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頓然僵住, 楚漫繼續說道:“那次阿訣被皇上叫去,顧月寧派人殺你,你被連楓所救, 阿訣沒想到顧月寧那麼快就盯上你, 也不知道顧月寧接下來會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 阿訣當時的勢力還沒現在這般強大, 爲了你的安全, 他只能冷落你,讓顧月寧不再針對你,你又那麼純真傻氣, 阿訣怕你會再次陷入危險,所以纔不讓你出府。”
“皇家狩獵那次, 顧離爲救你受傷, 那殺你的人是顧月寧與蕭挽派來的, 但後來你和阿訣墜崖,王府大婚當晚的那場暗殺, 慕慕死的那次,還有四喜,胖達,李管家的死,卻不是顧月寧做的, 而是顧離, 哦不, 應該叫他白邪閣主, 你二哥的行蹤敗露, 皇上下令捉拿,是他派人傷了你二哥, 要知道殺死御林軍可是莫大的罪名,你又那麼決絕,阿訣只得這樣做,可顧離怎麼會放過對付阿訣的好機會,他聯合皇后陷害阿訣,你也一定不敢相信會是他,所有這一切的背後主使都是他和皇后一手策劃的。”
“小輕,我知道阿訣做了很多讓你傷心難過的事,但他一直從未停歇過盡一切力量去保護你,他在我面前的時候,想的唸的都是你,皇室之爭要比想象中要殘酷,培養一方忠誠的勢力更加艱難,可阿訣卻在短短五年裡迅速崛起,其中艱險可想而知,阿訣肯定經常不回府罷,數次的死裡逃生,他又怎能讓你曉得讓你擔心呢?阿訣知道只有自己變得強大才能更好地護着你,不再懼怕任何人。”
“可越強大,敵人就會越多,皇城危險重重,阿訣每天在算計與被算計之間徘徊,他寧願一個人承受無邊無盡的黑暗,也不願讓你和他一樣捲入爭鬥陰謀中,對於阿訣來說,你就如同美麗的星辰月光,時刻照亮着他,使他不會在黑暗中迷失,阿訣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能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在乎你,小輕,離開之前,我只是希望你想好,現在我爹正想盡辦法救出阿訣,但皇后和顧離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阿訣,阿訣從沒想過要傷害你二哥,二哥是你那麼珍視的人,他怎麼捨得讓你傷心。”
“小輕,阿訣需要你。”
……
回來時,二哥在馬車旁站着等我,我跑過去抱住他,眼裡蓄了好久的淚在這一刻肆意洶涌,我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是哭着。
二哥輕拍着我的背,良久,他問我道:“輕兒,你知道爲什麼小時候我們從不吵架,而長大後我卻時常讓你生氣麼?”
我便是愣住,緩緩擡頭望着二哥,此時他的眼中有着我從未見過的憂傷,他拭去我的淚,嘴角卻帶着淡淡的笑,他道:“因爲你依賴我,所以我必須變得更強大,我想保護你和母妃,你那麼純真善良,而我做的事只會讓你難過,我只能瞞着你,我不如你想的那樣好,對不起輕兒,我是個殘忍的人。”
淚水溢滿了眼眶,將二哥悲慟的容色深深印在了我的眸中,我哭着搖頭,二哥說:“生在皇室,我們沒法選擇,很多時候不是我想去爭,而是我不得不爭,輕兒,我總是想着能陪在你身邊,讓你一輩子都無憂自在的活着,可在這個世上有另外一個人比我更有資格,我不能自私地帶你走,你待在蕭訣身邊纔是最好的,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就像我放不下你一樣。”
“二哥……”我哭得有些懵,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若我回去,從小就那麼疼我愛我的二哥一定會很難過,我不想看到二哥因我難過。
二哥彈了彈我的腦門道:“傻姑娘,聽二哥的話,去找他罷,他更有能力保護好你,你跟我回南璃不知道會面臨什麼危險,我再也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了,不用擔心我,母妃還在等着我回去,等解決完南璃的事,我就來看你。”
“傻姑娘,”二哥微微彎了彎脣角,將我的淚水擦拭乾淨,然後吩咐小辛送我回宣城,楊儼帶他去和蕭訣派來的人會合。
二哥走了,我還是拋下了二哥。
回到王府,我翻出之前九皇叔給我的免死金牌着急的趕去皇宮,皇上正在昭成宮裡批閱奏摺,我徑自跪下說道:“父皇,兒臣求您放了蕭訣!”
皇上將殿內服侍的人都遣退下去,漫不經心地擡眼瞧着我說道:“朕憑什麼要聽你一個異國公主的話?”
我忙把免死金牌拿出來道:“這是免死金牌,父皇是九五至尊,斷不會不認此金牌,還請父皇放了蕭訣。”
皇上停下手裡的毛筆,讓太監總管將金牌拿去給他看,半晌後他道:“這個老九,免死金牌怎能隨意送人,去,把金牌還回去。”
“是,”太監總管將金牌接回手裡頭,我一瞬慌了,急忙道:“父皇,您怎能說話不算數?!”
皇上冷笑幾聲:“免死金牌確實是朕給老九的,但當初朕可沒說過可以隨意送人,你想救訣兒,便將你二哥交出來,朕就放了訣兒。”
我渾身開始發顫,腦子一團亂,雙手在腹前緊緊攥着,腹前,對了,就是腹前!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看着皇上道:“兒臣已經有了蕭訣的孩子,父皇您是孩子的爺爺,蕭訣不能死,您也不希望孩子一生下來就沒了爹爹吧,父皇,兒臣求您了!”
皇上卻擺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盯住我,然後道:“你敢騙朕?”
“兒臣不敢,是黎延老先生給兒臣診的脈,絕對不會錯的。”
“黎延老先生?”皇上喃喃,繼而說道:“朕可以讓你去見訣兒一面,但訣兒犯的是大罪,不能輕易饒恕,你且回去安心養着身子,沒有朕的允許不得出府半步,朕會派御醫前去照料,孫德忠,帶涼卿王妃去天牢。”
皇上寒着一張臉,已經不想再聽到我說任何話,我跟着太監總管便去了天牢,現在免死金牌也弄丟了,我覺得好生迷茫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算我回來了也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一進天牢便是一陣淒厲的叫聲,我不禁害怕起來,太監總管說那是在拷問犯人讓我不要害怕,而後他帶我往另一邊走去,這裡相對要安靜許多。
走過幾間牢房,我便看見了蕭訣,從牢窗外射進來幾束陽光,一身月牙衣衫的蕭訣站在陽光之下,柔和的光灑在他的臉上,散發出更爲柔和的光澤,他的背影卻是猶如遺世獨立的神祇,單薄得不能觸碰。
門鎖開了,蕭訣才緩緩轉過來,太監總管說了句“奴才去外邊候着”就退了出去。
那張這幾日以來一直在我夢裡出現的臉,此刻便是帶着淺淺的笑,刺痛了我的眼,那些痛蔓延全身直達心底,我奔向他的懷,緊緊地將他抱緊。
這是我無數次說要放下卻仍舊念着的人啊,這個人一直在騙我,瞞我,還總跟我吵架打架,一次次爲了別人丟下我,我因他哭,因他傷心難過,可他喜歡着我啊,我哭的時候他一定比我還難受。
而我偏偏那麼愛哭。
蕭訣撫着我的發道:“輕輕,真開心你能來,怎麼哭了,過了年關你就十八歲,是大人了,不能在我面前哭了,你一哭我就覺得難過。”
我抱緊蕭訣的腰,搖頭啊搖頭,眼淚都抹在他的衣衫上,他一點都沒有生氣,依然溫柔的撫着我的發,他的手指好暖啊,我像個孩子氣的頑童對他惡狠狠地說:“你是不是希望我別來了,然後你好去找別人,外邊那麼多人想嫁給你,我脾氣一點都不好,又老愛惹你生氣,和你吵嘴打架,哦不,你現在在牢裡,外邊估計沒人願意嫁給你了,我不來你就可以什麼都不用管,然後一個人走對不對?”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亂說什麼,蕭訣他一定覺得我現在就是個無理取鬧的瘋子。
“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不要回來,”蕭訣將我抱緊,語氣變得深情,“可是我又希望你來,那天晚上你那麼絕望的看着我,哭得那麼傷心,我的心像被刀剜一樣痛,我以爲這一次是真的永遠失去你了,你有愛你的二哥,沒了我,你會過得無憂快樂的。”
“所以你不來找我解釋,讓我帶着歉疚離開,而且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擡頭望着他,他的眉稍稍皺起,眼中隱着悲傷,我繼續怒言:“你個混蛋,我和我們的孩子走了,孩子沒有爹爹,將來你要我怎麼跟他說。”
“孩子?”蕭訣的眸中躍起了點點驚異,在我點頭的瞬間綻放出歡喜的光芒,他笑了,“輕輕,我太開心了,比知道我要當叔叔的時候還要開心。”
我卻發起了愁:“可是蕭訣,我去求父皇了,父皇不肯放你,你是不是要死了,你死了我怎麼辦,我母妃曾經跟我說我和你是要一起去找月神娘娘的,母妃很喜歡你做女婿的,我二哥也喜歡你做妹夫,你不能先一個人去找黑白無常啊。”
我看到蕭訣的嘴角很明顯地抽了抽,他說:“我不會死的,留下你們孤兒寡母的我不太放心,到時候要是你二哥逼你改嫁就不妙了,所以我還是先不死了,你回王府好好照顧自己和小小訣,剩下的事我來做,還有,你二哥好像沒你說的那樣喜歡我當妹夫。”
小小訣是什麼?我一頭霧水,此時太監總管走了來,恭恭敬敬揖了揖道:“王妃,您該離開了,待太久皇上會責怪的。”
我再不捨得走也得走了,牢房被重新鎖上,蕭訣叫住我,眉眼深邃透徹,聲音充滿着篤定與急切:“輕輕,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我堅定地說:“嗯,我會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