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門縣,不管是張秀才、袁老先生,還是趙知縣,吳教諭他們,對於張進和方誌遠這樣讀書好的少年郎,都是打心眼裡喜歡的,誇讚居多了,更別說,張進、方誌遠他們年紀輕輕的就有了秀才功名,在石門縣那樣的小縣城裡也是有了一點名聲的,是別人口中的好孩子了。
可是在金陵城,尤其是進了金陵書院讀書,這樣的待遇就完全沒有了,他們這樣外地偏遠小縣來的,不被瞧不起就不錯了,還想像在石門縣那樣被人捧着誇讚嗎?那就想多了!
還有,在石門縣,有張秀才引導着交際,有董元禮、馮其和周川這樣的朋友,而在金陵城金陵書院裡,雖然也交下了衛書和蔣倫這樣的朋友了,但到底不如董元禮、周川他們那樣親近了。
更何況,方誌遠內心裡可能還有些因爲自家農家子的出身,家境貧寒而感到自卑了,尤其是這班上半數都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方誌遠那就心裡更有些不平衡了。
如此,這種種原因加起來,方誌遠心裡感到不適應,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點都不奇怪了。
張進沉吟一番,倒是能夠理解方誌遠,不過對於這樣的不適應,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安慰的笑道:“志遠,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地方變了,接觸的人和事都不同了,這開始有些不適應是理所當然的,但我們要習慣了,要學會調整自己,讓自己漸漸適應過來了,畢竟我們以後要在書院裡讀書,可不是待一天兩天了,而是整整三年了,你要是一直不適應,那這三年你可就難熬了!”
方誌遠沉默了,輕嘆了一口氣,點頭應道:“嗯!師兄說的也是,其實人家也沒怎麼了,我就是再看不慣,又能怎樣?我是自己爲難自己了!”
張進失笑道:“你明白就好!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什麼人都有了,你看不慣的多了,又能如何?你還不是要在這世上活下去,總不能你這看不慣,那看不慣的,然後就自己不活了吧?那可就真是可笑了,不等別人來逼你,你就自己走進死衚衕,把自己給逼死了!”
聽了這話,方誌遠自己也是搖頭好笑道:“也是!是我想岔了!不過師兄,我也只是和你發發牢騷而已,還沒到因爲看不慣別人,把自己逼死的地步!”
張進失笑道:“我也只是打個比方而已,讓你放寬心,有些人和事情就是看不慣,也別太認真了,說到底別人和我們無關了!”
說到這裡,張進才忽的想起來笑問道:“哦,對了!志遠,到底什麼讓你這樣看不慣了?讓你發這些牢騷!”
聽問,方誌遠猶豫了一瞬,轉頭左右看了看,見身邊沒有別人,這才又刻意壓低聲音悄悄道:“師兄,我主要是看不慣書院裡的一些同窗嫌棄書院這,嫌棄書院那了!師兄,你說這書院的飯菜還不夠好嗎?有肉有菜,有茶有飯的,又不要我們飯錢,就這樣這還有一多半抱怨的呢,抱怨飯食粗糙,難以下嚥!”
“還有,最可笑的是,早上洗漱起牀,還有抱怨書院不給安排下人來伺候的,或者是抱怨書院不許他們帶下人進書院伺候了,就好像離了下人,他們就連鋪牀疊被,穿衣洗漱都不會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師兄,這樣的人,如何讓人看的慣了?可看不慣又能說什麼呢?如師兄所言,又不關我們的事情,只是心裡看不慣而已,私下裡發發牢騷議論一番了!”
張進聽的心裡覺得好笑,覺得方誌遠說的簡直就是他寢室裡的鄭軒了,鄭軒就像方誌遠口中說的,這兩天抱怨個不停,離了下人,就好像做什麼事情都不會的富貴公子哥兒。
而對於這樣的富貴公子哥兒,張進除了看的覺得好笑以外,倒是無所謂,還是能相處的,可他沒想到,方誌遠會這樣看不慣了,倒是讓他稍稍感到有點意外。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可意外的,這貧寒子弟和富貴公子哥兒相處在一起,富貴公子哥兒看不起貧寒子弟的窮酸樣兒,貧寒子弟看不慣富貴公子哥兒的揮金如土,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這有什麼好意外可奇怪的呢?反而倒是張進這樣什麼都能包容,什麼都能理解的,倒是挺奇怪的,也只能說張進心智夠成熟,不會因爲這些那些無端的緣由,就這看不慣,那看不慣了。
張進笑嘆道:“志遠,你說的是鄭軒、黃越他們吧?怎麼,那黃越在寢室裡也總是各種發牢騷抱怨了?”
方誌遠沉默了一瞬,卻是不曾回答這話,只道:“這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像衛書衛兄那樣的,什麼都能自己做,倒是少了,他們從小錦衣玉食的,下人伺候着長大,可不比我們,能吃飽飯不餓肚子就好了!”
張進失笑道:“志遠,你這不是自己挺明白的嗎?那還心裡糾結什麼呢?這看不慣,那看不慣的,心裡不舒坦,還不是自己爲難自己!”
方誌遠苦笑搖頭道:“可不就是自己爲難自己?我也想着不理會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只是和這樣的人住在一個寢室裡,人家還時不時就開口抱怨幾句,我就是想不理會都難,聽多了就覺得心裡煩躁!”
說着,他好奇的擡頭看向張進問道:“師兄,我這寢室裡有一個黃越,我就看不慣,你寢室裡的鄭軒他們如何?師兄難道你就不覺得和他們難相處嗎?”
聽問,張進倒是沉吟半晌,這才笑道:“還好了!我自也是不喜鄭軒那些可笑的抱怨牢騷了,但心裡也不曾看不慣,只當個笑話看就是了!志遠,這人還是不要太較真的好,你現在不適應,人家可能也不適應了,人家抱怨幾句而已,你聽聽也就罷了,爲這個生悶氣,大可不必!”
方誌遠聞言,沉默着沒說話,但到底是點了點頭,贊同張進說的了,至於他能不能夠做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