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家,廳堂裡。
這樑家小院比較狹窄,廳堂也不大,但坐的地方還是有的,只是張進、朱元旦、董元禮他們六人,還有張秀才和樑仁,再加上樑彬和樑謙以及樑彬的一雙兒女,一共都有十二人了,這本就不大的廳堂就顯的有些格外擁擠了。
此時,張秀才和樑仁坐在一起敘話,張進他們則是由樑彬和樑謙兩兄弟招待着,他們之間今天也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彼此都陌生的很,也只說些客氣話了。
然後,樑謙掃了一眼張進他們,遲疑了一瞬,就笑着說起這近在眼前的府試院試來,問道:“想來你們都是第一次來金陵城參加府試院試的吧?可不知道有沒有把握?”
不等張進他們回答,他又自顧自接着道:“可別小看這府試院試了!這府試院試不比縣試,也難的很!金陵府周邊統轄有大大小小十幾個縣城,每個縣城都會有十餘人前來參加府試院試,再加上金陵城本地的考生,加在一起也就有一兩百人了,這一兩百人都是過了縣試的,想來文章寫的都過的去,可是呢,在這接下來的府試院試中,這大多數人還是會榜中無名的!”
“而且,這接下來的府試啊,就有一半人落榜,沒資格再參加最後的院試,而最後的院試呢,又是幾乎一半的人數落榜,最後能夠通過這童子試,取得秀才功名的,一兩百人之間也不過是隻有四五十人而已,而這四五十人之中通常又有十餘二十人是這金陵城本地的考生,其餘周邊縣城的考生能夠通過的一般也只有三十餘人而已,想想你們也就知道其中的艱難了!”
聽他如此說,張進他們不由面面相覷,各自都略微皺起了眉頭,這確實是競爭挺激烈的,一兩百人的考生,最後只有四五十人取得秀才功名,幾乎就是要淘汰掉四分之三的考生啊,這四分之三的考生還都是通過了第一關縣試的,就這樣被淘汰掉,也確實是可惜了!
那麼,張進他們又將會是那通過的四分之一,還是被淘汰掉的四分之三呢?張進他們各自心裡默默想着,掂量估摸着自己的文章,各自默然不語了。
那樑謙見狀,又是搖頭失笑道:“我也不瞞你們,前兩年我就參加過一次童子試,縣試倒是過了,府試也過了,但最後的院試卻被刷下來了,以至於榜上無名,所以今年再次重新開始考了,縣試照樣過了,可就不知道接下來的府試院試會怎樣,說實在的,就算我參加過一次了,但我現在也沒有十全的把握,敢說一定能夠通過這次的童子試!”
“唉!”他搖頭嘆息一聲,又道,“這科舉之路真是艱難啊,第一關童子試就如此艱難,可以說是在讀書人裡百裡挑一,接下來的鄉試能通過的更是寥寥無幾,可稱爲千里挑一,而進京趕考得中進士,那更可以說是萬里挑一了!真是太難太難了!”
“對於科舉之路,我也只是想着既然讀書了,是個讀書人,那就走到哪裡算哪裡吧,等考取秀才功名之後,娶妻生子了,這日子要過,科舉是還要考的,但能否中舉也只看天意,拼拼運氣了,你們說呢?”
張進等人又是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該如何接話了,各自皺着眉頭,依舊保持着沉默。
那朱元旦想了想,就小聲地問道:“樑二哥,真有這麼艱難嗎?我也和樑二哥一樣,沒有大志向,鄉試會試不敢想,可也想着能夠通過這童子試,取得秀才功名,可聽樑二哥這麼說,我心裡也真是沒底了,要知道我縣試都是勉強過了的,才排在第七名,這府試就要刷下一半去,豈不是我府試就要榜上無名了,都沒資格參加最後的院試了?”
而張進雖然對於樑謙說的話也有些吃驚,但還算沒打擊到自信心,他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認爲就算淘汰四分之三,他也能夠成爲最後的四分之一,畢竟十年寒窗苦讀可不是白讀的,更何況他是以成年人的思維讀書比之那些孩童那是強的不止一點半點的,就這樣要還是不能通過童子試,那真該找塊豆腐撞死算了,還讀什麼書,考什麼科舉啊!
所以此時聽到朱元旦這話,感覺到朱元旦這還沒上考場呢,就有些忐忑怯意了,不由的張進就白了他一眼道:“現在知道忐忑緊張了?以前在幹什麼呀?總惦記着好吃的好玩的,惦記着讓我爹放假讓你放鬆放鬆!可到了考前了,就露怯了,要現原形了?哼!沒出息!”
朱元旦被這話一噎,居然無法反駁,只能自己小聲嘟囔安慰道:“我又從來不想着科舉出仕,這科舉之路走不通,大不了就回家做生意,又不是不能活了!日子照樣過!”
張進沒聽清楚他含糊的嘟囔聲,好不容易抓住了朱元旦這死胖子的軟肋,能夠光明正大地訓斥他一頓,而且他還沒法反駁,張進自然是不會放過這等好機會的。
於是,張進又接着道:“以前不努力,那也就算了!現在臨考前,還是能夠臨時抱抱佛腳的,府試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你就好好溫習讀書吧,別再總惦記着去外面吃喝玩樂了,明白了嗎?”
朱元旦聞言,心裡自然是不樂意的,他這剛進金陵城呢,只在路上透過車窗簾子走馬觀花似的看了一眼熱鬧繁華的金陵城,這怎麼夠呢?他還想着能夠親身體會一下呢。
可是,再怎麼不樂意,此時朱元旦也沒法反駁什麼,只能老實地耷拉着個腦袋道:“師兄說的是,我知道了!”
看着他那沒精打采的樣子,張進頓時心裡就爽快多了,之前被這胖子惹出來的那點不高興也就沒了,面上就帶着點笑意道:“知道就好!其實呢,我們都應該對自己有信心纔是,要是這還沒考呢,就自己都不自信了,覺得自己十有八九會落榜了,那上了考場又如何能夠發揮好呢?那就肯定會落榜了,你們說是不是?”
這話自也是有些道理的,那董元禮聽了就笑着附和道:“張兄這話說的極是!雖然通過這童子試都這麼艱難,大多數考生都會被刷下淘汰,但爲何我們就不能成爲那通過的少數人呢?我們來這裡幹什麼的?不就是爲了通過童子試嗎?如果這還沒考就沒信心了,接下來還如何上考場呢?”
“好!哈哈哈!”那樑謙忽然就叫好笑道,“這話說的好!我上一次也是有些不自信,懷疑自身,總覺得自己不能夠通過童子試,最後果然就沒通過!現在聽了張兄和董兄的話,我倒又有些信心了!”
說着,他端起一旁的茶杯,笑道:“來來來!我們都要參加接下來的府試院試,就在這以茶代酒,共勉之!希望我們都能夠自信上考場,能夠在考場上發揮的最好,如此就算最後榜上無名也無遺憾了!”
“當然,如果能夠都通過這童子試,取得秀才功名,那更是最好不過了,哈哈哈!”
衆人聞言,也是心中豪氣頓生,各自端起了旁邊茶杯,相互看了一眼,遞出茶杯各自響亮地一碰,齊聲道:“幹了!”
然後,衆人皆是把這茶水當酒水一般,仰頭一飲而盡,又是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來,此時少年們意氣風發。
他們這邊如此熱鬧,另一邊說話的張秀才和樑仁不由停了下來,向這邊看來,看着他們這些少年郎聚在一起說笑,透出來的那股子蓬勃的精氣神,這讓張秀才和樑仁都不由有些緬懷了,他們卻是想起了當年他們年輕的時候了。
張秀才就帶着點羨慕感慨的語氣道:“還是年少好啊!”
樑仁則笑着接話道:“可惜,我們的少年郎的時候都過去了,現在要看他們的了!”
張秀才和樑仁對視一眼,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廳堂裡,笑聲不斷,熱鬧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