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天剛從院牆跳出去,就見新月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
“阿夏!阿夏!”新月還沒走進院子,就呼喚着寒夏的名字。
“怎麼了你?慌慌張張的!”
新月忙不迭的喝了一口水,說道:“你聽說了嗎?咱們五殿下和公輸家的小姐訂了親!”
“什麼?”寒夏的嘴巴張的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不會是公輸沐菡吧!急忙問道:“公輸家哪個小姐?”
“還有哪個小姐!”新月十分不滿寒夏的無知,喘了口氣,接着說道:“五殿下的身份擺在那,當然是公輸家的嫡系小姐,字好像叫什麼沐菡的!”
寒夏伸手拍了拍腦袋,這下完了,要是公輸沐菡嫁給五殿下,那可真是有得玩了!
“阿夏,這是喜事,你哭喪着個臉幹什麼?”新月不解的問道。
寒夏不理她,接着問道:“什麼時候?公輸沐菡會馬上住進來嗎?”
“你傻呀!”新月點了點寒夏的額頭。“他們只是先定下來,等真正成親估計還得幾年!聽說是昨天晚上的晚宴上宣佈的。聽聞這公輸小姐長得極美……”
新月後面說什麼,寒夏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昨天拿到劍之後,跟屠天打了個招呼,直接就走了,沒想到後面還有這一茬。看來自己跟公輸沐菡還真是有緣分呀!屠天剛纔來說有些事情要處理,提前離開湟中城,來跟寒夏辭行。
“砰”的一聲,桌子上的杯盞碎了一地。“我不嫁,誰願意誰去!”
半秋一邊收拾一邊說道:“小姐,別生氣了,這親事是小時候訂下來,又不一定作數,再說又不是成親,不代表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
半秋蹲在地上,一扭身,就看到一雙黑色的鹿皮軟鞋,就那麼靜靜地立在那。半秋趕緊跪地俯身,肩膀止不住簌簌顫抖,哀求道:“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奴婢也是爲了寬慰小姐才口不擇言的……”
公輸祁茗不理會半秋的哀求,語氣平常的說道:“自己領三十鞭。”
“哥哥!”公輸沐菡語氣不善的叫道。“我不想嫁給五殿下,你去把這門親事給退了吧!”
“不要再鬧了,這件事情我和父親自有定論!”
庭院深深,秋意漸濃。紅泥小火爐上燙着一壺清酒。
“你的手怎麼樣了?”阿零說着拿出兩瓶藥放在桌子上,“用這個藥會好的快些。”
寒夏嘻嘻的笑着,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你聽說了嗎?五殿下和公輸沐菡訂了親!”
阿零點了點頭。
“這下可要完蛋了!你不知道,我和這個公輸沐菡有仇,這樣一來,我就也變成了她的奴隸,以後她要是欺負我了,我要不要也欺負回去呢?”寒夏一臉憂愁的說道。接着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說道:“這個五殿下也夠倒黴,你是不知道公輸沐菡有多刁蠻?”
“阿夏,如果,如果——”
“如果什麼?”寒夏不解。
“如果有一天發現我欺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阿零的語氣顯得有些急切。
“爲什麼這麼說呢?”寒夏抿了一口酒,目光真誠的說道:“我覺得阿零不會騙我,就算是騙我,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我會原諒。”
阿零的身體明顯放鬆了下來,臉映在淺淺的酒杯裡,舒了一口氣。
寒夏每天的工作就是修剪花草,今天和阿零一起修剪西苑的花草。西苑平時來的人少,下人打理的時候就不那麼仔細,導致有許多枝椏旁逸斜出,倒是別有了一番味道。
更讓寒夏欣喜的是,這裡竟然還有好多棵梅樹,枝幹曲折,疏朗氣清,好似一把倨傲的劍,由不得任何人握在手中。
新月一邊修剪一邊說道:“阿夏,酒神節一結束,接下來就是一年一度的秋賽圍獵,好想去呀!不知道有沒有這個福分!”
“秋賽圍獵,那是做什麼的?”寒夏不解的問道。
“我的天啊!”新月一副無語的樣子,“真不知道你以前都是怎麼活的,連秋賽都不知道。”順了一口氣,耐心的解釋道:“這秋賽是繼酒神節之後的又一大賽事,君上說大陸上的英才好不容易都聚在一起,若只是把酒賞月,便不能展現男兒們的實力,便把秋賽安排在酒神節之後。粟翎王家的馬匹又多又好,並且有白蘭圍場,就由粟翎王主持。其實說白了就是騎馬,比賽,狩獵!”
“騎馬!”寒夏的眼睛亮了亮,接着問道:“我
們能不能去?如果不能的話,我們偷偷去吧!”
新月顯然沒能跟上寒夏的思維,寒夏轉身問阿零道:“阿零,我們一起去吧!好不好?好不好?”
“好。”
“好耶!”寒夏開心的扭了扭身子,“這下可以騎馬了!”
一聲淺笑傳來,與寒夏的大呼大叫極不相應。穿花扶葉間,錦衣玉袍的男子已立於身前。
“君聿!”寒夏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
“你倒是說說我爲什麼不能在這!”君聿一臉玩味的說道。
“君聿?君聿?”新月喃喃道,片刻之後,恍然大悟。“我的天啊!這不是五殿下嗎?”說着趕緊跪下行禮。“奴婢參見五殿下。”
君聿看着寒夏說道:“看到了嗎?這纔是奴婢該有的樣子!目無尊卑,只呼主名,見到主子連基本的禮儀都不遵守。真是不知道五哥的府上怎麼會養出這樣的奴僕!”雖是在說寒夏,眼神卻在阿零的身上打量着。
寒夏眼睛轉了轉,覺得君聿說的挺有道理的,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剛好這時疏葉走了進來,恭敬的說道:“五殿下近來得了些好茶,請六殿下移步花廳一品。”
君聿起身,經過寒夏身邊的時候說道:“這場戲還真是越來越精彩了!”
“什麼?”寒夏不解的看向他,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說什麼?”
“大膽!”疏葉疾言厲色道,“還不快放手!”
寒夏趕緊縮回手,茫然的看着地面。
長長的抄手遊廊盡頭是一室小廳,坐落在花木掩映間,依稀可聞假山上的潺潺水聲,使得整個環境顯得清幽雅靜。
君聿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君陵才緩步而來。
“五哥說要請我喝茶,怎麼遲了?”君聿一邊說,一邊開始擺弄桌上的茶具泡茶。
君陵面色平靜,端起一杯茶嗅了嗅,說道:“六弟已經知道了,又何苦再來挖苦我!爲兄十分感激剛纔在阿夏面前你沒有戳穿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我要知道原因。”君聿要驗證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
君陵靜默着,嘴角不自覺的顯出一抹笑意,爲什麼呢?是爲了她在絕境中明媚的笑,還是爲了自己的私心大計……
阿零被管家叫走了,寒夏便和新月一起先回來了。
一個人坐在石桌旁,如一尊立於山巔的白玉石刻。
“蘇弋軒!”寒夏開心的跑到蘇弋軒身邊,笑意盈盈。
蘇弋軒面無表情,淡淡的看了寒夏一眼。
寒夏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瞥眼看見小石桌上放置了一個包裹。這是---這是當時自己遺落在公輸家的包裹。當天晚上自己差點被那條龍吃掉,後來死裡逃生,發生了這麼多事,真是沒想到這包裹竟然還能回到自己的手裡。
從家裡出來時帶的衣物,鷹眼木頭小鳥,一件件,寒夏幾乎要流出淚來。
“原來你是來給我送包裹的。”寒夏一邊翻看一邊說道:“謝謝你,謝謝你上次救了我,謝謝你來給我送包裹。就你一個人來了嗎?宗嶽裂帛他們呢?”
“我是和大師兄、陸師姐一起來的。宗嶽和裂帛下落不明。”
“什麼?”寒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怎麼回事?那現在有什麼消息嗎?”
“沒有。”
“那……”
“我走了!”蘇弋軒說着就起身離去。
寒夏趕緊跨前一步,抓住蘇弋軒的手臂,不滿的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先是提了個引子,然後卻不說明白,還算不算朋友了!再說裂帛和宗嶽也是我的朋友,你那麼着急走幹什麼?這裡雖然是五殿下的府邸,但我們這裡沒有外人來的。對了,我還想問問你我們的心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我能……”
蘇弋軒不耐煩的看了寒夏一眼,說道:“幾月不見,話還是那麼多!”然後一個凌空躍起,就不見了蹤影。
“你個混蛋!”寒夏破口大罵。話音剛落,一節木枝就從牆外飛了出來,十分精準的打到了寒夏的頭上。寒夏捂着腦袋跳來跳去,嘴裡卻還不消停。
“阿夏,你沒事吧!”新月問道。
寒夏咬牙切齒道:“沒——事——纔怪!”
下弦月,晦明晦暗。
寒夏拿着絕影在庭院裡練劍,一片楓葉落於劍尖,抹、挑、刺、刮、送。屏氣凝神,楓葉
像是蝴蝶一樣,隨着用力的輕重上下飛舞。這一招“送秋風”,以前寒夏不用心,怎麼也練不好,乾脆就偷懶不練了。現在卻悟到了一些,舞出來的劍招也有了幾分模樣。
阿零不知什麼時候立於院中,寒夏朝他送出招式,說道:“我們兩個互相喂招吧!一個人練着多沒意思。”
阿零腳步未移,身子卻側了側,避開了攻擊,與此同時,隨手抓起一根木棍做武器,對上了寒夏的絕影。只是招式比劃,並沒有用靈力,所以木棍倒也不算是吃虧。
兩人你來我往,來來回回,已對了不下百餘招。阿零一招朝寒夏左臂掃來,寒夏趕緊揮劍去擋,沒想到只是虛晃一下,卻轉道直取鳩尾穴。寒夏躲閃不及,也想不到什麼招式來格擋,情急之下,直直的向後倒去。
這屬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如果寒夏倒地,靈力作用於下墜力,肯定會傷及經脈。但把底盤放的如此之低,也很容易攻擊到敵人薄弱的下盤。
阿零向下掃去,瞬間護住下盤,而沒有去拉住寒夏。卻忘記了寒夏根本不會傷他。由於沒有使用靈力,寒夏並不會受到反噬,就如在地上摔了一跤,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屁股有些疼。
阿零有些呆住了,在他以前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有陰謀詭計。如果是對手,肯定不會放棄剛纔那個機會,直接攻擊自己的下盤,而他卻把眼前的人也算了進去。
寒夏不知道阿零那千轉百回的心思,哎呦呦的叫了幾聲,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看着阿零發愣的樣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你傻了嗎?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去睡了,屁股好疼啊!你也早點休息。”
寒夏如願以償的參加了秋賽狩獵。看着絢爛多姿、天高氣爽的秋色,真有高歌一曲的衝動。
這次秋賽來的人很多,多是世家大族的中堅力量,家族讓他們出來磨練磨練,也增長一些見聞。
白蘭山並不是很大,但是南面是白蘭谷,地勢險要,少有人煙,再加上白蘭河從谷中流出,水源充足,倒是動物們的天堂。北面卻是一大片廣袤的草原,芳草仍綠,嬌花吐豔。山下成羣結隊的馬羣正在怡然的吃着草,舉目望去,讓人的心胸也不禁開闊起來。
騎馬,賽馬,狩獵,想想就開心。寒夏躺在帳篷外的草地上,找了一個既避風又能曬太陽的好地方,拔了一根草放在嘴裡,秋日下午的陽光暖而不灼,照的人舒服到骨子裡去,就像是喝到甘醇的美酒,讓人舒服的暈頭轉向。
就在快要舒舒服服的睡去之際,一陣馬的嘶鳴聲將她喚醒。一睜眼就看到一匹黑色的駿馬正仰着蹄,向她踏下,倉促間只能姿勢不堪的滾向一旁。然後就看到馬蹄落下揚起的陣陣塵土和被掀翻的草皮,寒夏拍了拍胸口,幸虧這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公輸沐菡和君仟瑤一身勁裝,居高臨下,臉上全是鄙夷不屑的神色。
師父曾經說過,世人皆以爲情愛是感情的投入,殊不知憎惡也是感情的投入,你越討厭一個人,其實你在他身上投入的感情越多,厭惡之人在你生命之中所佔據的時間也越多,整日卻還被這些負面情緒所影響,怎麼算都是賠本的買賣。
公輸沐菡和君仟瑤這麼討厭自己,這麼一想,寒夏不禁笑了出來。被羞辱的人越是表現的隨意和不在乎,羞辱的人越覺得這一拳拳打到了棉花上,心裡越是憋氣。
公輸沐菡更加生氣,氣狠狠的說道:“你這個賤人,笑什麼笑?”
這時公輸祁茗、君聿、君陵等一羣人也騎着馬走了過來,鮮衣怒馬,談笑風生,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雍容華貴之氣。
“菡兒,怎麼了?”公輸祁茗策馬過來問道。
公輸沐菡不在意的嘻嘻一笑,“沒事,哥哥,一個小奴隸擋道路了。”
公輸祁茗看了寒夏一眼,說道:“沒事就好,快走吧。”
寒夏表情從容,默然退到了一旁。感覺到一道疑惑的目光一直在她臉上打轉,寒夏用眼角瞟了瞟,看到一張如玉的小臉,正疑惑加憤然的看着自己。
上次參加酒神節的宴會,是以屠天朋友的身份去的,且是女裝,現在她是五殿下府裡的小奴隸,是男子。雖然奪劍一事傳的沸沸揚揚,但知道她身份的人卻不多。寒夏臉上露出惶恐之色,把頭埋得更低了。
看到她這個樣子,粟翎千璠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同時疑惑也褪去不少,然後策馬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