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亂語,我離開時除了一盆水仙花,什麼也沒帶走。”春曉纔要說夕秋等丫頭都能作證,卻聽燕兒斬釘截鐵道:“不是的,您抱着的水仙花底下還壓着一個匣子,我瞧的真真的,那匣子正是寰表姑娘送您的,裡頭該是裝的連弩。”
春曉委實震驚,再看燕兒,那丫頭雖然低着頭,說話時卻是手都不曾抖一下,可想是個格外冷靜的性子,春曉腦子懵了一下,隨即想明白,這是高明的栽贓,七分真三分假,到更似真的了。
‘盧栽贓,張難傍,三爺靠不上。’還真是如此呢。……
就聽堂上朱縣令驚問,“什麼連弩?”
春曉調整呼吸,很快穩了下來,早在她爲了逃避龔炎慶的猥瑣而一把火把柴房燒了的那一刻,她就發現,自己最大的優點其實是驚而不亂。她表現的比朱縣令還驚訝,也問:“什麼連弩?”
燕兒一愣,“就是姑娘抱的匣子裡,有連弩。”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春曉低了低頭,與朱縣令欲言又止道:“民女從太師府出來的時候,確實抱了一個匣子,卻是不想叫人見着,壓在了花盆下,連我那貼身丫頭都沒留意,卻不知這丫頭從哪看到的。再有,匣子裡也不是什麼連弩,而是……民女積攢的一點積蓄。償”
這麼說倒是更合情合理,朱縣令一時不知該聽誰的,只問:“匣子何在?”
春曉道:“就在我住的地方。”
朱縣令便吩咐人去取匣子,燕兒登時道:“奴婢認識那匣子,可同去指認。”
朱縣令允了,春曉心跳的快要衝出胸腔。
匣子確實在她的住處,只不過是兩個,一個裝着龔炎文給的銀票,一個裝着連弩,因都是龔炎文的東西,兩個匣子一模一樣,裝銀票的那隻原是裝小木魚和其他一些小零碎的,木魚被思嵐帶走,小零碎如今卻是在她身上,譬如頭上的釵和小手指上戴的指環,全是龔炎文製出的隱匿型小兵器。
如今只盼着,他們翻到的是裝銀票的那隻。
春曉暗暗祈盼,面上雲淡風輕,規規矩矩的站在那穩如泰山。
朱縣令分神瞅了眼,心底又在動搖,想着會不會是栽贓陷害,這被告看起來既篤定又無所察覺似的。可如果真查出春曉有連弩,那麼其本上疑犯就定下來了,如此又不好向龔三爺交代,着實難心,如今是真心祈盼春曉並非真兇,便可省去許多麻煩。
天色漸漸沉下來,冬日裡天短,不過是傍晚十分,已經足夠掌燈的了,有雜役把大堂的蠟燭點燃,郭志傑也挨着邊往裡靠了靠,天越晚,外頭越冷,卻是點着腳尖也不肯家去。
春曉、燕兒、祝母以及朱縣令,都覺得時間難捱,恨不得立時見分曉。
待衙役把匣子取來,所有保持一個姿勢的都已經僵硬了,衙役貼着朱縣令的耳朵說了幾句,隨後站到隊列裡,朱縣令顯見是沉思了片刻,看了眼春曉,忽地一拍驚堂木,“可惡婢女,竟敢栽贓陷害,說!你受何人指使,拿了什麼好處,要告你原來的主子,可見是個卑劣至極的惡奴!”
燕兒聽明白是在訓斥她,先是不明所以的擡了擡頭,立時磕頭,“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奴婢和春曉姑娘一無怨二無仇,爲什麼要害她?更不會受人指使,怪只怪奴婢記性太好,該記的不該記的都記下了,求大老爺責罰,以後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麼,不敢再記別人身上都有什麼東西?朱縣令聽的也覺得滑稽可笑,卻是一臉威嚴,道:“還敢狡辯?給她看看!”說着叫衙役拿匣子過來給燕兒看。
燕兒、春曉並祝母,以及一班衙役與在外頭張望的郭志傑,齊刷刷一起看過去,就見一個衙役伸出兩隻手託着兩個匣子,一模一樣。
朱縣令點着那匣子道:“你還不承認是栽贓陷害?被告說過匣子放的銀票,並不知什麼連弩,房間裡也確實是有這麼一個東西,可另一個就真的是連弩,方纔衙差已經問過貼身侍候被告的丫頭,丫頭說在太師府時常見被告拿出匣子來點銀票,卻沒見過什麼連弩,如此可不就是栽贓陷害麼?而說出這番話的就是你,陷害被告的也是你。”
祝母不贊同的擋在燕兒身前,“怎麼不說兩個匣子都是她的?”
“倒真是一模一樣呢,做的可真像。”春曉佯裝震驚的看着兩個匣子,餘光卻掃了眼朱縣令,但見朱縣令一抹愁緒掩在眼底,顯見也覺得爲她開脫有些爲難,春曉便知朱縣令是看在龔炎則的面上,關鍵時刻還是要袒護自己的。
“你竟敢誆騙青天大老爺,明明都是你自己的東西,不然怎會在你家翻到?”祝母氣急敗壞道。
春曉冷笑道:“照你這麼說,在你家翻出龍袍你就是造反了?”意思是有找出的證據也不一定能證明真像,有龍袍也要看你有沒有造反的那個本事,同樣的,有連弩,她也不見得就會用啊。
一時兩方爭吵不休,朱縣令也不知這案子如何下去,便叫先散了明日再審。
祝母卻提出關押春曉,以防她跑了。按理既然揪出兇器連弩,朱縣令該對春曉當堂用刑,若是春曉不肯認罪再關押大牢,等候春曉拿出證據爲自己洗脫嫌疑,如今即便不用刑,亦不該把人放走,便是輕咳嗽了一聲,道:“押入女牢候審。”
春曉沒有反駁掙扎,郭志傑卻不同意,只吵吵着冤枉,撲上來與祝母撕打,祝母年近半百卻體型墩碩,實則悍婦,郭志傑平日裡沒與人打過架,雖是先動的手卻不得章法,兩個扭打的不成樣子。
朱縣令起初並未阻攔,見郭志傑並未佔到便宜,給衙役使了個眼色纔將兩人分開,下令一人仗責五板子,論藐視公堂罪。
郭志傑被打的有機巧,祝母卻是實打實,春曉看祝母被兒子女婿架走,明日不知還來不來的了,再看了一眼朱縣令,朱縣令也正看春曉,兩相里一對,各自明白。
轉天祝家來人祈請案子延後,祝母身子有恙,不能來堂。
---題外話---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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