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長訣(一)

出了茶樓後, 趙三娘忙引我們離開長幽街,我問她規矩有什麼,她很神秘地將我拉到一旁, 不讓小辛靠近, 瞧着四下無人, 她對我道:“每個剛入名的人都得回去等待三日才能到長幽街來進行買賣, 這三日裡, 上頭的人會調查清楚您的身份來處,如果您給的是假的名字身份,那您就永遠不能進入長幽街了。”

我的臉色有些愁, 趙三娘許是看了出來,她拉拉我的衣袖, 狐疑道:“容公子, 您不會是假的吧?”

我硬着頭皮道:“怎麼會是假的, 我可是真心實意要買消息,不然我不會找了你那麼久。”

趙三娘這纔打消疑慮, 舒心一笑道:“那便好,容公子且回去等待三日,三日後到九巷來,好消息壞消息老婦都會告訴您。”

我道了謝便與趙三娘分別,然後和小辛回了王府。

清蘅院比平日裡還要明亮熱鬧幾分, 我進屋便見幾個侍從婢女剛伺候完蕭訣洗漱更衣, 他見我來就屏退了屋裡所有的人。

蕭訣走到我面前, 神情似喜非喜, 沒等他開口, 我便先跟他說了今日發生的事,他面色平靜的聽我說着, 就算我說到姓名可能會被查到是假的,他也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便問道:“你有辦法弄假成真?”

蕭訣道:“沒辦法,現在我們只需要等。”

他握住了我的手,那股溫暖又包裹着我,我覺得煩躁便抽回了手說道:“你先歇下吧,在外邊跑一天了,我得去浴房。”

“好。”

這時小辛帶人端來了熱水,我在浴房裡好生泡了個澡後才鑽進錦被裡睡覺,蕭訣坐在牀邊不曉得在看什麼書,我躺下有一會兒了,蕭訣才放下書,吩咐小辛將燈芯滅掉,我讓小辛留了兩盞,小辛帶着婢女退出屋外,屋裡比之前暗了許多。

蕭訣也躺下了,這張牀很大,我與他之間隔着幾尺的距離,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就像兩個陌生人,我唯獨聽見他略微沉重的嘆息聲。

我疲乏得很便閉上眼睛睡覺,沒一會睡意就已經襲來,蕭訣突然轉身靠過來摟住了我,我太想睡覺了便沒推開他,迷迷糊糊中聽見他在說:“輕輕,別推開我,你就要和你二哥走了,讓我抱一會,一會就好。”

我懶得開口說話,繼續被睡意席捲,但始終不能完全睡着,我又聽見蕭訣在我耳邊說道:“輕輕你睡着了麼?”

我若有若無的哼了一聲,許是蕭訣沒聽見,他便一個人開始自言自語:“那我給你講鬼故事吧,你怕了就告訴我,我便停下來。”

我沒應聲,蕭訣便開始講了,蕭訣說話的聲音很溫柔,好像他跟我講鬼故事的時候一直都很溫柔,只是那時候我光顧着害怕了就沒發現,可現在我聽着他的聲音愈發想睡覺了,不過半歇兒,我就沉沉睡了去,蕭訣什麼時候睡的我都不知道。

趙三娘讓我等三日,我安心的等,雖然我還沒見到二哥,但蕭訣偶爾會跟我說一些二哥的情況,二哥和楊儼逃往方耀的時候,楊儼一路上都留下了只有暗衛才認得的記號,可是等蕭訣找到他們時,二哥就已經受了很重的傷,蕭訣把二哥安置在宣城一處隱秘的宅子裡,蕭訣說等我進入生死閣,就會帶我去見二哥,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南璃去了。

楚漫越來越接近生產期,我時不時就陪她到花園裡散步解悶,按理說楚漫這時候應該希望蕭訣陪在她身邊的,可蕭訣來看她,她卻兩三句話就將我和蕭訣單獨扔在了花園裡,自己一個人走了。

我沒見到楊儼,聽小辛說他在二哥身邊做守衛,我真希望這三日趕快過去,然後做完答應蕭訣的事,我和二哥就能回南璃和母妃團聚了,現在我唯一的期盼便是這個。

三日終於過去,我與小辛如約來到趙三孃的家裡,本來還有些忐忑,可趙三娘滿臉笑容的跟我說可以去買消息的時候,我安然的舒了好幾口氣。

去長幽街時已是入夜,我們三人先在酒樓裡吃了飯,而後纔去趙三娘說的信閣,那裡是買消息的地方,所有賣消息的都在那裡。

走進信閣,中央立着一塊很大的木製屏風,上面掛着許多人的名字,我望了一下四周,果然來這裡的人大多都衣着華貴,他們一進來就被小廝引去了二樓。

趙三娘跟我說:“那些名字都是按照消息的速度和範圍排的,你看,排在第一位的九爺是信閣裡最大的東家,去找他買消息的人幾乎都能得到想要的消息,而且速度極快,不過他也是收錢收得最貴的。”

來的時候我讓小辛帶了大量的銀票,也不怕他收得有多貴,我便道:“就他了。”

趙三娘臉上的笑立馬開成了一朵花,她叫了小廝來引我們去找那位九爺,我們沒上二樓,而是去了後院,路上,不停地有人在巡視,期間我們被扣押了兩回,趙三娘扯扯我的衣袖說需要錢打點,他們還想扣下小辛隨身攜帶的劍,我又多給了他們幾張銀票,他們纔沒爲難。

終是到了那位九爺在的雅間,此時正有一名女子從雅間裡走出來,藉着昏黃的燈燭,我認出了她,她竟是顧月寧身邊的貼身宮娥婉蝶!她也瞧了我一眼,然後就徑自走了。

雅間裡只有伺候的下人,我們坐下後,那位九爺才從後屋出來,大腹便便的模樣,手上腰間都掛着許多貴重的扳指與玉佩,眼神十分倨傲。

趙三娘先是跟他說了些客套的話,他才問我:“想買什麼消息?”

我站起來道:“關於南璃皇室的。”

他便是一頓,左手拇指上的扳指被他摸得發亮,他很隨意的倚靠在榻上,微微笑了笑道:“現今朝堂的形勢大變,還從未有人敢來這裡買南璃的消息,稍有不慎便是死罪,長幽街雖做的是地下生意,但也得顧忌朝廷,公子想要的消息,怕是整個信閣都沒有。”

我擰起了眉頭,有些急切的說道:“九爺,這消息對在下很重要,無論你要收多少錢,只要在下給得起,就一定會給。”

我看到他的眼睛裡像是發出了光一樣,他又笑了笑道:“信閣沒有,並不代表其他地方沒有,來人吶,帶這位公子去見白邪閣主。”

趙三孃的笑容逐漸散了,我一瞬感到有些驚惶,這麼容易就能見到白邪閣主?

那九爺說道:“但生死閣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得委屈三位了。”

一下人帶我們從信閣後門出去,馬車已經備好,我們全都被蒙上了眼睛,一路上我都抓着小辛的手腕,原來那九爺說的委屈便是防備,這樣一來,就算小辛的武功再好,耳朵再怎麼靈,也辨不出去生死閣的路,如果出了意外,我們根本逃不了。

而讓我真正感到不安的是我們還未見到那個白邪閣主,身上所有的武器都被扣下了,打點的銀錢已經花了一半,趙三娘也不知被帶去了何處,就連我帶着的流光刀也被扣了去,我和小辛站在路的中央,兩旁是手握利劍的護衛,眼上的黑布已經被摘下,從進閣的那一刻,小辛就將閣裡的情況摸明白了。

她悄聲在我耳邊道:“公子一會小心些,這裡的防衛不簡單,除了明處的巡邏,暗處一定有更強大的高手,屬下看得出旁邊這些護衛的武功不低於王府裡的暗衛,也不知道連頭領能不能跟過來。”

我點頭,此時閣門被人拉開,守門的護衛說只有我能去見白邪閣主,生意談不成,我想着那個閣主應該不會爲難我的,於是我便走進閣裡,閣裡竟空無一人,身後的閣門瞬間被關上,唯有幾盞火燭點着,四周一下變得昏暗起來。

我開始有些緊張,拳頭不禁攥緊了,我硬着頭皮大聲說:“白邪閣主,在下容羽,想來與閣主買些關於南璃的消息,請閣主現身!”

周圍還是十分寂靜,我惶惶站在閣的中央,過了好一會,一陣滿是嘲諷的笑聲傳入耳,我面前三尺外的牆壁突然打開了,一個面帶玄鐵面具的高大男子出現在眼前,一身黛色衣袍氣勢凜凜,他的聲音極其譏誚,他一步步走向我,邊走邊道:“南璃?你可知長幽街上的那些人,全是從南璃逃過來的?若本閣主插手南璃皇室的事,便是以整個長幽街爲賭局。”

我問道:“閣主想要什麼?”

他站在我面前,脣角勾了勾,他的眼神卻像是要將我看透一般,讓我渾身不禁顫了下,他忽然捏住我的下巴道:“本閣主不缺錢,只要你在這裡住幾天,你想知道什麼,本閣主都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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