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姍姍也有些生氣,但她還是笑了笑。“你就別說他了,他這人就這樣兒。”
“你就讓着他吧!”沈琪冷哼着,“男人是讓不得的,特別是那些花花過心腸的,更應該管緊點。”
姍姍笑得勉強,說得還是很大度。“算了,算了。”
項毅有些感激,近來姍姍的表現真是好得讓人受寵若驚,如果她一直這樣下去的話,要與她生活在一起倒也並不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情了。他雖然這樣想着,可心底還是有幾分悵然,就像《紅樓夢》裡說的那樣:“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從婚紗店出來,接下來就是去挑選結婚戒指。
這一段時間,儘管項毅很努力地強顏歡笑着,一再告誡自己要順着何姍姍,但還是感到陪她購物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直想逃之夭夭了事,特別是去首飾店,更是一種痛苦了。別看那不過是兩枚小小的戒指,卻是他們最費周折的一件事情了。在這件事上,兩個人的分歧很大,何姍姍完全是因爲面子思想頗重的緣故,就非要買那種“過得去”的鑽石戒指,而她所謂的“過得去”實際上就是沈琪、彭飛燕之流的闊太太標準,沒有個五六千的是買不下來的,項毅當然覺得沒那個必要,主張價錢就控制在一兩千左右就已經足夠了,不過就是個結婚戒指而已有那麼要緊嗎?重要的是結婚本身。何況,他們這次婚禮雖然是很不達姍姍的標了,但什麼裝修、婚紗照、服裝費、酒席費……雜七雜八的加在一起已經是花費頗多了,項毅的那點兒存款早就是泥牛入海,化爲烏有了,用的幾乎全是父母的贊助費了,他還哪裡好意思去要五六千買什麼鑽戒了?可姍姍偏偏在這一點上就是不通融,僵持到現在還沒有個結論。
售貨員很熱情,拿出了好幾排戒指讓他們看,自然,又是那種“過得去”的檔次。姍姍和沈琪滿懷着熱情的、以一種鑽研科學的態度在那裡仔仔細細地挑選着,項毅卻毫無興趣,只是站在一邊看着她們,對於她們那種興奮的樣子感到很無聊而又難以理解,這就那麼令她們心神激盪麼?他就從來沒見過寧可熱衷過這些玩意,就更別說激動過了。
此時,店裡正放着梁靜茹的那首《勇氣》。那婉轉的歌聲,特別是那歌詞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項毅,直鑽進了他的心裡去了。是啊,愛需要勇氣,他就正是因爲缺乏了勇氣,這才失去了寧可,失去了真正的愛情……
“就這個吧。”沈琪拿出一個不小的鑽戒。“這個鑽石雖然不怎麼樣,可樣式還算時尚啦!”
“你真是好眼光啊!”售貨員不失時機地恭維道:“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了,而且價錢又很合適,又很吉利,才八千八一對呢!”
八千八!這個數字立刻就讓項毅從感傷中猛地驚醒了過來,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時候,他就是全身上下搜個遍也湊不夠兩千元錢,又哪裡去找八千八呢?
“這個,太大了一點吧,帶在手上不怎麼方便。”他用眼睛看着姍姍。
可姍姍顯然是受了沈琪和售貨員的蠱惑,看着那個戒指的目光分外的熱情,並沒有理會到或者說是故意不理會他的暗示。
他在那一排排各式各樣的戒指中搜索着,急於找到一個價廉物美的來轉移姍姍的注意力,打消她對那個“八千八”的熱愛。突然,他在最邊上那一排中看到了一枚戒指,纖細的白金托子,鑲嵌的也明顯不是金剛鑽石,而是一顆水藍色的寶石似的,也不大,就小小的一點,但那星星的形狀及優雅的味道立刻就吸引住了他,不由得就想到這樣的戒指若是戴在寧可那修長的手指上應該是再合適不過了,實在是很相配的。於是,他就由衷的有了一種想買下它的願望,無論它是什麼樣的價格。
“請把這個給我看一看。”他第一次招呼售貨員。
售貨員看了一眼他指的那個戒指,露出一絲輕慢的神氣。“那可不是上品的鑽石戒指,是次品的寶石。”
項毅有些不悅。“我就喜歡這樣的。”
售貨員聳聳肩,取出了那枚戒指。“如果你們買了那對婚戒,這個就可以附送給你們的。”
何姍姍聽了,像受了什麼極大侮辱似的漲紅了臉。“拿走!拿走!誰稀罕你這些破玩意了!”
項毅卻拿着這個“破玩意”愛不釋手,越看越是喜歡,越看越覺着有一種動人的韻味。並沒有多少文采的他,竟然靈光一閃地給它取了一個有些酸溜溜的名字:心之星。
“我要了。”他完全不顧及姍姍難看的臉色與沈琪的嘲笑。“我就要這個了。”
姍姍抗議地,“我不要!”
“你不要就算了。”項毅小聲咕噥了一句。他確實是這樣想的,打一開始他就沒以爲這戒指適合何姍姍這個人。至於,是否會把這顆“心之星”送給寧可倒不一定了,他就留着它看看也是好的,它的名字就像是寧可那個人一樣,永遠就是他心中的一顆星星。
“這怎麼行呀?”沈琪陰陽怪氣地,“這樣的戒指能作姍姍的結婚戒指嗎?就是戴着玩也跌份兒啊!”
她這樣一說,姍姍的臉色就更不對了。
沈琪又是輕輕一笑:“是不是在你心裡面咱們姍姍只配這種兩三百塊的貨色啊?”
這話裡的弦外之音真讓人不舒服,項毅有些惱火,實在想一走了之了,但還是忍了下來,只是自顧自地付了款,收好了戒指,別過頭去不再看她們的臉色了。
“姍姍,你瞧瞧!你瞧瞧!”沈琪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他連看都不願意看你呢!”
何姍姍的面子再也掛不住了,終於失去了好脾氣,聲音都有些變了。“我當然是沒有某些人看着順眼了,是不是?項毅!”
“這個……這個……”他欲辯解,反而更加的苯嘴苯舌了。“那個……那個……”
沈琪似乎因他的笨拙而樂不可支了,“咯咯”的笑了起來。這令何姍姍更加的難堪了,臉色黑得像快下雨的天。“什麼這個那個的?你……”
此時,項毅的手機及時地響了起來,他暗暗地鬆了一口氣,走到一邊去接聽了。
是顏立國:“喂,見一面吧!”
“有什麼事情嗎?”
“是……”他欲言又止,“有一點事情。”
看來他是不願意在電話裡說,項毅也就不再追問了。這個時候,他也正好想離開這裡了。
“姍姍,顏立國找我有點事,我就先走了。”他說完,也顧不了何姍姍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就逃跑似的離開了。
顏立國約他見面的地方是在他自己的家裡。
一進門,項毅就被那滿屋子濃烈的煙味嗆得一陣咳嗽,幾乎就喘不過來氣了。
“你到底抽了多少煙啊?”項毅急忙打開那些緊閉着的門窗。“不怕得肺癌嗎?”
“得肺癌有什麼?”顏立國臉色晦暗。“這世上,比癌症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
聽了這話,項毅有點奇怪,覺得他與平時有些不大一樣了。再看周圍,他發現到處都很凌亂,客廳的沙發和地上居然散亂地扔着一些襪子、襯衫之類的髒衣物,什麼菸灰菸頭、空酒瓶、方便麪盒子……更是隨處可見,一片狼籍如遭遇過搶劫似的。而向來講究儀表的顏立國此時則是不修邊幅得像個叫花子,臉色蒼白,神氣萎縮,並且還有一身的酒氣,十足一個酗酒的邋遢男人,哪裡還有半分老闆的模樣?
項毅不由得大吃一驚,他因爲最近忙於結婚的事情就沒有怎麼和顏立國聯繫,總以爲他過得好好的,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狼狽。
他連忙問:“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顏立國不語,看着他的神情很落寞。
“是和陸麗吵架了?”從房間的髒亂,項毅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她走了?”
顏立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並沒有和陸麗吵架,但她是走了。”顏立國像是在念詩似的:“而且,帶走了一切,一切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項毅有一些明白了。“你是說她徹底地搬走了,你們分手了?”
“對啊!”顏立國的目光空空洞洞的。“分手了,分手了,徹底的分手了!”
項毅放下心來,唉,只不過是這件事情而已,他們兩個鬧分手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了,哪一次又不是最後大團圓的?即便是這次鬧得兇一點,但以顏立國對付女人的本事,這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嚴重問題。可他還真有點不習慣顏立國現在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想讓他輕鬆起來,便笑道:“你不用擔心了,陸麗肯定只是鬧鬧脾氣,過不了幾天也就回來了。”
顏立國冷笑了一下,並不置可否。
“再說啦,你小子還會虛這個?”項毅又調侃:“你不是常說什麼女人如衣服嗎?換一件不就得了,你還會少了女朋友啊!”
對他的打趣顏立國卻沒有像以前哈哈一笑,而是一種似笑非笑、似自嘲又似悔恨的奇怪表情。項毅從沒有見過他這樣,這才真的有了擔心,開始覺得事情並不是他所想象的那麼簡單了。
“你————真的沒有什麼吧?”
“我?”顏立國欲言又止。“我現在……”
“你現在怎麼了?”項毅追問:“是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顏立國默然片刻,“是————公司週轉有點困難。”
“很麻煩嗎?”項毅立刻就問:“需要我幫忙嗎?”
顏立國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吧,你忘了你正在準備結婚,要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
“我可以先不忙結婚的。”
“不結婚?你這是想假公濟私吧!”他這有些幼稚的話讓顏立國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別又拿我當擋箭牌,到時候,你那個何姍姍不殺了我纔怪呢!”
項毅的臉紅了。“我……我……”
“別你呀,我的了。”顏立國總算恢復了一分捉狹。“你還是忘不了那個寧可吧!”
這個名字令項毅的心裡一痛,喉嚨忽然就乾澀得難受了。拿起茶几上那個還剩大半水的杯子他仰頭正要喝下去,顏立國卻突然驚跳起來,身手敏捷地一把就搶下了杯子。
“不要喝!”他的聲音大而沙啞。“不要!”
項毅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爲什麼?”
“這水————”顏立國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了一下,隔了好半天才說:“這杯子我用過,不乾淨。”
“這有什麼關係?”項毅笑了,他們從小到大都是隨便慣了的,吃的穿的哪一樣不是混在一起用的?他現在怎麼突然講究起來了?“我就喝這杯水了。”
“別,別喝!”顏立國緊緊地攥着杯子,一副生怕他搶去的樣子。
“我口渴。”
項毅這樣說了,可顏立國並不給他倒水或拿飲料什麼的,只是一味的發着呆,似乎沉浸在某個難以自撥的深淵裡。看來,他公司裡的確是遇到了**煩,可恨自己無論是人事、還是經濟的力量都是那樣微薄,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出能幫得了他,項毅也發起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