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窮人該有的尊嚴和底線,向晴一樣都不少。
向晴身上所有的棱角,都因爲現在眼前這個男人,完全磨光了。
可是,她還是沒能得到他。
十年前,她不肯接受柯母的資助,卻因爲柯母那一句“出去成長到和明遠一樣的高度,纔有資格陪在他身邊”徹徹底底的動容淪陷了,從那時起,她的底線就已經沒有了。
柯母給的錢並不多,又因爲後來的離世沒能供她念完大學,可是她還是拼着命在一個陌生的國度獲得了她想要的一切。
那時候的她,心裡只有一個信念,她要在一段勢均力敵的愛情中守護他,陪伴他,以不卑不亢的姿態從容地站在他身側。
終於等到學成名就歸國,心心念唸的他身邊卻早已有了佳人相伴。
起初她也會暗暗地與她相比,論樣貌、才學,她從未輸給任何人,只是後來她又漸漸放棄不再執着於此了。
從一開始她就輸了,別說沒有沐箏那樣的家世,她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家庭都不曾擁有。
小時候,她自作多情地把小小的他當做家人,可真正長大後也是自己意識到她與他們本質上的天差地別。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他與她之間的鴻溝終究難以跨越,柯明遠可以爲了從前的恩怨鬆開沐箏的手,卻也不可能轉身牽起她的。
每一個人的愛情都是千瘡百孔,可怕又諷刺的是,她分明知道他與她不可能,卻還是心甘情願的在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單戀中付出所有。
他利用她時心裡沒有一絲愧疚,她被他利用時也沒有半點勉強,終究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以訂婚爲條件與沐敬河的合作只是短期的,而他真正要做的是徹底搞垮沐氏,這就是向晴屈身沐氏只當一個娛樂部總監的原由,她的使命就是能有一天與柯明遠裡應外合達到他多年的目的,看到他從前那般歡快的笑臉。
幾年前向晴在國外一天打幾份工也要咬牙堅持下來的時候一定沒有想到,她會淪爲一個卑鄙的商業間諜,她會爲了不讓他失望去不擇手段的盜取一個新人的創意。
而現在,這些她都做到了。
沐氏娛樂的綜藝部每個月只有一個審批合格投入拍攝的名額,投拍困難或者題材類似的提案都會被刷下來,所以,搶先先機十分重要。
一大清早,沐箏果然氣勢洶洶地如約而至了......
“向總監!我想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沐箏把一沓文件毫不客氣地摔在向晴的辦公桌上。
向晴把桌上的文件拿起來看,是綜藝部前一天下班之前審批通過的網綜提案——《美妝博主競技賽》,節目的形式內容都與新人開發部的提案相差不大,只是署名上寫的是別人的名字。
向晴早就料想到她會來,卻也實在沒有想到有比揣着明白裝糊塗更好的法子。
“這是綜藝部昨天上交上來的網綜提案,我看過了,可行性很強已經開始籌備了......”
沐箏忍不住打斷她:“難道你不覺得眼熟?”
向晴還是一副淡定的姿態,把心虛掩飾的很好:“你是說你們部今天交上來的“網紅競賽”提案?是有一定的相似度,但綜藝部已經有一個項目在籌備了不可能再通過你們這個,何況這個提案本身就比你們組的可行性和專業性都高,如果你們早點交過來給我過目我可能會選擇你們這個,可惜你們晚了一步,到了現在二者擇其優,我也只能......”
“向總監就不覺得奇怪嗎?!”沐箏冷哼一聲,語氣充滿諷刺,“同一個公司兩個部門爲什麼就能在相同的時間裡,拿出兩份創意理念幾乎完全相似的提案?”
“在這個行業,創意理念相撞是一件經常發生又無可避免的事,我並不覺得......”
“並不覺得你做得有什麼不對?”沐箏反問着搶白。
向晴面色複雜,咬牙說:“是。”
“我曾經以爲你只是單純看不慣我,對待工作的態度起碼是認真負責的,但現在看來是我之前看錯了!”
向晴聽了沐箏的這兩句話,卻突然默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爲一般:“人心複雜,沐總監以後,還是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沐箏的語氣倒也像是平靜着接受了現實:“我能追問一個理由嗎?”
“什麼理由?”向晴反問。
沐箏耐心補充:“你爲什麼這樣用心地給我下絆子?或者說,沐敬河給了你多少好處,你和我說或許在我這兒你可以得到更多。”
向晴倒是沒由來地笑出聲:“我不是一開始就告訴過你嗎?我嫉妒你,我見不得你好......”
“你不配!”沐箏脫口而出。
向晴依舊在笑:“你說什麼?!”
“我承認因爲家庭或是......或是別的緣故,我確實比一般人掌握更多的先天條件,但這也不能成爲你剽竊別人創意的擋箭牌!你從前要的無非就是一個公平,可你現在的所作所爲呢?難道不是在以權謀私,恃強凌弱麼?!像你這樣卑鄙無恥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說嫉妒我!”
向晴自知理虧,緘口不言,沐箏說道氣憤處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返回來。
“既然這個項目已經歸你們了,我挽回不了就希望你一定認真對待它,不要浪費其中的商業價值,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向晴看着眼前這個皺眉抿嘴,神色堅定的女孩,就突然想到了幾年前在國外打拼的自己,便莫名地衝她扯了個嘴角,輕巧的點了個頭。
掌控別人命運的快敢抵不上她心裡的愧疚不安中的一分一毫,她其實並沒有那麼討厭她,只是又不得不辜負她。
拜時間和世道所賜,我們都成爲了面不改色便謊話連篇的成年人,小時候說謊的孩子沒有糖吃,長大了說謊的大人活該得不到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