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正寧算計好了,扯着茜娘先是避開了兩夥債主,而後花大價錢僱了一輛馬車,直接出了西城門往帽兒山去。
路上,茜娘問盧正寧去哪,盧正寧只謊說:“山裡有兄弟,先去避幾日,等這陣風消了,再往錦西去。”
錦西正是禮親王的封地,茜娘一聽要去投奔六皇叔,她給六皇叔寫的求救信便壓在袖子裡不打算拿出來了,總而言之,等到了錦西,她就真正能顯出皇室宗親的身份來,到時盧正寧怎麼死還不是她與六皇叔提一句的事。
想好了,雖還冷着臉,好歹不扭着身子要獨自離開了。
盧正寧見狀暗暗冷笑,待馬車到了帽兒山山腳,拉扯着茜娘往山裡去,大冷的天,又是成親的正日子,兩個新人穿的洗的發白的衣裳往深山老林裡鑽,也着實夠傳奇的。
當他們壓過山匪的警戒線後,被巡邏的山匪逮住,也不聽盧正寧解釋,直接把兩人身上的錢財細軟截獲一空,隨後兩人被攆了出來。
茜娘雖長的嫩,卻在撕扯時扯掉了假頭罩,露了頭皮的腦袋襯着一張帶疤痕的大餅子臉,幾個想要拿她耍樂的頓時失了興致,差點沒吐了。
此時兩人身無分文,站在冷風裡,抽搐着青白的麪皮,恨不得破口大罵、拿刀把這羣瞎眼的山匪砍個十塊八塊,但他們不敢,他們說殺人是動動嘴,人家山匪是直接一刀看過去,腦袋瓜子當球踢。
茜娘抖着身子恨不得與盧正寧同歸於盡,她僵着可怖的腦袋瓜子就往盧正寧懷裡撞,嘴裡罵着什麼,卻因風大而她又說話沙啞不清,聽上去更像是在怪叫,瘋瘋癲癲哪裡還有半點貴族女子的傲氣,全不過是個瘋婆子罷了。
正在盧正寧動腦筋想着要去投奔哪個才能弄到錢,也好往禮親王處去,那幫子把他們攆出來的山匪又追了出來,把兩人拉住,其中一個指着盧正寧道:“沒錯,正是盧正寧那龜孫子,上一回出去辦事的二十三個兄弟全他媽的替他賣命死的,他媽的這龜孫子卻是一個銅子都不想出,哥幾個揍他!”
茜娘一聲尖叫,就見這夥人衝上來,把盧正寧按在地上拳腳相加,盧正寧抱着頭喊救命,哪裡有人救他的命?茜娘見狀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就在幾個人打的興起時,也不知從哪嘩啦冒出十來個蒙面人,上前露出白刀子,一刀一個,毫不拖泥帶水,等有山匪反應過來呼喊已經遲了,呼救聲就卡在嗓子眼,喉嚨被切開,外翻骨肉,噗噗的血往外噴,嚇的盧正寧整個人都傻了。
有一雙靴子走到他眼皮底下,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雖蒙着面,那眼神卻如刀刃一樣冰冷,盧正寧僵着嘴脣,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後來見那人手一揮動,上來兩個人將他捆綁起來,嘴巴一堵,架着就走。
等盧正寧的身影走遠,龔炎則拉下臉上的蒙面巾,就聽侍衛道:“爺,她身上有封信。”
龔炎則轉過身去,就見歪躺着暈在地上的茜娘袖子邊露出信箋的東西,他擡了擡下巴,侍衛恭敬的把信捧在手上遞過來,龔炎則伸手打開一看,嘴角便露出不屑的弧度:“放回去,把信放在她手心裡。”
侍衛照辦,此時茜娘手裡捏着一封信。
龔炎則看了眼,又朝四周掃了一圈,道:“走,這條漏網之魚就留給帽兒山吧。”說罷帶着剩餘的幾個侍衛快速離開。
大約一刻鐘的時候,有人來探情況,見方纔出來尋釁的兄弟都死絕了,而那個叫盧正寧的卻不見蹤影,立時認定是盧正寧帶人做的,又驚又怒下,忙派人往山裡傳信給當家人。
往山上來回還有一段時候,他便在此守着,無意中掃見茜娘,但見是與盧正寧一道來的女人,只以爲是婆娘死在亂刀下了,後又發現茜娘身上沒有刀傷和血跡,便伸手探了探,發現人還活着,同時發現她手裡捏着信。這人是個小頭目,恰識得幾個字,打開信箋但見開頭寫着‘禮親王六皇叔敬啓’幾個字,立時就懵了,忙叫人看緊茜娘,他親自上山去見大當家。
帽兒山大當家是個張狂之徒,這些年官府壓不住他,霸氣十足的龔三爺又多與他合作,且井水不犯河水,把他養的不知天高地厚,身邊的二當家又是個唯利是圖的貪財之人,三當家貫會諂媚算計,沒有一個眼界放的遠的。
二當家與三當家畏懼大當家的超羣武藝,在大當家面前總表現的唯命是從的樣子,這會兒正巧三個人在一起分贓,大當家佔六,二當家與三當家各佔二。
“這就妥了,老子拼死拼活一年,年底把肉一分也就不剩什麼了,來年咱們哥幾個還得琢磨一票大的,小打小鬧的兄弟們都要養不熟了。”大當家長了一臉的絡腮鬍子,方臉大口,說話聲音極響,似敲一口大翁般。
二當家瞅了眼栽魏着身子往椅子後頭靠坐的大當家,暗暗冷笑:得了便宜還賣乖,前兩年爲了把悍匪的名聲打出去,大當家倒真是出力不少,可這兩年卻是餘威足以,他就在這裡吃現成的,哪一回不是自己組織兄弟出去拼,真有臉說什麼拼死拼活一整年的話。
又聽三當家湊過去獻媚:“如今大哥的名號在綠林那是響噹噹,一提起來哪個不認識?喊一嗓子哪個敢不應?就說他龔三爺,見了您不也得畢恭畢敬的喊一聲大當家。”
二當家聽着就犯惡心,老三是個黑心的,還不如老大,他也就溜鬚怕馬、偷雞摸狗的本事。
說到龔三爺,大當家瞅了眼老二,目露不滿:“龔三兒和那姓盧的小子怎麼回事?我早說過龔三兒的事別摻合,你看,你那裡死了二十三個好手不是可惜了,如今兩條腿的人不難找,可他媽的敢動刀子見血的卻不多,再有,那些兄弟的家眷,我怎麼聽說你還沒安置妥當,這可轉天就是年,你趕着年夜把安家費送過去,別讓旁的兄弟寒心。”
二當家氣的壓根兒疼,卻不得不一臉和氣的點頭應承。
這正說着話,就聽到有人通稟山下出了事。
大當家眉頭一皺,罵了句,坐正身子叫人進來,扭頭與兩個當家的說:“真是招了小人了,大過年的不消停,找死呢。”
老二、老三也覺詫異,但見送信的人進來,正是那個小頭目,他把前因後果說了,又把信呈上去,道:“這娘們該是被嚇暈的,姓盧的卻被人救走了。”
大當家不識字,直接丟給三當家,三當家面白無鬚,眉宇間頗爲陰柔,脣紅齒白,極有賣相,曾經也是奔着仕途去的,結果在瀝鎮被個ji女勾去了魂,將盤費全砸了下去,後頭沒錢使喚差點叫人打折腿,還是大當家見他認得幾個字招進山裡,不曾想就靠着這張嘴坐穩了三當家的位置,如今吃香喝辣,早不尋思奔什麼前程了,但當他看完這封信,心卻活了。
他把心思轉了幾轉,一眼掃到老二正盯着他看,他一想,瞞的住老大這個只會用蠻力的,卻瞞不住老二,便一笑,朝大當家拱手:“恭喜大哥賀喜大哥,大年初一頭一天,咱們的大買賣就來了。”
此時茜娘睜開眼睛,就見自己躺在一間簡陋的屋子裡,忙一骨碌的坐起來,結果就覺得手心下生疼,以爲是什麼傷了自己,低頭一看,是鋪在炕上半舊的席子,起了毛邊把手刺了一下。
也顧不上這些,她想起了盧正寧被人打的喊救命的場景,當下身子一抖,驚慌的爬下地,就往門口奔。
纔要掀簾子,手還擎在半空,就有人捷足先登的把簾子撩開了,一身湖藍撒花緞子長衫的二當家似笑非笑的迎向她。
不得不說,茜娘還是涉世未深,並未見過幾個外男,一見二當家這樣帶着邪氣的小白臉,當即紅了臉,可也只迷眼了一瞬,想起自身處境,臉又白了,抖着嗓子問:“你是誰?”
二當家往前一步,抖了抖袖子,撩眼兒道:“你別管我是誰,總歸不是盧正寧那龜孫子,自己跑了把你丟給我們。”
“他跑了?”茜娘腦子嗡的一聲,盧正寧居然把自己丟下了。
“沒有他正好,咱們來談談合作的事。”不是商量的詢問,而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