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煩 惱

“不過,這位林小姐也的確是值這個數的。”劉榆風在讚羨着,“風情萬種啊!”

風情萬種?項毅一愣。認識了林曉露那麼多年,他從來就沒有把這幾個字和林曉露聯繫到一起過,這個詞本身的含義就很是有些曖昧的,再經劉榆風的口中說出,就更是別有意味了。項毅看了看眼前這個有些眉飛色舞的劉榆風,心裡又多了另外一種驚訝。他雖然也不過才四十多歲,但他的背景不錯,可謂是律師世家,本人又是去英國鍍過幾年金的,接手的案子亦是極少敗訴,名氣也就相當的大了,年紀雖然不夠“資深”,卻是已經擁有了一家自己佔有一大半股份的事務所,還同時在好幾家大公司擔任法律顧問,也算是律師行中比較出類拔粹的驕驕者了,地位自然是要“崇高”許多的。平時就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對項毅他們這種小夥計客氣是客氣,卻很注意地保持着距離,帶着明顯的居高臨下的意味。而此刻,這個劉榆風在說到林曉露的時候竟然是毫無官僚氣了,那口氣、那神態都隨便得近乎是猥褻了。他,既像是一個走出殿堂的神靈,又像是一個被摘掉了面具的小丑。如果說,李大富的那件事情是讓項毅看到了他處世中齷齪的一面的話,那麼,從他現在這樣的樣子上來看,項毅所領教到的就是他爲人的平易近人了。看來,這人類真是世界上最難以捉摸的動物了!

“林小姐以前就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吧?”劉榆風在問。

項毅機械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心情說話了。他一想到以前那個有着靜靜微笑的林曉露,心頭就浮起了幾分悲涼的感覺來。

說到後來,劉榆風竟屈尊地用手重重地拍了拍項毅的肩膀,並且說了一句:“讓我們共同來幫助林小姐吧!”

他正要離開,劉榆風又叫住了他:“你母親叫舒紅吧?”

項毅點頭。

“以前是作過法庭庭長的吧?”

項毅又點頭。

“哦。”劉榆風慢應了一聲,看他的目光與平時有了些不同。

項毅還有些莫名其妙,劉榆風再一次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頗帶着一點同志加兄弟的親熱勁兒,“年輕人,有前途啊!”

對於劉榆風這樣難得一見的“共勉之”的態度,項毅非但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反而是無所適從了。

是的,現在的項毅對許多事情、許多人都越來越感到無所適從起來了。

首先,是那些他接觸到的案子。他們這樣的律師事務所經辦的還是以民事訴訟爲主,太嚴重的事件還是並不是很多的。作爲項毅這種夥計級的人物也就不可能常常辦理得到什麼重量級的CASE了,最多是參與一些訴訟、搞一些調查之類的,就更加沒機會能摻和到某些暗箱操作或背地裡交易這樣的高級遊戲中去了。但他還是對那些事情是有所耳聞的,也是知道一些箇中的玄機,雖然亦是很有些疑惑、有些不以爲然,甚至是憤憤然地,但終究還是具有一個成年人對“社會規則”的認同心理,更何況那些事情是欺騙也好,背叛也罷,和他又沒有什麼關係。所以,項毅的心裡是會有些不舒服,有時也很想大聲疾呼,終究還是隻能發發牢騷了事罷了,就像顏立國說的那樣,他又不是奧特曼,自己能夠生存下去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又哪裡有力量管得了那麼多?漸漸地,也就有些見慣不驚的麻木了。

可是,他在偶然間的一次與李大富的相遇卻徹底地顛覆了他的這種平衡心態。

那是一個週末的上午。頭天夜裡,項毅是在何姍姍的公寓裡過的夜,許是因爲柔情蜜意了大半個晚上,兩人的感情一下子就融洽了不少,姍姍也不再是平日裡那個女權至上的白領形象了,多少有了幾分小鳥依人的女人味,這令項毅的感覺挺不錯的,心情也就很好了。於是,兩個人就破例地起了個早準備去採購,計劃着在共享一頓豐盛的自做午餐之後再去哪裡HAPPY一通。

他們倆手挽着手地來到了那個幾乎是從不涉足的菜市場,雖然項毅還是覺得這裡很是髒亂、很是嘈雜,但因爲他覺着自己和姍姍這個樣子實在是很有一點夫妻的味道,心裡就有了幾許溫馨,這裡的一切竟然也就開始變得可愛了起來。

可惜這樣的感受還沒有維持到十分種,就被姍姍的手機鈴聲破壞了。電話是她的那個胖老總打來的,兩個人在那兒哼哼哈哈地通了一番話之後,姍姍就對項毅說:“今天中午飯還是你自己吃吧,我得陪武總去應酬個客戶。”

她也不管項毅有什麼意見,說完就自顧自地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地嘀咕着:“還得去化化妝,弄一下頭髮,真是忙死人了!”

項毅纔是快要氣死了!他原先那種好心情被一掃而光不說,還多了幾分被拋棄的窩囊。何況,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止十次了,姍姍這種工作第一的敬業心本來是並不爲過的,但她那種從來不顧及他的感受的態度着實是讓他有些受不了的。

在原地氣呼呼地站了好幾分鐘,項毅這才舉步就往菜市門口走去。剛走了幾步,就聽見有人在叫:“項律師!項律師!”

這菜市場居然有熟人!項毅有些驚異地回過頭去,一看之下,原來是李大富。他正站在他身後的一個小菜攤位上朝着他憨憨地笑着。

項毅瞟眼打量了一下他,就發現李大富比上次見面時顯得蒼老了許多,衣服也很有些破破爛爛的,甚至是有一點看不出來原來的顏色了。他的面前擺放着一些蔥、蒜之類的小菜,旁邊還站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夥子,也在守着一個菜攤子。項毅稍一凝神,就認出他是李大富那個上初中的兒子。

“項律師,你來買菜啊!怎麼?還沒有買到嗎?”李大富很是熱情。“就在我這兒隨便拿點去吧!“

“謝謝你!不用了。”項毅含糊地應承了一句,就不想說話了。他心頭正在窩着氣,哪裡還有心情買什麼菜了?

“拿點吧!都是自家種的,沒有打藥的。”李大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了個塑料袋往裡面各種菜都裝了幾把,硬塞到了項毅的手裡。

項毅推辭了一番也沒有推掉,他怎麼也拗不過李大富,就只好收下了。爲了報答李大富的這種質樸的情意,他也不便馬上就離開,就寒暄了幾句:

“這是你的兒子吧,今年也該上高中了吧?是出來勤工儉學的……”

誰知就這幾句簡簡單單的問話竟使他們神情悽然,笑容立刻就像是變魔術似的消逝不見了。尤其是那個兒子,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項毅一驚。“怎麼了?”

“唉!”李大富嘆着氣,“還讀什麼書啊?能吃飯就不錯了。”

項毅又是一驚。“什麼意思?”

於是,李大富唉聲嘆氣地告訴他:自從沒有魚塘以後,他家的收入就減少了一大半;種了些農作物吧,又遇上了假種子、假化肥,上一季簡直就沒有什麼收成;偏偏家裡人又三天兩頭地生個什麼病痛的,生計都非常的艱難了,也就沒能力供得起孩子上學了,這纔剛讀了高中半學期就只好輟學在家幫幫忙,過一陣子就跟着那些同鄉去外地的建築隊打工。

“就真的不再上學了?”項毅默然了半晌,還是不無遺憾地問:“都到高中了怎麼……”

他的話被李大富黯然的神色打斷了,那種無可奈何的悲哀讓他覺得再說下去就是對這作父親的一種折磨了,既然自己又幫助不了他們,又何必說些廢話,弄得好象是在譴責李大富似的。

項毅還能說什麼呢?他只有趁着李大富父子沒有注意偷偷地把一張一百圓的鈔票放在他們的菜攤上,他怕被他們發現,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這個讓他壓抑的地方。

回去的路並不很長,只有兩個街口,項毅卻走得相當地緩慢、相當地艱難;他手上拎的那一袋菜並不重,項毅卻覺得它沉甸甸的,彷彿有幾百斤的樣子,重到自己這樣一個大男人也快要提不動了;天氣並不是很熱,項毅卻滿額、滿身都是汗了,而且,是那種冷冷的汗水。

他沒有再去何姍姍的公寓了,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那套兩居室。項毅也沒有吃午飯,整個下午他什麼也沒有做,就坐在客廳裡那個沙發上發着呆。李大富以前那件案子和今天在菜市場上的情景在他的心裡反覆地纏繞着,讓他感到無以復加的震動與惆悵。

他不難想象到李大富父子在發現那張鈔票時的神情,他們該是怎樣地意外和驚喜啊!或許,李大富很自然地就會猜出來這個施與者就是他項律師,然後就會無限感激地說他是個多麼多麼好心腸的人,又會逢人就宣揚他的善良之舉……一想到這些,項毅就慚愧得要命了!真的就有了去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的感覺了。自己算是哪門子的好人啊?李大富今天的困境不正是他造成的嗎?平心而論,李家的遭遇似乎只是運氣不好,遇到了種種天災人禍所至罷了。可仔細追究其根源,正是那場撤訴引發的。如果李大富現在還有魚塘的話,他家又怎麼會這麼窮困呢?如果他家還過得去,那個孩子又怎麼會沒有學上呢?如果……的確,他本人是沒有坑害李大富什麼,但他爲什麼明明知道是會勝訴的、是可以爲李家爭取到正當權利的,他也並沒有鼓勵、幫助他們一爭到底啊!而是事不關己地就任其了之了。他就算不是什麼始作俑者,也是負有連帶責任的!項毅越是想下去就越覺得是這樣一回事情,他心裡也就越是內疚了。

他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居然還會被李大富認爲是個好人!此刻,項毅對自己是前所未有的藐視,甚至那種程度是超過了對劉榆風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項毅還是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也沒有去做什麼俠義的英雄。但他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了,他開始對許多的事情有了疑惑:該那樣做嗎?會有什麼後果呢?是不是換一種方式更好呢?他又多了些自責;自己是不是沒有盡到責任?是不是有一些自私呢?……同時,項毅整個人也變得敏感了。無論是發生在事務所的事情,還是社會上的問題,他都很能敏銳地看出其中的某些內幕,並且非常地厭惡那些醜陋的現象。這世界在他的眼裡真是越來越像艾略特筆下的那個荒原了!

但是,項毅有這樣的認識也是於事無補的,事情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還是那個老問題:他一個小人物又能怎麼辦呢?能夠改變什麼呢?說到底也就只有在這滾滾紅塵裡掙扎罷了。可偏偏他心裡就有無盡的困惑與不甘,希望自己能夠做些什麼。再則,他這樣的心思又無法向誰傾訴,顏立國嗎?又會嘲笑他一番;何姍姍嗎?更不用想了,她準會對此嗤之以鼻:“你吃飽了沒事幹嗎?爲什麼不想想怎麼發財去?”這似乎也不能怪他們,在這個忙碌的時代,誰又會像他這樣無聊了?憂國憂民,拯救靈魂,這是咱小老百姓該乾的事情嗎?爲這個自尋煩惱,你有病啊?!

於是,項毅也不敢向誰說了,就只能夠獨自在這樣的矛盾中痛苦着,迷惘着,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普希金筆下那個奧涅金似的“多餘的人”,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過的無所適從的境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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