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汝陽兵弱,不堪其擾。北國軍隊花了一日時間破城,再花了半日時間,驅兵繼續南下,以接應陷入南陽、和魏將軍軍隊對峙的北國軍隊大部。南北兩國撕破虛僞面目,無視建業城中尚在友好談判的兩國文士,在邊界之地,戰爭呈摧枯拉朽、野火燎原之勢。

汝陽去往潁川郡、南陽郡等其他各郡的路途上,均有南下的逃亡百姓。

夜裡風雪加大,距離汝陽數十里遠的荒野林間,南逃的範四郎一行人在飢渴交加後,好容易尋到了一家可供休憩的城隍廟。這一次不用範清辰客氣,坐車的跳下車,騎馬的從馬背上滾下。衆人被荒野冰寒折磨得神志恍惚、眼冒綠光,看到黑魆魆的大廟,頓如蝗蟲般撲了進去。

羅令妤也是飽受顛簸之苦,下馬時,雙股戰戰,幾乎站不穩。她神色委頓,與範清辰進廟時,眼角餘光依然看也不看那些進了廟中就霸佔着最舒服的地方、招呼着生火的庶民們。

範四郎的兩個侍從去和那些人交際,範清辰尋了角落地和女郎坐下,目有憂慮。按他的意思,衆人就不該停,該一鼓作氣繼續南下。但是牛馬疲了,若是隻有他和羅令妤,跑廢了的牛馬殺了,換一匹新的就是……但是有這麼多人同在,範清辰就不好得罪所有人了。

範清辰側頭,疑慮地看了羅令妤兩眼,視線不可避免地掃到她的腹部。女郎端正無比地坐在他後側,臉上有些疲態,眼睛卻極爲清亮。她看着羸弱得風一吹就倒,但熟悉羅令妤的範清辰,卻看出他這位妹妹精神的亢奮——

她絲毫不累。

……連腹中胎兒都無損?

長途跋涉這麼久,羅令妤哪來的這般好精神?

不等範清辰試探,面前忽有人影走來。他一下子繃緊身子,握緊腰間原本只是裝飾作用的劍,冷厲無比地扭頭,一眼看到一個容貌清秀的平民女子端着一碗熱湯走了過來。女子被範清辰的寒目嚇了一跳,半晌定下神,面露羞色,蹲了下來。

女子柔聲:“郎君可要喝一些,妾服侍郎君如何?”

範清辰一眼看出此女投奔的目的性,當即嗤笑一聲:“不必。”

女子被他那眼神看得窘迫,不甘地咬着脣擡頭。於她看來,一路南逃,如她這樣出身卑微的,攀上一位士族郎君纔可得救。她自忖貌美,想以色侍人,也不知這郎君是不是聽不懂……女子擡眸想要說得更清楚一些時,忽而一愣,因她越過這位範郎的肩膀,看到了被範四郎護在後面坐着的那貴族女子。

自他們從汝陽南逃,範清辰將大部分的車馬都給了他們。不光有可擋風之處,車中還有乾糧麻餅,解人之危。而這位範四郎自己,從頭到尾,都是親自帶着那個貴族女郎。那女郎與範四郎共騎,一路下來,身容都被範清辰用大氅罩着,他們這些後面的人根本沒看清。

偶有看到過的,說那貴族女郎姿色平平,恐就是因爲身份高貴,才被那位郎君護着。

衆人說起時,面有嫉妒不忿之色。

然此時衆人擠在破舊的城隍廟中,廟外風雪凜冽,廟中火煙蓽撥燒起。濛濛的火光透來,這位貴族女子掩了一路的面上塗着的塵土落了,她姣好的面容在黑暗中,露了出來。

肌膚如瓷,低垂着眉眼的容色昳麗。

羅令妤安靜地坐在後方,她已經儘量藏住自己的身形,周身卻仍發着一層微光。那種柔和的、像是江南之地的那種輕軟的雪光,讓她和廟中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這位貴族女郎的真實面容竟這樣美……難怪郎君對她的獻殷勤無動於衷。

察覺到此女目光,羅令妤猛地擡目看來。她冷漠的、漆黑的眼睛,又將這個平民女子弄得難堪了一下。

女子尷尬地遞碗:“女郎要喝麼?”

羅令妤對路上遇到的所有陌生人,都不親熱。警惕便是她的常態:“不。”

平民女子察覺到這兩個貴族人士對自己的不友好,心中頓起幾多委屈難堪。她笑了笑,在範四郎的兩個侍從回來時,神情不太自在地站了起來,捧着自己原本想送出的那碗熱湯,回去了那些平民中。

而羅令妤垂下臉,漫不經心的,手在地上隨意摸了下,又將地上的塵往臉上抹。

她感覺到範清辰在看着她,她卻不理。

範清辰卻不以爲忤,她要逃他的婚,他卻從她身上看到了許多舊年影子。腦海中閃過許多記憶,範清辰輕聲笑:“妹妹方纔那樣,讓我想到我初見到你時的樣子。那時你還是個小孩子,打扮得如小乞一般,瘦瘦弱弱,風一吹就倒。你來南陽投奔羅家,我在街上只是看你一眼,你就警惕地把嫿兒往身後擋。”

範清辰笑道:“誰要看你妹妹,你不知你那渾身是刺的樣子,有多吸引人。”

那時要比現在落魄多了,女孩兒臉蛋瘦的幾乎是皮包着骨。可她眼睛亮亮的,又警惕,又兇。那旺盛的生命力,讓他看她第一眼,就記住了這個小乞丐。那時他哪裡想得到,那樣的孩子長大後,會是現在這個美貌惑人的羅妹妹。

羅令妤嘲諷道:“原來你喜歡小女孩兒。我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子,滿足你那不正常的私慾,對麼?”

範清辰涼涼看她。

他知道她在激怒他,但他被羅令妤氣多了,已經有了些免疫。她輕易的挑釁,早已不足以讓他發怒。範清辰微露恍惚之色,道:“……而今你還是一點沒變,平時裝得多好,到這個時候,仍然看誰都是壞人。誰靠近你,你都不相信。”

範清辰:“我有時候想,你當年從汝陽逃去南陽,該吃了多少苦,才養成這個性子。”

羅令妤眼神驟然一縮,神情微變。她忍不住看向他,他坐在她身前一點兒,側臉溫潤,氣質如蘭,低下的目中又藏着若有若無的風流、瘋意。分明是她會喜歡的那類郎君,她也得到過他的庇護,兩人卻走到這一步。

範清辰疑惑的:“……真奇怪,我這兩日怎麼總在想以前的事?定是你那日要逃婚,將我氣瘋了。”

他不經意的,就說出讓她惶恐的內容來。

羅令妤身子繃起,手指蜷縮抓着自己的裙裾,鬆了又緊。好一會兒,羅令妤輕聲哀求:“範郎,你不能放過我麼?世間美人何其多,你何以不肯放過我?我哪裡得罪了你,不能於旁的方面補償麼?”

範清辰微微一笑。

他側頭望過來,詭異的發亮的眼眸盯着她,身子微微前傾,逼得她往後牆上靠。聽範清辰嘆:“又來了、你又來了……羅妹妹,我自是不能放過你了。我從你十歲看你長大,焉說你今日的樣子,沒有受過我一點兒影響麼?其他女郎哪有你好,其他女郎我略微嚇一嚇就暈了,根本不經玩兒。羅妹妹卻不一樣。”

他勾脣:“不怕被我玩壞。”

羅令妤怒視他,明眸燦然。臉被塗得再髒,天生麗質如何掩?

範清辰手臂動了動,終轉過肩,將她僵硬的身子抱在懷中。身邊的兩個侍衛立刻漲紅了臉擋住這方天地,而範清辰俊臉貼在女郎肩窩上,輕輕嗅了下她發間香氣。若有若無的花香,那讓他有一種擁有她的滿足感。範清辰幽幽道:“你是不是經常讓他這麼抱你?你和他親了,睡了,身上都是他的味兒。他是什麼時候睡你的……”

羅令妤恐懼地推他:“你瘋了!放開我……”

範清辰卻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掙。他眼睛嫉妒得通紅,恨不得掐死她。然懷裡女郎掙扎得厲害,渾身顫抖,他又只好無奈地笑:“好了好了,別怕,我不說了,不提他了……你可以和我鬧,和我吵。打我,罵我,都隨意。你和陸昀勾勾搭搭,你要逃婚……我都不生氣,我不會報復你身邊人的,不會殺她們的。我之前怕極了,以爲你再不會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羅令妤張口就要反駁。

範清辰冷不丁的:“沒有懷孕吧,羅妹妹?”

羅令妤:“……!”

她臉色發白,想起來這麼久的長途跋涉,自己體力不濟、身體卻一點不適都沒有。範清辰果然看出來了。

範清辰低笑,威脅般地低頭看她:“妹妹還是這麼喜歡騙人。讓我抱一會兒吧,嗯?”

羅令妤便僵着身子,任由他抱,不敢亂動。他已經看出她沒有身孕,她若反抗激烈,直接惹怒了他……羅令妤閉眼,心念清靜咒,讓自己忽視這個讓自己害怕的郎君。

然這沒有過多久,只是安靜地抱一會兒,廟中人卻忽然感覺到大地傳來的震動聲。衆人臉色急變,有人反應快,立刻從篝火前跳起來,不要命地奔向門口,看似要逃跑。但下一刻,外頭馬聲長嘶,門板“砰”地被從外一腳踹開。

“啊啊啊——”慘叫聲中,方纔跑出廟門的幾個年輕男子被人從外當胸踹了回來。在衆人駭然的目光下,他們身子在半空中拋出一條極長的半弧線,口中鮮血直噴!

砰砰砰,幾人摔倒在地,廟中休憩的人一下子站了起來。範清辰也起身,將羅令妤擋在後面,身子緊繃。衆目睽睽下,廟門門板晃悠着,黑雲壓頂一樣,呼啦啦,從外闖入數十個身着鎧甲的北方軍人。風雪從他們身後涌入,灑在地上,如白月光一般浩蕩冷清。

衆人慌亂:“敵軍來了!”

來的是先行的先鋒隊。

他們堵住了門,目光森幽地盯着廟中的難民。面容冷肅,雙方對峙。範清辰這邊,看到他們大馬金刀,手按在腰間武器上,一身血腥味撲鼻,氣氛冷硬。衆人心中絕望,以爲北國軍人要大開殺戒時,卻見對方只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他們一眼,好似殺人的興趣不大。

這批軍人中的首領咧嘴,森然笑道:“今天殺飽了,就不殺你們了。各位交個保命錢如何?”

衆人一愣,然後立刻:“應該的應該的。”

北國軍人再滿意的:“哦,還有,突然下雪,之前標的路看不清了。你們中有人知道怎麼去南陽麼?”

羅令妤和範清辰主僕都安靜地站在角落裡不吭氣,範清辰手臂猛地繃起,眼神微變。南陽是範家地盤,北軍要去南陽。兩個侍衛緊緊拽住郎君手臂,不讓郎君站出去送死。而範清辰驚怒的功夫中,已經有殷勤的人湊了上去,說願帶路,祈郎君不殺之恩。

北國軍人那輕蔑的、豪放的、自大的哈哈大笑聲繞樑不絕,如拍狗一樣拍着投靠過來的人頭:“只要好好帶路,就不殺你。”

但北國軍人的私慾,顯然沒有如此容易得到滿足。

他們派人來搜取錢財,藏入自己的腰包中,痞子一樣無所謂的,但只要看人一眼,沒人敢躲。廟中一時有些亂,有些女郎的哭泣聲傳來,當兩名軍人搜到範清辰這邊時,範清辰也不動聲色地交了兩塊銀元,換自己四人的性命。

兩名軍人卻不走,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到範清辰身後的女郎身上。那女郎低着頭,臉被身前的郎君擋住,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好奇。軍人往前走兩步,探尋的目光盯着那女郎,身子卻再次被範清辰擋住。

範清辰繃着臉,又遞出了兩塊銀元。

軍人低頭在銀元上一咬,銀亮光中,他在銀元上咬出了一個牙印。竟是純銀!兩個軍人大喜,意味深長地看眼這幾人明顯和尋常人相比華麗很多的衣衫。但得到了銀元,他們也不再多問多看,腳尖一轉走向旁邊,放過了羅令妤。

這邊輕輕鬆了口氣,然下一刻,廟中響起一聲女子淒厲的聲音:“啊——”

羅令妤怔然,身爲女子的直覺,讓她一下子擡眼,向慘叫的方向看去。見那軍人中的首領拖着一個女子,將女子壓在身下。女子慘哭,又掙又喊,臉上“啪”地捱了好幾巴掌。首領解了褲腰帶,毫不留情地掰開女子的腿……

那女子,竟是見過的,是方纔過來巴結範清辰和羅令妤的那個平民女子。

世道險惡,女子被人如此欺負,這廟中,沒有一人動。

羅令妤感覺到胸口一股窒息,喘不上氣。她袖中的手指發抖,聽那女子哭喊聲,艱難地別過目光,想當做不知。誰想到那被男人壓在身下的女子淒厲地哭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不是最好看的……對、對!我們中有最好看的,就是她!是她!你去碰她吧,她特別漂亮!”

目光如電,那首領猛地扭頭,順着身下女子的手指,看向立在範清辰身後的羅令妤。

羅令妤:“……!”

那被壓在男人身下的女子捂臉哭泣,手指顫顫卻堅決地指着她。那女子沒臉看她,卻將火苗砸了過來。而那首領望過來,果然看到一個郎君擋着一個女子。雖未見臉,首領卻起身,跨步走了過來。

濛濛搖晃的火光下,被郎君擋在後面的貴族女郎面容忽明忽暗……

他漫不經心地推開範清辰這種普通文人,向靠牆的女郎看去。見那女郎面染灰塵,然頸間肌膚如玉如瓷,耳下的金玉墜子如水波一樣晃着,那一重重的光影,勾得人獸心大動……首領目光發直地伸出手,不妨旁邊寒光一亮,寶劍刺來!

範清辰厲聲:“殺!”

他一手拽住羅令妤,將驚惶的女郎拉至身後,另一手持着手中劍向首領手臂砍去。他口上施號發令,跟在他身邊保護的兩個侍從同時躍起,配合郎君一道拔劍殺來。首領面前迎來三道勁風,被打得趔趄後退。

廟中的北國軍人們一下子齊齊拔出武器:“竟敢反抗!兄弟們殺!”

廟中逃亡的尋常百姓駭然,滾摔倒地:“和我們無關、和我們無關,不要殺我們……”

但是刀劍拔出,必然沾血。微妙的廟中平衡被打破,北國軍人毫不留情,向身邊的所有人殺去。而那首領也在一開始的意外後,拾起了自己的武器,冷笑一聲,向範清辰這邊殺來。

範清辰要護着羅令妤,總是幾多不便。

刀光巍峨,一刀砍在他手臂上。

兩個侍從:“郎君!”

二人同時迎上,將被那軍官當胸踹來一腳的自家四郎接住。看到四郎手臂上的傷痕染紅了袍子,看四郎面容微白,兩個侍從心裡驚怒:若是郎君在他們的保護下受了傷,範家不會饒過他們!

都是那該死的羅女郎!

那羅女郎到底是給他們郎君灌了什麼迷魂湯,若不是那羅女郎,今夜根本不會和這些兇殘的男人殺起來!

哐!乒!

兵器交戈,金器銅器撞擊,大地間皓雪茫茫,城隍廟中百姓驚惶痛哭,四處逃散!

那軍官武力甚強,整個北國軍團的這批先鋒隊的力量都強於他們。範清辰一開始還能拉着羅令妤,手臂受傷後,只能勉力招架,無法拉着羅令妤。羅令妤被推開,被範清辰攔在一個方向,讓那軍人碰不到她。

兩個侍從又拼命護他!

然敵軍如此悍勇!

戰況本就是一面倒,受傷的手臂越來越擡不起來,一地屍體,活着的人越來越少,腳步越來越艱難。被首領逼得步步後退,眼前冒金光,範清辰臉上冷汗落下,咬牙切齒:“你們兩個跟着我做什麼?還不去保護羅妹妹?!”

寡不敵衆。

越是拖,郎君的生命危險越嚴重。範四郎眼前已經陣陣發黑,手臂發麻。突然之間,他聽到兩個侍從低聲“得罪”,直接伸手,他的穴道被點中。

範清辰身子僵住:“你們!”

他拔地而起,被兩個侍從拽出手臂,向門外的風雪天地中撲去。身後的軍人要追來,兩個侍從中的一個伸手一拉,將旁邊一屍體扔了過去,擋了這麼一瞬。他們點了自家郎君的穴道,不顧範四郎的怒罵聲,一縱數丈,逃出這裡,口上高聲——

“羅女郎,你自求多福!”

……

廟中諸人:“……”

被丟下的羅令妤臉色蒼白:“……”

但她反應極快,在那北國軍隊的首領都被震住時,她突然從角落裡跳起,向屋外跑去。踩着一地血、一地屍體,羅令妤聲音擡高,衝廟中還活着的人喊道:“外面有馬!大家快逃,各自保重!”

千鈞一髮之際,女郎奔行,披着的大氅散開,長髮如雲,拂過她面容。

面容不經意地掠過衆人眼中,黑眸雪膚,佳人驚鴻之色,讓那伸出手的首領渾身一震,看得呆住。

反應過來的、鼓起勇氣的人聽到,一下子恍然,不要命地往廟外衝去。

北國軍隊首領看到這些人如鳥獸散,擋住出去的路,他第一眼看到的那位貌美女郎身形被隔開。他大罵一聲,大步追出去,廟外馬蹄聲響起,四處奔逃!追出來的北國軍人們擡頭,看到浩渺大雪中,四散的騎着馬顛簸的諸多身影中,一道紅衣艱難地伏在馬上。

首領眼睛亮起:“嘿,有意思。小美人兒倒是有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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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臂一呼:“追!”

……

同時間,鐵馬冰雪,冰川破霧,浩蕩的南國軍隊北上。黑夜白雪,清冷的雪光,照在爲首的陸昀和劉慕臉上。

一路北上,看到屍體遍野。

追到廟中,看到死傷過半。

聽到人描述之前戰鬥,衡陽王劉慕還在判斷時,見陸昀臉色微變,轉身而走。劉慕一愣後,追了出去。聽陸昀低聲——

“那郎君我不知是誰,但那女郎……”

“他們說的那女郎,定是令妤。”

天下有幾個女郎,能如她那般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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