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號房間,裡間。
一番交談下來,蔣倫雙眼茫然不語了,張進也是沉默了,就是方誌遠、衛書和黃越他們也好像都是若有所思,雖然內心裡可能並不贊同蔣倫所說了,但不得不說,蔣倫說的又是有些道理了,他們也不得不跟着思考起來,讀聖賢書真的有用嗎?除了科舉,真的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嗎?
屋裡一時之間沉默了許久,那張進首先回神,忽的輕笑道:“罷了!閒談幾句而已,卻沒想到坐了快半個時辰了,我該回我的屋裡去了,志遠,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麼事的話,就去找我!”
說着,不等方誌遠說話,他就已是起身,又是對蔣倫點頭笑道:“蔣兄,今日與蔣兄暢聊一番,我頗有所得,只是今日忙忙碌碌的還有他事,不能再向蔣兄請教了,改日再和蔣兄探討一番!”
蔣倫對於張進的印象卻也不錯,因爲張進能夠耐心聽聽他的所思所想了,還不曾批判他的所思所想爲奇談怪論,離經叛道了,而是很認真的在傾聽探討請教,這對於蔣倫來說,就已是十分難得了,因爲以前的同窗同學只要聽了他的想法,不是笑着罵他瘋了,就是如黃越這般嚴厲指責了,就是教他的先生都說他的想法是違背聖賢道理的,曾嚴厲斥責過他了,可張進並不如此,這是唯一的一個例外,如此蔣倫對張進如何能夠印象不好了?
說到底,蔣倫也是孤獨的,那是一種思想不被周邊人認可的孤獨,他也期盼着這世上能出現能理解他的人了,可這世上知音知己難覓了,而就在這時,張進出現了,這對於蔣倫來說,或許也是一場久旱逢甘霖吧!
所以,見張進起身要走,那一直漫不經心的蔣倫也不由起身,神情頗爲鄭重的向張進拱手相送,笑道:“和張兄一番暢談,我心裡也是鬆快了許多,還要多謝張兄能耐着性子聽我這些奇談怪論了,不過是一些無稽之談而已,要是哪裡說的不對,還請張兄勿怪纔是,我還想着下次能和張兄再次深談探討一番呢!”
他這有禮有節的情狀,卻是看的方誌遠、衛書和黃越他們心裡暗暗驚訝,他們沒想到,原來這蔣倫也是懂得讀書人的禮節的,並不是就真的那麼怪誕放肆無禮了。
張進點頭笑着應道:“嗯!蔣兄之言可不是什麼奇談怪論,對我很是有些啓發了,我也想和蔣兄再深入探討一番了,不過這也不急,畢竟我和蔣兄都已是進了書院讀書了,以後常來常往的,來日方長了!蔣兄,我這就先告辭了!”
張進拱手還了一禮,見蔣倫笑着點頭回應,也沒再說什麼,他也就轉身往外面走了。
那方誌遠和衛書自是忙跟了上來道:“師兄(張兄),我送送你!”
他們三人一起出了裡間,等到要走出外間房門之時,張進又是停住了,轉頭對方誌遠笑道:“志遠,你這裡我也看了,倒也都是挺好,不僅衛兄和你在一個屋裡了,那黃兄和衛兄又是熟識之人,那蔣兄看來也不是什麼難相處之人,如此我卻也是放心了,不用擔心你一人住在這屋裡受了欺負委屈了!”
方誌遠聞言,就是失笑道:“勞師兄擔心了,其實我自己也能和人和睦相處,師兄不必過於擔心我了!”
張進卻搖了搖頭,好笑打趣道:“我不用心看顧着你,等書院放假休沐回去,我爹孃要是問起來,我豈不是要吃埋怨了?”
方誌遠無言,又是失笑了一聲,他知道這是張進在和他玩笑了,也不以爲意。
張進則是轉而對衛書笑道:“那衛兄,既然你和志遠有緣住在一個屋裡,以後志遠就要麻煩你多多照顧了,要是有什麼事情,就來甲字號房間找我就是!”
衛書也是好笑的點頭應道:“且放心吧,張兄!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倒是好像你和方兄離得很遠一樣,不過是住在兩間屋裡,這每日書院裡都要見面的,你這還擔心什麼?你這師兄當的也未免太操心了一些!”
張進攤手玩笑道:“那沒辦法,還是那句話,我和志遠一起進了書院,就該我這做師兄的照看好他了,不然他要是在書院裡有個什麼,被人欺負吃虧了,又或者着涼病了,我爹孃知道了,我肯定是要被訓斥埋怨的!”
方誌遠無言苦笑喚道:“師兄!”
衛書也是好笑的搖了搖頭,卻也不再多說其他了。
張進再和他們在這房門前閒聊了兩句,就放心的轉身走了,往甲字號房間而去。
可方誌遠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卻是臉上慢慢有了些許憂慮之色,就聽他忽的輕嘆道:“師兄還擔心我被人欺負吃虧了,我倒是更擔心師兄在甲字號房間被欺負吃虧了!”
一旁的衛書聞言,不由訝異道:“方兄,怎麼忽然如此說?這張兄,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好欺負的人啊?”
方誌遠猶豫了一瞬,就皺眉解釋道:“衛兄,你我剛纔也去了甲字號房間了,那裡除了師兄以外,還有韓雲、李牧和那鄭軒了,我看都不是什麼好相處之人了,所以纔對師兄有些擔憂了!”
“哦?這怎麼說?那韓雲不是一直在刻意和張兄結交嗎?他怎會和張兄爲難?”衛書搖頭笑道,“至於那李牧李兄和鄭軒鄭兄,李牧李兄我是不怎麼了解,但看來也不是什麼刁難刻薄之人,鄭軒鄭兄,以前是聽說他是有些傲氣的,目中無人了,但大家子弟讀書人的氣度禮儀還在,應該也不會亂來吧?再說,張兄真不是什麼隨意就能夠被人欺負的人啊,我看張兄可不是個吃啞巴虧的,方兄想多了!”
方誌遠勉強的點了點頭笑道:“希望如此吧!”
衛書見他還是蹙着眉頭,暗自擔憂,神情微動,不由又是好笑道:“張兄和方兄你們師兄弟倒是真的感情極好了,都如此爲對方擔憂,雖然不過就是分開來住而已,又不是長久不見面,很是不必了,但卻也是讓人羨慕!”
方誌遠笑着應道:“那是自然,我和師兄從小在一起長大了,一起讀書練字,一起受先生教導,如何感情能不好?雖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了,先生師孃也可謂是我的再生父母了,沒有先生師孃,就沒有我的今日了!”
“是嗎?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嗎?”衛書喃喃自語,可想到自家相親相殺的一家人,不由搖頭苦笑道,“那也未必了,親兄弟也未必就能夠相親相愛了,或許親兄弟之間,要是相處的不好,也會成爲恨不得殺死對方的仇家了!”
方誌遠沒有聽清他說什麼,看着張進已是走到甲字號房間前,走了進去,他也是轉身回了丙字號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