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毫不理會肚子的劇痛,我一雙眼,只往那已經消失了蹤影的舅舅看去!
不知不覺間,我眼中,已蓄滿了淚水。
身子被一隻熟悉的微涼大手撈住,涼意傳至肚腹,痛楚迅速消散,我卻全無反應,木木訥訥,只如一隻沒有靈魂的稻草人。
“可兒,看清楚,那不是你舅舅,人沒有那樣的速度!”
我猛然擡頭,看向項揚。
“先不多說,你先回去,乖乖等我!”
話音一落,我便見我身上突地罩起了一個半透明結界,帶着我飛速往後退去,而那邊,項揚一個閃身,已經追着“舅舅”而去。
我猛地想起,在我將意識沉浸到眼睛中去時,我好似聽到舅舅悶哼了一聲!
但當時,那短短一聲悶哼後,我便沒再聽到舅舅的聲音,也沒感覺到周邊發生了任何變化。
而這相加,使得我以爲舅舅那裡是發生了什麼小事,所以,我的意識體也沒退出去,怎知,事實竟是……
舅舅卜學之術學得雖然不算多好,但他好歹也算是玄門之人,外出歷練過,身上也有外婆留下的一些寶貝!
然而,他竟然只是悶哼了一聲,就被那東西佔了身體!
這樣說來,那東西,還不知有多強勁!
而項揚,他剛鬥了旱魃出來,魂體都還是虛虛妄妄的,如何鬥得過那東西?
更何況,他還要顧及舅舅的身體,林幽的魂體,還有那半粒鬼丹和旱魃的屍丹!
我越想越急,顧不得其他,當即用手砸着結界,企圖下去,但結界就像是水做的一樣,一拳拳砸上去,卻只是往外凸出,力道一卸,便會立即縮回原形。
而這時,那結界已經帶着我,退離那片養屍地好幾十米之遠了!
我狠狠咬牙,忙攥緊了拳頭,繼續往結界砸去。
這一次,比起先前,力道更猛。
可那結界,卻還是怎麼也打不破!
反倒是我看着結界又外凸了幾次,比起先前,似乎有些虛妄了起來,我不由聯想到,這結界是項揚佈下的,我這樣衝撞結界,會不會間接地耗費了他的鬼力?
想到這裡,我立即收了手。
結界帶着我繼續往外飛。
我看着外邊一閃即逝的樹木,我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要聽項揚的,好好在舅舅家等他。
不多時,結界便帶着我行至村口。
不得不說,即便情急,項揚對我,也是花費了心思的,一到村口,結界就自動停了下來,將我輕輕放到地面……不管在結界裡,外人看不看得到,現今階段,當然是自己走到舅舅家好。
我長吸一口氣,摸了摸奪魂刃和身上的黃符,大步往舅舅家而去。
行至阿福大開着門的家,我腳下微一停頓,便繼續往前走。
沒走兩步,我余光中,突見一道有點眼熟的身影,腳步登時就停了下來,迅速往那邊看去。
與此同時,那邊那道人影,目光也落在了我身上。
那是一箇中年女子,眼角已有一些細細皺紋,皮膚也有些微暗黃,但整個人,氣質如珠,圓潤自然,給人一種濃濃的親切之感。
這氣質,和外婆身上的,一模一樣。
那張臉,也與外婆有幾分相像。
我看着這女子,眼眶微熱,喉間打了幾個翻滾,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是的,這是我媽媽。
或者說,這是我養母,也是外婆
的親女兒,舅舅的親妹妹。
“可可?”卻是她先開了口,一步步往我這邊走來。
我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慌亂之下,當即就想逃開,腳下卻像灌了鉛似的,怎麼也邁不出步子。
“可可?”
見我沒有應答,她又喚了一聲。
此時,她距我,一米都不到。
避無可避,我只好扯開嘴角,勉強笑道:“媽媽。”
她一擺手,說道:“我知道你已經知道我和林翊不是你親生父母了,若是不願,可以不叫媽媽,巧姨或郭巧,隨便你叫那個都成。”
我扯開嘴角,也不知要怎麼答話,便只“嗯”了一聲。
“林幽那裡怎麼了,她的魂呢?”說着,她目光一轉,落到阿福堂屋裡的黑色棺材上。
而這邊,聽到這話的我,腳下卻是猛地往後一退,手上當即就抽出了幾張項揚畫給我的符雙眼,則是集中了注意力,全神貫注地往她看去……雖然那裝着林幽屍身的棺材還未蓋起,透過棺蓋和棺材板間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躺着的是林幽,但是,郭巧她分明已有十幾年沒回過十八彎了!
那麼,她又是如何知道阿福家裡躺着的是林幽的?
一切只有一個可能……這不是郭巧!
雖是這樣想,我還是一邊坐着戒備姿勢,一邊求證性地用通幽眼往她那兒看去!
三層通幽眼,雖然還是有很多限制,但至少,附身一類的,只要我集中了注意力,還是能看得到的!就像在陰陽村時,通幽一層的我,便已能看出跟着林母來守靈的阿年和阿正,身上寄存的,是其他靈魂!
舅舅那裡我沒看出,不過是因爲一切來得太快,我根本沒時間去看!
而在這裡,我是可以的!
本以爲那會是一隻鬼物,但當眼前魂體浮現時,卻是和外在的容顏完全一致的……竟還真是郭巧本人!
我眉頭登時就皺了起來,手上的符咒,絲毫沒有鬆開。
“你眼睛已經看到是我了,還懷疑什麼?”她說着,脣角微微勾起,一笑之下,本就隨和的氣質,給人的親切之感,越發強烈。
我眉頭卻是皺得更深,當下就問:“你不光知道林幽,還知道我的眼睛?”
她臉上笑意深了深:“自是知道的。你不用這麼緊張,其實事情很簡單,從我嫁出十八彎以後,和你舅舅的聯繫便沒斷過,只是聯繫的方式比較隱秘,十八彎裡的人,幾乎不知道罷了。”
末了,她又補充一句:“我們郭家人,不管男女,聯繫從來不會斷去。現在我回十八彎,不過是因爲這兩日沒能聯繫到你舅舅,所以回來看看。”
照她這樣的說法,她不知道林幽的事,是因爲她這兩日沒能聯繫到舅舅!
這理由,真是無懈可擊。
但事實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她的話有幾分可信度,便抿抿脣,沒有應答,手上捏着的黃符依舊沒有放開。
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沒再問話,在又往林幽棺材那邊看了一眼後,對我一笑:“走吧,先去你舅舅那裡。”
說完,她徑直轉身,往舅舅家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我想了想,當即跟了上去,轉而走到了她前面……要真有什麼不對的話,我還能擋擋刀子。
舅母本性不壞,對舅舅和小寶也是真的好,我寧願自己面臨危險,也不願意她和小寶出事。
好在,一路無事,但該防的,還是得防。
回到舅舅家時,只見家門半掩着。
將門推開,便見舅母正坐在堂屋裡,繡着刺繡,但那針頭時不時刺到指尖的動作,以及我和郭巧走來,她都沒聽到動靜的事,都顯示着,她心神不寧。
現今的形式,這樣的神情,真是叫人無比擔憂。
但不知丈夫是否安全,舅母這表現,也委實是情有可原,叫人生不起氣來。
我不由嘆息一聲。
聽到開門聲的舅母思緒終於迴歸,那雙並不漂亮的眼眸,在看到我時,猛地一亮,轉向我身後。
下一瞬,舅母眸中亮光,瞬間褪去。
“可可,你舅舅呢?”
我哪敢和舅母說實話,忙扯謊道:“舅舅還在後頭,事情一切順利,待會就會回來了,舅母不用擔心。”
舅母臉上神情,這纔好看了許多,目光落到郭巧身上,又落回我身上:“這是?”
“嫂子,我是郭巧。”她自己答了。
“郭巧?”舅母喃喃了一聲,“好熟悉的名字……你,你是阿亮的妹妹!”
郭巧笑答:“是啊,嫂子。”
舅母眉頭皺了起來,面色有些不悅:“不是嫁了個有錢人,直接把林可丟這兒,十幾年都不回來一次了嗎?怎麼,現在是被有錢人丟了,捨得滾回老窩了?”
舅母這話,便是我聽着,都覺得刺耳得緊,也不知,郭巧聽了是何神情。
我目光下意識落到了她身上。
她臉上笑意仍是掛着,和先前一般無二,似乎毫不在意的樣子,開口時,語氣也與先前一般無二:“是啊嫂子,我被甩了,來這裡避難來了。”
我微微皺眉,不由看向郭巧。
見我看過去,她臉上笑容更甚,甚至還對着我頷了頷首。
這模樣可真是怎麼看都沒有一種離婚了的感覺。
我看不出真假,索性不再看,轉而將目光移到舅母身上,捏着黃符的手,一刻未鬆。
只見舅母那邊,被郭巧以這樣的神情話語來對答的舅母登時就被嗆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我有些看不過去,剛想說話,舅母臉色已經恢復了過來,嘲諷道:“怎麼,離婚了,不是寶貝着那個兒子嗎?”
郭巧神色終於暗了暗:“那兒子不是我的,我兒子一出生就死了,他們兩父子都知道,就我一個人被矇在鼓裡,現在那對人渣父子都有把正母請回來了,我還要什麼兒子。”
聽到郭巧這樣說,舅母也說不出話了,只讓她隨便找個地方坐。
她和舅母一樣坐在了木質長椅上,我自然是坐在她們中間,將她們倆隔離開來。
不多時,房內傳來小寶的嗚咽聲。
舅母立即扔下刺繡,往房內走去。沒一會兒,房間裡就傳來了舅母安撫小寶的聲音。
這頭,我看着脣角依舊掛着笑意的郭巧,猶豫着要不要問問她是不是真那樣了,卻是說不出口。
猶豫了一會兒後,我目光落到了她那兒,卻見她正看着外邊。
沿着她的目光看去,我就見舅舅正站在門外,此刻,也正看着郭巧。
可那神色,明顯不對,也不知舅舅身上的,是不是還是那隻鬼物!
我拿了符,立即起身,那頭,郭巧卻是更快!
我只見她猛地衝去,手上便是一道黃符飛起,配合着她化成手刀飛劈過去的手,看得我不禁瞠目結舌……郭巧竟然也會玄學之術,看那架勢,似乎還挺厲害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