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到哪裡都是混賬!
靠着門牆,戶外鳥蟲聲、侍女說話聲時遠時近,月光水波般在地上流動。陸昀的視線向下,盯着她被大氅擋住的胸口,郎君銀冠束着的發有一綹散下,貼着他的眉眼,他的脣珠輕撩,笑意若有若無。哪怕他什麼都不可能看見,羅令妤也揚起手臂,要扇他一耳光——
擡起的手被警覺的郎君握住,指甲依舊磨着她細嫩的肌膚。
陸三郎壓着她的手,挑高眉:“又想打我耳光?”
羅令妤:“……你如此調戲我,我扇你耳光怎樣?”
陸昀客氣無比:“那我喊一嗓子剛纔跳舞的人是誰?”
羅令妤氣得咬住脣,手被他扣着按在牆上動不了,只能用噴火般的美目瞪他,質問他——陸雪臣,你好好反省你的行爲!
枉你也是尋梅居士,怎麼私下裡這般放蕩不堪?在外面時高貴傲然,女郎和你說話你都愛答不理,誰知道你私下裡這麼喜歡戲弄人!我縱是自己言行有些出入,和你又有什麼關係?我就是一開始船上那次逼你跳水讓你不高興,但是鐘山時我已經救過你了,你就讓我自生自滅不行麼?
羅令妤眸中水霧濛濛,湖水一樣流動,似一汪烏黑攪碎的星河。
陸昀的眼皮垂下,盯着她的眼睛,認真探查她是真哭還是假意。他停頓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微微鬆了鬆。陸昀的呼吸浮在她鼻尖,眼眸低垂睫毛密長:“又換眼淚攻勢了?這招對我也沒用。”
羅令妤猝不及防地收回自己快要落下去的眼淚——她差點忘了這個人冷血無情,看着美人哭都能無動於衷。
羅令妤仰高頭,啐他一口。陸昀皺眉別目,聽女郎嬌滴滴道:“反正我的事與你無關,你哪怕到處亂說……你也不是會到處亂說的人吧?放開我,不然我喊你‘登徒子’,讓人都來看看陸三郎的真面目。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
羅令妤脣角上揚,乃是挑釁的、篤信一般的嘲笑。她知道陸昀不會大嘴巴到處跟人說他的表妹如何如何不是好人,陸昀若是那種喜歡說的人,何以到現在她的真面目還只有他一人最清楚?其他人也許只覺得她沒那麼善良,陸昀卻知道她連普通人的道德水平可能都趕不上。
她不作惡,但她承認自己的道德水平極爲低。
陸昀喃聲:“看來妤兒妹妹是要一根筋走到底了……你是打算將自己僞裝一輩子,只要嫁的一個如意郎君就好?”
羅令妤:“只要能嫁如意郎君,不用你擔心,我自可以僞裝一輩子……”看陸昀垂着眼、臉色陰晴不定,他半晌沒說話,按着她的手臂再次鬆了些。不知他在想什麼,羅令妤着急換衣裳出去見客,看他仍壓着她不動,也不說做什麼,她用腳尖踢了下他。
陸昀睫毛顫了一下,回神。
羅令妤壓低聲音:“你放開我,不要管我……陸三郎日理萬機,突然跑來和我說這個不好吧?”
陸昀一怔:“你還不知道?”
他之前和幾位名士從她屏風前路過,尋常人哪會那般容易地起身路過?只有每一場比試都要看的五位名士纔有可能在她剛下場就路過……陸昀本以爲她該猜到了,沒想到她一點都沒懷疑。
羅令妤:“知道什麼?”
陸昀笑起來,呼吸蹭着她鼻尖,笑起來繾綣溫柔:“其實,有一件事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不然你後悔,只要你求我……”
“我不想知道!我不會後悔!更不會求你!”羅令妤斬釘截鐵地打斷,如此快的反應,連陸昀都被她嚇得愣了下。陸昀幾次發愣,這一次,羅令妤手輕微一掙,就掙開了他抓她手腕的手。羅令妤從他身前逃跑,逃跑時不解悶,看陸昀俊逸風流的面容就來氣——
羅令妤擡起膝蓋,在陸三郎被她弄得呆愣的時候膝蓋重重向上一頂。如她這般的美人,尋常人家護不住,她從南陽來建業的時候,羅家長輩就找女師傅教了她幾招防身術。她知道用膝蓋向上頂男子,對男子是很致命的打擊……
女師傅教的含糊,也不說原理爲何,陸三郎當真幸運,成爲羅氏女第一次這麼對待的郎君。
陸三郎身體反應快,她向上踢來時,他本能身子一側,躲開最致命的一撞。但是斜側裡,仍然被不知輕重的羅令妤擦了一下。陸三郎悶哼一聲,躬下身跪了下去,手撐住地,額上滲汗。
他啞聲:“羅令妤!你給我過來……”
他臉色前所未有的鐵青:陸三郎長到現在,還從未被女郎這麼對待過。這個小丫頭片子,她知不知道……
羅令妤跑開了三丈遠,回頭驚疑不定,看他真的倒下去了。羅令妤駭一跳,看陸三郎額上一下子就出了汗。他弓着身,一直沒站起來,就好像上次她踢他膝蓋時一樣。但是那時他也沒這麼……陸三郎啞聲喊她過去,羅令妤自然不肯。這一下慌亂,讓羅令妤連衣裳都沒時間換了,她靠着門:“你你你別喊我,是你欺負我在先……我這就給你找大夫去!”
“你你你別死了啊!”
聽她要出去找人,陸昀聲音急促,掙扎着要站起:“別——”
“砰——”
門已經打開,女郎慌張張地出去了。
留陸昀一人慘倒在地,忍着某處的劇痛。某一刻,他對羅令妤暗恨不已,她要是踢壞了他,她一輩子別想嫁什麼如意郎君了。他要死死綁着她,她別想逃開……門推開,幾個郎君先過來扶他,疑問:“三郎,你怎麼了?羅娘子說你病了,急得都要哭了。”
陸昀:“……”
他一臉平靜,淡定地站起來。拂了下衣角的灰,陸三郎雲淡風輕:“沒什麼,我與她玩笑而已。”
幾位郎君懷疑地看他,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只好點了頭,話題轉了:“羅娘子是三郎的表妹吧?真是一位佳人,方纔的舞驚豔,估計連七娘日後在成玉坊的價格要直升了;她還這般良善,見到你不適,就慌張找人,我們遇見她的時候,羅娘子哭得快喘不上氣了。”
陸昀忍痛扯嘴角,心裡諷刺:哭得喘不上氣?他看她是怕得喘不上氣吧。
羅令妤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女郎羣中,聽到四處都在誇方纔的《奔月》舞。男郎們都在打聽跳舞的連七娘何許人士,連七娘收到的花無數,讓她惶恐不安,不敢接受;羅令妤這邊,男郎女郎們也都過來與她說話,想認識這位女郎是誰。衆人都圍着連七娘和羅令妤,本能覺得羅娘子如此多才,舞是她編的,曲是她寫的,那恢弘大氣的編鐘,自然也是她安排的。
周揚靈疲憊地從場中退下,復原的古式編鐘珍貴,敲編鐘這般體力活她不放心別人,全程自己一人來。下場後,周揚靈就忍着不適,勉強讓侍女留下話給羅令妤,說編鐘先放她那裡,她腳步虛浮地扶着人往外走。恰陳王殿下幾人過來,想見識下這編鐘。人羣混雜,人人往中心聚來,周揚靈低着頭,再次撞上了一人。
趔趄後退,只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在眼前晃,她喃聲:“又是你……”
扶着她的僕從驚呼:“郎君!”
看郎君被撞倒,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僕從嚇得:“……”這位小郎君是冰做的麼,碰一下就碎了?
陳王殿下沉默下,也沒想到會這樣。他蹲下來,淡聲:“他住哪裡?我送他回去。”
周揚靈來建業,聲勢也極大。但到了建業後,她便讓僕從跟着自己父親派來的幾位寒門弟子去投奔陳王,自己則獨自走了。現下的僕從也不是周揚靈原本的僕從,本無多少忠心,有貴人表示要送小郎君回去,僕從連忙給了地址。看那位貴族郎君一把抱起小郎君,抱起時似覺體重過輕,陳王詫異地低頭,望了一眼懷裡面色蒼白、閉目秀麗的少年郎君。
劉俶沒多說什麼,讓僕從帶路,反身大步往人外去。
而羅令妤還在後怕。本是極開心的事,現在一則自己大氅裡面的衣裳未換、怕被有心人發現端倪;二則陸昀到底怎麼樣了,她怕得不行。
羅令妤吩咐侍女去打聽陸三郎,恰時陳娘子陳繡端莊無比地與她擦肩而過。聽聞她這話,心知此女僞善的陳繡冷聲:“這點事兒你也要裝模作樣?想知道陸三郎如何,你自己去看不就好了。不過他還要點評下一場比試,就算你是他表妹,要他對你手下留情,你也不好這時候去煩他吧?”
羅令妤:“……”
她抓住了重點。
一陣暈眩感撲面而來,撞得她六神無主、眼前發黑,心中糟糕的猜測呼之欲出。陸三郎對她的戲弄,幾次與她說“我有話跟你說”,她一次也沒聽……如今、如今!羅令妤快要窒息:“爲、爲、爲什麼他要點評下一場比試?”
陳繡瞥她一眼,難道她真的不知道?
看來這對錶兄妹的關係……不過如此啊。
心裡的不暢退了些,陳繡盯着羅令妤:“自然是因爲陸三郎是今年‘花神選’評選的五位名士之一了。這幾日多少人踏破陸家宅門,想找陸三郎說情;多少女郎往陸三郎身邊湊……你總不會覺得僅僅是因爲他的魅力大吧?”
羅令妤跌坐,臉色慘白。震驚太過,手心麻麻的,她虛弱無比,委屈無比——她單純覺得某人魅力大有錯麼?陳繡這般不重美貌的人怎麼懂美貌對異性的吸引力?羅令妤自己就魅力大,走哪裡都有郎君圍着啊。她當然以爲陸昀也一樣啊。
天啊,別家女郎們正忙着巴結陸昀的時候,陸昀主動找她,她卻忙着推開陸昀。她不光推開陸昀,她還踢了他。他那時好像站不起來……她居然那般有骨氣地說不要他管她,不,那不是她的真心話,她要他管她啊。他不管她的話,她的“花神”怎麼辦?
陸三郎、陸三郎……三表哥……她的尋梅居士,雪臣哥哥……好似全變成天上的雲飛走了……而即使現在求他,他定不齒她爲人……
陳繡旁觀了羅令妤臉部精彩的變化,看這女郎猛地起身,快步往外走,捉住人便問下一場比試在哪裡,陸三郎何在。陳繡鄙視她之時,羅令妤滿場子找人,滿頭大汗要挽救自己的過錯。她急急而走時,與過來的陸二郎撞上。
陸二郎矜持而高興地領身後的衡陽王來介紹給羅令妤:“表妹,衡陽……”
羅令妤急聲:“二表哥,我還有事找三表哥,我先走了!”
她一身貴女氣派,步伐卻匆忙。女郎輕盈地奔過來,又輕靈地奔走。與他們擦肩而過,陸二郎回身,一片袖子沒摸到,他的羅表妹已經淹沒到了人羣中。燈火明明暗暗,人頭攢動,誰也看不清前路在哪兒。
一旁的衡陽王劉慕沉着臉,忍怒半晌後爆發:“……這就是你說的你表妹很傾慕我?!”
陸二郎乾笑道:“其中,定有誤會……”
陸二郎心中哀嚎:表妹,羅表妹,你這是做什麼?三弟那個混蛋,什麼時候找他不好,你偏這時候找!爲兄好不容易讓衡陽王過來尋你說話,你連人都不看就走了。你你你……身爲未來的皇后,與自己的未來夫君好好建交,這不應該是自覺麼?
三弟也是,哪裡都有他胡鬧!還有那個陳王……說了三弟多少次了,他怎麼還不和陳王斷交?即使不知未來走向,衡陽王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弟啊,還有聖旨一傳說,怎麼都比陳王的前程靠譜吧?
……
“花神選”剩下兩日,平靜地過去。每一場比試羅令妤都認真看,目的是爲了靠近陸昀,和陸昀道歉。但是接下來的這兩日,陸昀完全躲着她走。有時兩人視線一對,羅令妤才討好地露一個笑臉,他就臉色沉下,撇過了頭。等她扒開人羣追去時,陸三郎又健步如飛,走得沒影兒了。
唯一的好消息,大約是她踢得沒那麼重吧,他行走如常。
羅令妤沮喪無比,心情忐忑不已,只好在花神選結束後垂頭喪氣地和陸二郎一道回府。
接下來幾日,郎君女郎們抓緊時間選出自己心中的甲乙丙,併到處找關係拜訪五位名士。哪怕得不到“花神”,和名士們清談也是一樁雅事。其餘幾位名士都是老頭子,陸三郎的人氣自然最高。但是不湊巧,陸三郎將將得了一個官職,日日上朝辦公,平時根本不沾陸家。
新來的女郎們無法如以前住在陸家的表小姐們那般想盡辦法和陸三郎偶遇了。
作爲陸家的東道主,羅令妤招待女郎們,同時打聽花神選如今的成績。衆說紛紜——
“陳娘子和平寧公主打得不可開交呢。但是羅娘子你也不差。你那舞編的太有趣,成玉坊這兩日全是想點連七娘跳舞的,連七娘的牌子都搶不到了。”
“羅娘子不必擔心。我們見不到陸三郎,你不是住在陸家麼?陸三郎白日辦公,晚上總要回府睡覺吧?他的消息,可比我們的靈驗多了。羅娘子也幫我們打聽打聽呀?”
“放心啦。到底是你表哥,應該會給你的評分極高吧?”
卻是其中一女郎猶豫着:“我、我聽我兄長說,他與陸三郎說話時,無意看了他的分。他好似給羅娘子的評價,纔是一個‘丙’?”
羅令妤渾身一震,臉色雪白:什麼?丙?!
衆女面面相覷:……陸三郎對他表妹怎麼這麼心狠?他對她表妹的評分都這麼低,對她們的評分會不會更低啊……
羅令妤伏在了案上,滿心悲哀。衆女們同情她無比,不知如何寬慰她,只好胡亂說了幾句話,左右不離讓她靠近水樓臺的關係,嘗試說服陸三郎改評價吧。勸完羅令妤後,女郎們覺得衝陸三郎這評分低到極致的套路,自己在陸家等好似也等不到什麼……各自找藉口離開陸家,去尋其他名士打聽了。
良久良久,被打擊了兩日之久,羅令妤才捂着心臟,堅強地爬起來,將目光放到了“清院”上——不,她不能認輸!結果還沒出來呢,陸三郎還有改評分的機會呢……
就如其他女郎所說,她和陸昀住在同一個陸家,勉強估一估,兩人都可說是同處一室了……這般親密的關係,她都打動不了陸三郎,她不服氣。就是被他嫌惡,她也要熬!
強行忍下面對陸昀時的羞窘難堪,羅令妤心思重新活動起來,過了半刻,找來侍女:“我們去竈房,做些好吃的,給‘清院’那邊多送幾份吧……”
……
羅令妤自己覺得前途暗淡,但是郎君這邊,對她的評價卻非常不錯。“花神選”五日結束後,建業的郎君們,幾乎都記住了這位美豔的陸家表小姐,四處打聽這位表小姐如何。朝廷之事,陸三郎跟陳王一道被衡陽王劉慕針對,日日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時間操心他表妹如何;陸二郎卻只是一個閒職,雖然近日在找自己的父親想要一個實職,但他暫時還很閒。郎君們圍着陸二郎打聽表小姐,便多得多。
陸二郎被打聽得有點兒懵。
陸三郎上完朝,見到二哥再一次被人堵着。文弱書生陸二郎陸顯推不開人羣,陸三郎瞥了一眼,看到他二哥在人羣中求助的眼神、奮力推開人羣想離開的手臂,陸三郎嘴角一扯,任勞任怨地過去解救陸二郎。陸昀過去時,陸顯正被齊三郎求問:“你表妹的婚事,你家裡誰能做的了主?總有人做的了主吧?”
陸昀腳步一停:婚事?
這就談婚論嫁了?
陸顯同樣這麼想。陸顯苦着臉,他只想撮合羅表妹和衡陽王,半路殺出來的齊安齊三郎,看似卻好像比衡陽王堅持多了。陸顯勉強道:“羅表妹到我家來,自然有讓陸家幫忙看婚事的意思了。我們家,能替羅表妹做主的,就是我姑姑了吧?本來羅表妹就是找她來的。怎麼,齊三郎想娶我表妹麼?”
陸昀盯着齊三郎。
他眼神冷淡,目光卻灼灼,明明很平靜沉寂的眸子,卻盯得齊三郎如坐鍼氈,不自在地往陸二郎那裡挪了挪。
齊三郎窘迫地跟陸二郎低語:“我是喜歡她,可我家裡恐怕不同意。我們這樣的世家,娶妻子都、都要看各種東西……”
陸二郎的眼神冷了下來。
齊三郎遲疑:“我說服我長輩,你看你與你姑姑說說,我讓羅妹妹做側室好不好?齊家在建業也是豪門世家,我的話語權也沒那麼大。但我真心喜愛羅妹妹,哪怕做了側室,我也會疼她愛她……”
陸二郎陸顯怔然,若有所思:是了,他有些忘了,羅表妹的出身……在建業這樣頂級世家成羣的大環境下,根本不夠看。羅家如今就剩下一個落魄的南陽羅氏,一個普通的士族,怎麼和建業的豪門世家說親?做側室,好似都是羅表妹高攀了。
那麼,他夢裡的故事……陸二郎怔忡懷疑:是衡陽王愛表妹愛到極致,還是衡陽王另有所求呢?他表妹在他的夢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他看到的,是真相麼?羅表妹在夢中真的開懷麼?
是利益重要,撲朔離迷的未來重要,還是羅表妹開心重要呢?
他又知道什麼呢?!
陸二郎餘光與陸三郎那漫不經心的神色碰上,後者無所謂地移開。陸二郎心中一澀,想到三弟那樣的結果——他要如何做,才能改變呢?三弟是在邊關死的……是否讓三弟永不去那裡,他就會永平安呢?
那麼如何讓三弟永不去那裡呢……
陸二郎目光灼灼地盯着陸三郎。
陸三郎挑眉。
陸顯:“三弟,你覺得做個文官如何?”
陸昀:“……”
他面無表情:“二哥,我現在就是文官。”
陸顯:“……”
他的意思自然是永遠做文官了……三弟真是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陸二郎嘆口氣,掩袖走了。回府是同一道路,陸三郎跟上陸二郎的腳步。
身後被拋下的齊三郎齊安懵懵的:等等,誰還記得他?他好似剛剛問求娶羅妹妹的事吧?陸家兩位郎君這是什麼態度,都忘了他了麼?
……
是不可能忘的。
餘下來一日,辦公時,陸昀心中不斷地拂過齊三郎想娶羅令妤做側室的話。每想起一次,心中燥意加深一次。到後面,他根本無法精心辦公,只好告了假提前回府。回到“清院”,主舍燈火通明,錦月居然不派侍女在院中等陸昀回來。
陸三郎走在自己院中,聞得菜香陣陣,聽得嬉笑不絕。
他猛一打簾子,站在門口,看到舍中坐在食案邊說話的兩位女子。羅令妤言笑晏晏,言語輕快,逗得錦月笑不住,身子前傾,目光親切地凝視着羅令妤。而錦月身後,織月給她們佈菜,脣撅着,都可以打醬油了。織月不高興地悄悄剜了對面的表小姐好幾眼,忽然看到門口悄無聲息站着的青年郎君,嚇得手中箸子掉了:“郎郎郎郎君——!”
怎麼突然就回來了啊?!
比起侍女的慌張,羅令妤始終嫺靜優雅。放下箸子回過頭,女郎笑靨如花,望着他的眼神親熱崇敬,甜甜道:“雪臣哥哥,你回來了啊?”
雪臣哥哥?!
陸昀望着她門,心中閃出一絲荒唐的恍惚感:倒覺得她們是主僕情深,當家主母與自己的侍女逗樂。
自己則是是那個因妻子太受侍女歡迎、回了家吃不到一口熱菜的可憐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