咚咚”的猛跳,全身上下血液流過之處俱是一片滾燙。
付亭勻扶着她到長椅上坐下,又急忙從小賣部買來水和紙,遞到她的面前,“給,咱在這兒好好休息會兒吧。”
因着叫了一路,盛梵嗓子幹癢難耐,趕緊接過水灌了兩口,喘息了好一會兒,等心跳平復了下來,這才扭頭看向付亭勻。
見他臉不紅心不跳,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登時有些不服氣,“怎麼你跟個沒事人似的,咱兩難道玩的不是一個遊戲?”
他嗤笑一聲,雙手環胸的對着她,下巴微揚,頗爲驕傲的,“以前跟朋友一起玩過各種極限運動,所以這個,頂多算入門級別的。”
“呵!呵!”盛梵睨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從椅子上跳起來,“走,我們去下一個場地。”
“去哪兒?”
“鬼屋!”
“還來?你就不怕被嚇得尿褲子?”
“有你呢,怕什麼!”
“……”
一直到太陽下山,盛梵拉着付亭勻把遊樂場裡刺激的項目都玩了個遍,這才意猶未盡的走了出來。
正巧肚子也適時地發出訊息,兩人就近尋了家有名的小飯館解決胃需。
點好菜,付亭勻去了個洗手間,結果回來的時候,餐桌上多了一打啤酒,而某人正握着一罐往嘴裡送,登時腳步一頓,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怎麼想起來要喝酒?”
盛梵“咕咚”灌了一大口,甘苦的刺激感使得舌尖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慄。
她抿脣緩了一會兒,咧着嘴衝他笑,“不是有句古話叫‘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嘛,今天你就讓我好好放肆一回。”
說着,又拍了拍身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來來來,咱們一醉到天明。”
那抹熟悉的笑容很是刺眼,付亭勻猶豫了一瞬,還是妥協了,拉開椅子坐到了她的邊上,睨了眼面前的啤酒,繃着臉沒動。
盛梵又喝了一口,扭頭見他沒動靜,詫異的“嗯”了一聲,“你怎麼不喝啊?”
付亭勻長眉一挑,回以反問,“若是我們兩個都喝醉了,誰來開車?”
“怕什麼,可以叫代駕。”盛梵說的很是輕鬆。
付亭勻擡眸掃了她了一眼,“我不放心。”
語氣很淡,裡面隱含的薄怒令盛梵找不出辯駁之辭,只得悻悻的收了口,兀自灌着酒水。
四五罐啤酒下了肚,醉意也慢慢涌了出來。
盛梵其實不太清楚自己酒量的大小,以前跟蘇芊若喝過幾次,不過都是點到爲止,一點醉意上了頭就收手,就像現在這樣。
雖然有點暈乎乎的,不過勉強還能認出來面前坐着的人是付亭勻,所以她並不打算收手,繼續劃拉着罐子往嘴裡送。
誰料,中途卻被一隻大手截住了。
順着大手的方向,她撐着迷濛的醉眼望了過去,有些不快的嘟囔了句,聲音不大,帶着酒後的惱意。
“你幹嘛啊……”
付亭勻依舊雲淡風輕的坐在椅子上,不過神色有些嚴肅,小心的從盛梵手裡抽出那罐啤酒,放緩了聲調,“差不多就行了,再喝就傷身體了。”
盛梵氣鼓鼓的瞪他一眼,“不幹,我又沒醉,還能喝。”邊說邊把桌上剩餘的啤酒攬入懷中,生怕慢一步就被搶走了。
付亭勻被她這一舉動弄得哭笑不得,心道跟醉酒的人是講不了道理的,遂轉移了話題,“那你跟我說說,你爸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爸媽?”盛梵歪着腦袋看了看他,表情木然。
許是提到了痛處,她猛地灌了兩大口,怔了好一會兒才幽幽的張口迴應,聲音有些飄,“就是離婚了啊……”
等了老半天見她只回了一句廢話,饒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付亭勻登時就黑了臉,可轉眼瞧見她那落寞的神色,責怪的話一下子就卡在了嗓門口,心底某一處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劃了一個口子,止不住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