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很快響起牛叔版摩托車的“嗚嗚”聲。
我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牛叔的摩托車已經再次開到了十八彎。
手上提的東西有點重,身邊有免費的苦力在,我自然也毫不客氣,直接把東西遞給了項揚。
距離上次回十八彎不過月餘,除了周邊植物茂盛了點,蚊子多了點,其餘的,倒也沒有什麼變化。
不過許是有項揚這個老鬼在,一路進去,我竟沒遭蚊子荼毒。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路上只有我走過碎石路踩出的聲音。
一路無話,顯得有些沉悶。
我將頭扭過去看向項揚,只見他也正扭頭看向我,脣角微微勾起笑意來。
“怎麼了?”
“看看你是不是太緊張了所以不說話啊。”
“反正你舅又看不見我,緊張什麼?”
“屁,說的好像今早緊張的人,哦不,鬼不是你一樣……哎,我說你怎麼一點兒也不對牛叔說的林幽的事關心啊?”
“哪家沒有本難唸的經,那麼多人,要是我每個都關心,還不得累死啊?”
“也是……不過,林幽家出什麼事的話真的停可惜的,她人很好,等回去了咱去看看吧,要是幫得上的我們也去幫幫?”
“好。”
正說着,村口那邊就快到了,與此同時,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我忙拿過項揚手上的東西,一邊將項揚趕回銅鏡,一邊自己提了東西,繼續往村口走去。
隨着我步步走進村裡,漸漸的,那聲音就漸漸清晰了。
我耳朵豎了豎,只聽聲音好像是從放牛娃阿福屋裡傳來的,之所以叫他放牛娃是因爲他小時候經常放牛,一來二去,到現在還有人叫他放牛娃,當然,也就是在心裡而已。
阿福是個脾氣暴躁的主兒,當着他的面叫他放牛娃,免不得是要被說的,平時去他家的溜溜的人也很少,現在卻聽到裡面有聲音,我心裡一個好奇,腳便不由自主地往他家挪去了。
“可兒,那是兩公婆吵架,看了你也幫不了。”項揚用鬼術壓縮成線的聲音傳入我耳中。
項揚說這話應該是不太想我過去的,但我聽到這話眼睛卻是亮了亮!
阿福已經三十來歲了,但因爲脾氣暴躁,沒有哪個女孩子願意跟他,我清明回來時他還打着光棍,不造短短一個多月是誰家閨女嫁給了他,還罵起了架!
這樣想着,我心裡的好奇心頓時越發強盛了,完全不理會項揚剛纔那話,腳下一動就緩緩挪了過去。
包包裡的銅鏡抖了抖,最終還是平復了下來,不用想,項揚鐵定又在裡面翻白眼了。
我沒管這,繼續往前走着。
隨着距離的接近,我也漸漸聽清了那怪聲。
其內有阿福的打罵聲,罵的好像是什麼不下蛋的母雞,還不肯吃蛋,一邊罵着,一邊就傳來皮鞭抽到皮膚上的聲音。
我聽得那皮鞭一抽一抽的聲音就心裡發寒,但聽那罵聲果真像是阿福討了媳婦。
我好奇心再次旺了旺,直接趴到阿福家的木門上,只見一個女孩子低垂着頭坐在那地上,長長枯枯的頭髮遮住面龐,看不清面貌。
再往她身
上其他地方看去,只見她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但還算乾淨,明顯是每天都有換的。
她乾瘦的手露在外面,手上沾了點地上的泥巴,但仍遮不住那手的白皙。
留着鬍渣的大壯漢阿福站在他面前,一隻手上拿着一隻雞蛋,另一隻手上拿着一根皮帶,正一下下地往那姑娘抽去,每抽一下,便見女孩兒身上裸露出來的肌膚上多出一道紅色深痕,幾欲滴血,看得我心裡直抽。
但即便這樣,她身子除了被皮帶抽打得往一邊側去去外,自個兒卻是連抖都名譽抖上一下,嘴上還幽幽地唱着歌兒:“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這樣的場景,着實詭異。
我心裡不由泛起一層雞皮疙瘩,怪不得項揚叫我別來看呢!
但現在看都看了,我還不知道這姑娘是誰呢,叫我現在就走,我也捨不得走。
而且,聽那唱歌的聲音,我總覺得有點耳熟,一時之間我也沒想起那是誰的聲音。
“你個不生蛋的母雞!”阿福“呸”地一聲吐出一口口水到女孩兒身上,狠狠地將皮帶往地上一甩,捏開他另一隻手上的雞蛋,又一把拉起女孩兒的頭髮,使她的頭不得不擡起來,也不管她那垂下的頭髮,見着她的嘴就將雞蛋往她嘴上塞去。
直到這時,我的注意力才放到了那隻雞蛋身上,只見裡面有半隻小雞的雛形,這才發現,這雞蛋竟是……鳳凰蛋!
我看着那雞蛋,猛地睜大眼睛,又突然覺得哪兒好像不太對勁,微一低頭,便見那女孩兒一雙原本低垂下去的眼突然擡起來,就這樣被頭髮半遮着卻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由無聲瞬間變得凌厲!
這情景轉變太快,眼神又凌厲,看得我下意識就倒吸一口涼氣,腳下一動,手上提着的東西就發出聲響來!
我猛地睜大眼,正想跑,但聽到門縫外有聲音的阿福已經扭頭往這邊看來,他本就長得兇悍,這會兒看過來的目光更是嚇人,我腳下又一晃,往旁邊一扭,差點就給崴着了!
“誰!”
阿福冷呵一聲,拾起地上的皮帶就要站起來,那擡起眼來的女孩兒卻突然伸手抓起擋在她面前的頭髮,呵呵笑了起來:“第十三雙眼睛呢,呵呵呵呵……”
“第十三雙,呵呵呵……”
阿福往門邊走來的腳步頓時一頓,一條鞭子就“啪”地一聲往女孩兒身上抽去!
而我,我本想跑的腳步頓時一頓,只因,在這女孩兒捋起頭髮來時,我竟發現,這是……林幽!
她一個光鮮的私企白領,怎麼會出現在阿福家,還是以現在這幅模樣?
夫妻?她現在是阿福的老婆,牛叔先前說的林幽可惜了說的就是這事兒?
我完全木住,眼看着阿福抽了一鞭後,再次一臉兇相地踏着大步往我這兒走來,腳步卻邁動不了!
腰部突然被一雙微涼的手摟住,沒等我反應過來,我便見阿福眼光一滯,身子一僵,而後,我眼前場景一邊,便覺得我身子離開了原地。
不多時,項揚便抱着我掠到了村中央的一顆老榕樹下,四周都沒人影,他也就這樣抱着我。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擡眼看向項揚,有些擔憂地說道:“
阿福是陰陽眼,剛纔……”
“沒事,陰陽眼而已,我要不想讓他看到,他看不到。”
我點點頭,擡眼看向阿福家所在的方向,吐出口氣,說道:“那是林幽。”
說到她就是一陣心顫,一方面,爲她怎麼會嫁給阿福,還被這樣對待心驚,另一方面,她被打時的表現,她那雙眼,以及她口中的那什麼第十三雙眼睛,着實是詭異!
身上抱着我的手緊了緊,輕聲說道:“別怕。”
我點點頭,抱着他的手緊了緊。
“項揚,她說第十三雙眼睛,你……”
“我沒有發現裡面有任何鬼物或妖物的氣息。”
我抿脣,點點頭。
我也沒有看到。
而且,阿福是陰陽眼,如果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他應該看得到,也就不可能還有心思在家打老婆了。
十三雙眼睛……那應該是,她被人……
或許,她嫁給了阿福而不是她那個高富帥男朋友,和這個有關係?
我搖搖頭,不敢多想。
一個優秀到令人羨慕的女孩子,最終卻是這樣的結局,想不讓人心酸都難。
更何況,這女孩子還是我認識的,並曾經作爲榜樣過的。
項揚也沒有再說話,只抱着我的手緊了緊。
不過,這種滋味兒當真不好受。
我想了想,直接閉上眼睛,開始冥想起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我就進入狀態。
再睜眼時,我的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
扭頭再往阿福家看了一眼,我從項揚懷裡下來,說道:“先回我舅舅那兒吧。”
項揚點點頭,答道:“好。”
至於林幽的事,問問我舅舅再說。
能幫的,我不會吝嗇。
大榕樹這兒再往裡近一點就到了我舅舅家。
到舅舅家時,彼舅母正在給小表弟小寶洗澡,聽見人聲頭也沒擡,便說:“他爹回來了?”
我腳步一頓,說道:“是我,林可,舅母。”
舅母一雙略有些粗的眉頭頓時就緊擰起來,一邊擡頭一邊說:“現在又不是暑假,怎麼就回來了?”
那張不耐煩的臉在看到我時卻瞬間變成驚愕,旋即再次兇了起來:“你誰啊你,亂進我家幹嘛,林可那死丫頭進來怎麼也不管管外人!”
我有些尷尬地咳了咳,答道:“我就是林可啊舅母。”
“你?林可?”她一邊頭也不轉地將呆在浴盆裡不太安分的小寶身子往下按了按,一邊就問我,“你上大學去哪找的野男人弄錢去整容了?”
我看她那樣一臉嚴肅而煞有介事的模樣,頓時臉一木,站在原地,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不就變瘦了,然後還剪了個頭發嘛,這就不認識了?
我木木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倒是身邊有了異動。
扭頭一看,頓見項揚一張鬼臉鼓起來,雙脣卻抿了起來,胸膛還一起一伏的,顯然是在憋笑,看得我心裡一火,頓時罵道“笑什麼笑,我是整容了,那野男人就是你!”
可不是,要不是他的緣故,我能瘦那麼多,還去把我最愛的長髮給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