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拜見父皇!”
皇上端量着我道:“免禮,怎麼就你一個人,訣兒呢?”
我回答道:“我與王爺比賽,看誰打的獵物最多。”
皇上瞧了瞧我身後的隨從,微微一笑:“南璃的公主果真是巾幗不讓鬚眉,顧將軍的獵物都沒有你打的多。”
我快速瞧了顧離一眼,發現他在盯着我看,我趕忙收回目光對皇上道:“父皇過譽,兒臣打的都是一些小獵物,哪比得上顧將軍身後那隻鹿呢。”
顧離拱手笑言:“王妃謬讚了。”
我便道:“父皇,若沒什麼事,兒臣先退下了,這幾隻白狐就當作是兒臣孝敬您的禮,請父皇笑納!”
皇上說道:“既是同訣兒比賽,朕也不好留你,去吧,別輸給訣兒。”
“是,”我拱手請了辭,策馬離開。
眼看時辰已經過半,我必須得趕緊再多抓幾隻獵物,要是輸了,蕭訣指不定會因此刻薄我多久,而我還得乖乖爲他做一件事,那樣就太慘了!
走着走着,一名隨從提醒我斜對面的樹下有一隻山雞,我立即瞄準了它一箭射中,同時從半空飛來一支箭,明晃晃插0進了樹幹,隨從忙跑去撿山雞,四周卻涌來一羣人將山雞搶了去。
我頓時氣有些堵,喝道:“大膽!本公主的獵物你們也敢搶!”
這時身後傳來蕭挽的聲音:“好巧啊,六弟妹,何故發這麼大的火氣呢?”
我轉頭一瞧,蕭挽悠然地騎着馬走過來,我冷冷地說:“你的人搶了我的獵物!”
蕭挽不以爲然道:“六弟妹怕是搞錯了,這山雞是本王射中的,怎會變成你的獵物了?”
這蕭挽還要不要臉,這般厚顏無恥,可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我說:“你的箭在樹幹上,你的獵物該是那棵樹,快將山雞還給我!”
蕭挽張嘴大笑道:“誰能證明這山雞就是你射中的?本王的箭術高超,區區山雞乃是囊中之物,你們說是不是啊?”
那一羣搶山雞的隨從都猖狂地笑着應和蕭挽道:“是,王爺威武!”
我簡直氣絕,揚起弓一箭射中那棵樹,怒道:“你們再不放開那隻山雞,本公主就將你們射成馬蜂窩!”
那羣隨從居然一點都不害怕,蕭挽笑得十分肆意,管他是不是蕭訣的大哥,反正我忍不了了!
我也不是爲了山雞,只因爲我們南璃人最講究有幾分力就得幾分回報,我最討厭像蕭挽這樣半路逃出來打劫的人!
我正要拿箭指向蕭挽,顧離卻突然來了,我心裡瞬間竄出一個想法,顧離是來幫我的。
只聽顧離緩緩說道:“楚湘王爺,方纔你的箭便是射0入這樹幹之中,在下是親眼看到,在下乃一介武夫,皇上親封的大將軍,王爺莫非也要質疑在下的眼睛?”
我心裡大喜,顧離果然真的是來幫我的!
顧離氣勢凜凜,蕭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許是顧離搬出皇上的名頭,蕭挽不敢造次,他勉強一笑道:“大將軍如此說,本王適才也細細回想了下,是本王搞錯了,誤會了六弟妹,六弟妹,本王這就將山雞還給你,還望六弟妹不要介懷,不要介懷。”
這種時候已經不是還不還山雞的事了,我憤憤道:“這山雞我不要了,剛纔你不是說我的獵物是那棵樹嗎?我現在就重新射個獵物送給你,張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
我拉開手中的弓指着蕭挽,箭在弦上,蕭挽立馬不敢動,聲音發着抖道:“別啊,六弟妹你可千萬別衝動啊!本王、本王方纔是看錯了!”
我鬆了手,“嗖”的一聲,箭從蕭挽眼前划過去,直直插在他旁邊的樹幹上,我對他翻了個大白眼,拉緊繮繩走了。
顧離追了來,與我並轡而行,隨行的侍從打馬漸漸慢下來,沒一會便隔我們有了些距離。
我對顧離道:“方纔多謝顧將軍替我解圍,剩下的那幾只山雞就當作謝禮,全送給將軍吧。”
我知道我肯定是要輸給蕭訣了,剛剛那樣一鬧耗去不少時間,我亦沒了心情再繼續與蕭訣比下去,有沒有獵物已經不重要了,左右都是要被蕭訣笑話的,我認命。
顧離淡淡一笑:“你將獵物全給我,豈不是要輸給蕭訣,我是如何都不能收下的!”
我哀嘆道:“沒關係,反正都是輸,索性輸給他好了。”
顧離又是淡淡一笑,他問我:“王妃可認得一個叫容羽的公子?”
我當頭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我打哈哈道:“公子?將軍說笑了,公子哪有我這般形容的。”
顧離望着我道:“確實沒有,也許是我認錯人了,王妃見諒!”
我說:“沒關係,將軍去忙吧,我還得去找蕭訣。”
我打馬要走,顧離便道:“我送你去罷,免得蕭挽又來尋你的麻煩。”
我微微咧着嘴角,對他道:“多謝將軍美意,父皇還需將軍去護駕,就不麻煩將軍了。”
見顧離不再說話,我便打馬去往同蕭訣約定好的那個地方。
等了良久,蕭訣還沒有回來,我嘆了口氣,擡眼瞧見草叢裡有一團白在緩慢移動,我下了馬走到那團白的身邊,原來是一隻受了傷的小白兔,它的後腿在冒着血。
我小心翼翼將它抱在懷裡,站起那一瞬間,突然有人從後面將我整個護住,隨之是血肉撕裂的聲音,我聽到那人悶悶哼了聲。
我扭頭一看,是顧離!他的肩膀中了箭,衣襟血紅一片,我一瞬急了眼:“顧離!”
顧離面色不改,還有心情對我笑:“容羽兄,別擔心,這點小傷無礙,傷不到我。”
我當即叫來隨從將顧離扶回去,也不知是哪裡射來的箭,要不是顧離替我擋了,我肯定逃不掉,這裡已經不能再待下去。
顧離受傷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營帳,我在營帳門口等着軍醫爲顧離治傷,之前在軍營裡見到的那幾個副將也與我一起等,他們一直在盯着我瞧,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
皇上很快就來了,看到我在有些驚訝,他先是問那些副將道:“刺客可有找到?”
其中一個副將回答:“稟報皇上,已經派人手去追查了,請皇上放心!”
皇上又轉過頭來問我:“你怎麼在這兒?”
我恭恭順順地頷首道:“顧將軍因爲救我受了傷,兒臣心裡有愧疚,軍醫還在裡面爲顧將軍醫治,兒臣想知道顧將軍的傷勢如何。”
皇上什麼也沒說便進了營帳。
大約一炷香的時辰,軍醫從營帳裡出來,我正要上前詢問,顧月寧就來了,她的身邊站着蕭訣。
顧月寧冷冷瞧了瞧我,轉而擔憂地詢問軍醫顧離的傷勢,軍醫說:“顧將軍受的是皮肉傷,已無大礙,只需靜養一段時日便會好。”
我大大鬆了口氣。
顧月寧進了營帳,我也想跟着那幾個副將一起進去,蕭訣卻拉住了我,我頓時想到一炷香之前,我在約定的地方等他等了好久,他都沒來,剛剛又是和他的月寧走在一起,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蕭訣是爲了支開我,所以隨口編了個比賽的名頭。
我真是傻。
我掙脫蕭訣的手,徑自跑回了營帳。
我就是這樣的脾性,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想很多,會特別容易辦蠢事,說傻話,徹徹底底地相信那個人,所以我纔會特別容易被別人騙,被蕭訣騙,可我喜歡的只有蕭訣啊,但他卻不喜歡我,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做了這麼久的笨蛋。
如果有一天我能徹徹底底地不再在意蕭訣就好了。
營帳裡,慕慕端來些清茶糕點,我等了好久蕭訣都沒有回來,我聽到外面的人說獵場裡突然出現刺客,所有的狩獵都暫停了,營帳周邊也加強了戒備,不過晚上的燒烤宴會照常舉行。
我換了一身衣衫,天色漸漸黑了,蕭訣還是沒有回來,宴會已經開始,可我一點也不想去,我不想看到蕭訣,更不想讓他以爲我巴巴貼着他去,但慕慕說如果我不去就是罔顧聖恩,皇上又會懲罰我,我一想到那次淋了一夜的雨,心口不禁顫了顫,我把流光刀藏在袖子裡,便和慕慕去參加宴會。
蕭訣見到我來,面無表情地望了我一眼,我看到他的眉眼間甚至還有些淡淡的憂傷,他一句話也沒有對我說,只是繼續喝他的酒,這些都是我意料之中,我亦不想和他說話,他這般模樣顯然是爲了顧月寧,彼時的顧月寧正依偎在皇上懷中喂皇上喝酒,我猜蕭訣的心裡大概一點也不好受吧。
有時候我真想將蕭訣大罵一頓,他既然喜歡顧月寧,當初就應該娶了她,一個男人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打心眼裡瞧不起他,顧離是大將軍,他娶了顧月寧也照樣能與其他皇子抗衡,爲什麼他要眼睜睜看着顧月寧入宮?爲什麼他要來南璃?又爲什麼要同我成親?
這麼一想,我突然覺得蕭訣活得好窩囊,比我還窩囊。
我規規矩矩地坐着,一擡眼就看到了顧離,他在那幾個副將的簇擁下坐在了我的對面,肩膀纔剛受傷就跑出來溜達,跟個沒事人一樣,我不禁在心裡暗暗佩服他的忍耐力。
中間雖隔了一條寬寬的過道,又漫着燒烤的煙氣,但顧離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我,我也是想得天真,以顧離那精明的頭腦,肯定早就猜出我是誰了,一想到那幾日我費心費力地掩蓋身份,在顧離眼裡就像個跳樑小醜,我只好對他扯出個非常得體大方略帶着些尷尬的笑來。
顧離也對我微微一笑,這時蕭訣忽然用力抓住我的手,那一雙眸子帶着無數寒冰,疼痛感瞬間傳來,我皺眉掙扎道:“蕭訣你鬆開,你抓得我的手好痛,快鬆開!”
蕭訣依舊冷冷地盯着我,他的手勁真的很大,我感覺我的手快要斷了,我吸了吸鼻子,眼睛頓時蒙上一層霧氣,蕭訣臉色微變,許是他怕我哭丟了他的面子,這才放開我的手。
我看着一塊紅一塊白的手,心裡一下子覺得委屈得不得了。
一直到肉烤熟,我都沒有吃一點東西,連水也沒喝,慕慕端了一盤烤肉放在桌上,我一點胃口也沒有,蕭訣也什麼都沒吃,自己一個人喝着悶酒。
我覺得好生無聊,旁邊的人我都不認識,看到他們聚在一塊談笑風生,而我只能傻傻地坐着,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我開始想家了。
之後,皇上舉着酒杯說了好些話,他賞了我一方烤好的鹿肉,作爲那幾只狐狸的報酬,皇上說顧月寧很喜歡那幾只狐狸,我謝恩後他就被顧月寧拉回榻上喝酒。
我看着那黃燦燦流着汁的鹿肉,再加上慕慕在一旁苦心勸我吃點東西填肚子,我便拿刀割了些鹿肉放在盤子裡,然後推到蕭訣面前。
我不忍心看蕭訣這麼頹然,也很惱火我一點出息都沒有,總是忍不住想關心他,我用刀背敲了敲桌面勸他道:“別喝了,解憂也沒有像你這樣糟蹋酒的。”
蕭訣擡眼瞧我,他喝光了杯子裡的酒後,沒再往杯裡倒酒,衝我挑了挑脣角道:“好,你不讓我喝,我便不喝。”
勸酒這麼容易?我驚訝地盯着蕭訣看了半晌,沒注意他已經吃光盤子裡的鹿肉,他將盤子遞到我面前說:“再來點!”
我細細地打量他,蕭訣是不是喝多了?可他那雙眸子分明燦爛得很,說話很是有氣調,面色也與平常無異,我實在想象不出他剛剛喝了五隻酒斛的酒。
我便又給他割了一盤鹿肉,給自己也割了一盤,皇上已經被宮人們擡回營帳去歇息,顧月寧也走了,觥斛交錯之間,談笑聲比之前大上了很多。
這時,蕭挽提着酒斛走了過來,一身的酒氣,他大笑道:“六弟,別光吃鹿肉嘛,來,與本王喝一個!”
蕭訣不喜歡他的這個大哥,便慢悠悠起身,我也跟着起身,他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道:“酒已經喝了,大哥請便!”
蕭挽仰頭喝光一杯酒,看向我道:“六弟這麼快就趕本王走做什麼?六弟妹還沒與本王喝酒呢?來六弟妹,本王敬你一杯!”
蕭訣將我拉到他身後道:“輕輕不會喝酒,大哥還是找別人喝去罷!”
“六弟這麼護着六弟妹可不好,來弟妹,就喝一杯,只要你喝完這一杯,本王立馬就走!”
我已經握住袖子裡的流光刀,想着蕭挽要是敢上前一步,我就亮刀子!
蕭挽正想遞酒杯過來,顧離突然出現一把捏住他的手肘,微微笑了笑道:“楚湘王爺好大的興致,不如來與在下喝上一喝,比比酒量如何?”
蕭挽臉上的笑頓時變得不自然,最後他硬被顧離拉走了,顧離身邊那幾個副將看上去也是個大酒罈,我猜蕭挽今夜是逃不掉了。
蕭訣還緊緊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溫暖,我以爲他會一直握住,可一宮娥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就毫不遲疑地放開了我,徑自走了,手掌的溫暖瞬間消散,那個宮娥我認得,之前在宮裡她打過慕慕一巴掌。
蕭訣走了,我覺得在這裡待着也沒什麼意思,慕慕在和婢女們吃烤肉,我便一個人離開了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