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計謀
?等到白城山離去,方怡和趙立夏正要商量明天具體的事宜,卻見方辰和趙立年從門口探出頭來,看樣子是也想參與討論,方怡和趙立夏對視一眼,笑着招手讓兩人進來:“你們有什麼想法?”
方辰點點頭:“我覺得去衙門狀告王家是個兩敗俱傷的法子,並不可取,或許還會讓人看了熱鬧去。”
“王家的人看起來並沒有太高的謀略,他們應該也沒有這個耐心等了一年纔對我們動手,我猜測他們當初是受了劉家的警告,所以才一直沒來我們的鋪子找茬兒。如今突然又趁着我們不在的時候動手,想必是有人挑唆了他們的緣故。若是我們直接去狀告他們,固然會達到殺雞儆猴的目的,但也會讓真正的幕後黑手覺得我們不過爾爾。”
方怡細細一想,頓覺有理:“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茬,先前光顧着生王家的氣了,聽你這麼一說,這次的事確實不太像是王家那羣人會做的事。”
“所以我們最好不要貿然去狀告王家的人,如果能查出這幕後教唆之人,即便不能把他怎麼樣,卻也足夠震懾其他人了。”
趙立年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另外,替我們種葡萄的那戶人家絕不會平白無故就起了叛逆的心思,或許也是被人慫恿了,沒準兒跟慫恿王家的是同一個人!”
直到這一刻,趙立夏和方怡才深切體會到了方辰和趙立年的變化,心中不免欣喜,當下也不急着說自己的看法,只想多聽聽他們兩的意見,到最後,居然還真讓他們說出了一個大致的思路出來。
方怡笑道:“我們就如你們所說的做。”
……
第二天一大早,方怡起來之後並沒有急着出房門,而是打開衣櫃,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小箱子來,拿了鑰匙開了箱子,裡面是整整齊齊的一疊賬本,方怡拿出其中一疊,翻了一會兒,挑出其中六本,然後把剩下的又鎖進箱子裡放回原處。之前臨去邊城之時方怡就把家裡一些貴重的東西都送到了左府,這賬本也拓了一份送過去。拿了賬本,又拿東西包好,方怡這纔出了房門。
待吃過早飯後,趙立夏和方怡一道出門去了,那幾個孤兒都被留在了家中,方辰和趙立年則去了他們之前開設的講堂,看看那裡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夏掌櫃的一大早就在鋪子裡嚴陣以待,手邊放着一個小錢箱子,手裡拿着一本簇新的賬本,不停的摩挲着,隱約透出一股子不安來。兩個店小二看出自家掌櫃的狀態不對,也不敢去觸他黴頭,一個個勤快地拿了撣子輕輕去掃布匹上的灰塵,只盼着能早點兒有客人上門,也好讓店裡的氣氛別那麼沉悶。
趙立夏和方怡兩人並沒有急着去鋪子裡,而是先去了趟左府,左府的管家換了一位,不過也是兩人所熟悉的,順順當當進了門,又跟着那管家去了趟左府的庫房,把之前存放在左府的東西看了一遍,將那幾間鋪子的地契都取了出來,其他的暫時也沒動他。
從左府出來,趙立夏和方怡又去了趟楊嬸兒屋裡,把從邊城帶來的禮物送過去,順便請捕快大哥幫個小忙,捕快大哥聽了之後,一拍胸脯,只說這事兒就包在他身上了。三妞兒有兩個多月沒見着方怡了,非拉着她不讓走,方怡從善如流,乾脆就在捕快家裡吃了頓飯,說起趙立冬的親事,還有他那媳婦的趣事,大家都笑得東倒西歪,直說這將門之女就是不一樣!那直爽的性子跟趙立冬倒是般配。等吃過飯,又與捕快大哥約好了時間,趙立夏和方怡這纔不緊不慢地朝着那間布行走去。
等待的時候是最難熬的,特別是心裡有鬼又等着人宣判自己下場的時候,夏掌櫃這一整個上午就端坐在店裡,起初還好一點,等到陸續有客人上門的時候,夏掌櫃時不時就猛地站起身,嚇着客人好幾回了,弄到最後,夏掌櫃自己的神情也不對勁兒了,好像體內有根弦被繃得緊緊的,稍有點風吹草動就反應激烈。
眼下已經是夏季了,正午時分的日頭時分的烈,鮮少有客人上門,店小二一般也趁着這功夫輪流去弄點吃的,只是今兒卻怎麼都不敢去。
趙立夏和方怡踏進布行的時候,正看到兩個店小二都站在擺放了許多布匹的這一邊,平日裡無論何時都笑眯眯的臉這會兒也皺成一團,看得兩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夏掌櫃的心情不好打了他們或是罵了他們。還不等他們出聲發問,那頭夏掌櫃猛地起身:“賬本和銀兩我已經準備好了!”趙立夏揮揮手,讓那兩個店小二去後院兒裡吃東西去,免得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聽着這僵硬的語氣,再看看夏掌櫃那滿頭細密的汗珠,方怡脣角微微一勾,看來晾着他一上午的目的倒是達到了,當下就在鋪子裡供客人們坐下慢慢挑選的凳子上隨意一坐,懶洋洋道:“拿來給我看看。”
夏掌櫃連忙捧着賬本恭敬地遞到方怡的面前,方怡伸出手,拿起賬本,也不急着翻開,面上似笑非笑:“夏掌櫃,你這賬本可真夠新的啊,莫不是連夜趕出來的?”
“怎麼可能!我是掌櫃,又不是賬房,哪裡會做賬!大夫人可莫要污衊我!”夏掌櫃的臉都漲紅了,一副受了天大的冤屈的模樣。
方怡笑了一聲:“是不是污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算賬之前,我建議你還是派人去王家知會一聲,否則我怕等會兒的事你一個人扛不住。”
夏掌櫃臉上的肉頓時抖了一抖,聲音明顯不如剛纔大了,卻還是梗着脖子硬着頭皮道:“大夫人,你昨兒上門,不問是非黑白開口就把我罵了一頓,還要查賬本,今兒我賬本銀子都準備好了,只爲替自己討個清白!”
方怡臉一板:“夏掌櫃,你莫不是忘了自個兒做了什麼?私自把我們家冬子在後院柴房關了一個多月,連口飽飯都不給他吃,是誰給了你膽子做出這樣的事來?清白?你有這東西麼?”
“我爲王家賣命三十餘年,忠心耿耿,日月可昭,大夫人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冬子在你們走了之後就偷偷改了賬本,還偷我的銀子,被我人贓並獲,我這才把他關起來,想等着大少爺和大夫人回來再行發落,卻沒想到大夫人居然這樣想我!我真是,真是,真是冤枉啊!”
方怡暗自嘖嘖兩聲,這演技,扔到現代那是妥妥的演技派啊!還聰明的很,知道把話題往別的地方扯,怕不小心說溜了嘴扯出了王家?可他卻不知,他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應早就已經出賣了他。
眼看着那夏掌櫃還在嚎叫,趙立夏猛地出聲:“住口!”
夏掌櫃頓時噤了聲,卻猶自倔強地看着趙立夏,彷彿他要敢再說出什麼他的不好來,立刻就繼續鬧給他看。
“你爲王家賣命三十餘年與我們趙家何干?你既然那麼向着王家,當初這間鋪子改姓趙的時候爲何又要讒着臉求我們留下你?”
夏掌櫃的沒想到趙立夏說出這番話來,張了張嘴,幾乎下意識才冒出一句嘟囔:“誰說這是趙家的產業,這是我家大小姐的嫁妝,是她的私房!她只是好心交給姑爺打理!”
趙立夏道:“王家就是這麼跟你說的?所以你才把鋪子裡的銀子都拱手奉上?”
夏掌櫃這回倒是反應快,一口否認:“我沒有!大少爺你不能冤枉我!”
方怡把手裡的賬本拍到桌上:“沒有?那你給我解釋解釋爲何這兩個月的盈利只有這麼點兒?而且你還私自換了進貨渠道?”
話題轉的太快,夏掌櫃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慢了半拍才道:“大夫人,你先仔細看看賬本,盈利少了不是我的錯啊,如今天氣熱了,來買布的人少了,這盈利自然就少了,至於換了進貨渠道,那是因爲我發現這王掌櫃家的布料要比之前的白掌櫃的朋友那家要好。”
“看賬本?這種明顯是做出來的賬本你當我看不出來?你這兩個月的盈利加起來還沒有之前一個月多,你說因爲天氣熱了,買布的人少了,那好,我給你看看去年這個時候布行的進項,準確的說,是從芊芊嫁入我們趙家,立秋接管了這布行之後的全部盈利。”方怡說完,打開那布包,將那六本賬本翻開,一個月一個月的念給夏掌櫃的聽,從去年到今年兩個月前。
夏掌櫃心裡是越來越不安,他已經隱約明白方怡的意思了,他從來不知道這賬目居然還能記得這麼清晰,若只是看他做出來的最近這兩個月的賬本,那是完全看不出問題所在,可方怡卻連看都不看,直接拿店鋪歷來的盈利說事兒,不看過程只看結果,這讓夏掌櫃覺得自己做的那麼多全都成了個笑話。但他不會承認,這不過是推論,又不是實打實的證據,只要他死都不能承認,他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想通這點,夏掌櫃故作鎮定道:“這不能說明什麼!一直盈利好不代表永遠都盈利好,或許是我新近的這些布匹不符合客人的品味,所以才……”
方怡嘴角一翹:“所以纔買的人少了?而且還一下子少了一半之多?可剛剛夏掌櫃的不是還說這些布匹比白叔的朋友那兒的要好得多麼?這麼自打耳光沒有問題?”
夏掌櫃再度擺起了那副貞烈的嘴臉:“大夫人,你這是懷疑我私吞鋪子裡的銀兩嗎?”
方怡突然嘆了口氣:“既然你說你沒有私吞銀兩,而這賬本又記得清清楚楚,那隻能說明這兩個月的盈利驟降是因爲你經營不善,夏掌櫃,是這樣麼?”
夏掌櫃沒有想到方怡居然突然就改了說辭,剛剛明明一副認定他做了手腳私吞了鋪子銀兩的那個人彷彿不是她一般,雖然心裡頭有些鬧不明白,但夏掌櫃還是很肯定地點點頭,比起私吞銀兩,經營不善那簡直是好太多了:“是我經營不善,我不該私自換了進貨渠道,導致盈利驟減。”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那我們也沒有必要繼續請你當這個掌櫃的了,不然再過兩個月,恐怕這鋪子就要反盈爲虧了。還是另請有手腕有頭腦的人來當這個掌櫃的得好。”
夏掌櫃的已經徹底被繞暈了,目瞪口呆,只當自己是聽錯了:“你要辭退我?”
方怡點點頭:“我們趙家和王家不同,我們只認能力,不認關係,所以只能遺憾地請夏掌櫃離開了。”
夏掌櫃的聲音都變調了:“你有什麼資格辭退我?”
“我有什麼資格?夏掌櫃是不是忘了,去年的這個時候,劉掌櫃一家是怎麼被趕出去的?你該不會以爲我手裡就只有劉掌櫃在的那一間鋪子的地契吧?”方怡說着,抖開一張地契:“看清楚了嗎?這間布行也是我們趙家的產業,我身爲趙家的當家主母,你說我有沒有資格辭退你?”
夏掌櫃的臉色刷的變得慘白。
方怡卻對他沒有半分同情:“不過夏掌櫃替王家賣命三十餘年,想來王家也不會虧待了你,離開我們趙家,你大可以回王家繼續做你的掌櫃的。”
話音剛落,門外只見捕快大哥帶着兄弟幾個挎着大刀走過來,方怡微微一笑:“不過,那也是之後的事了,夏掌櫃,你私自禁錮我家請的賬房先生長達月餘,期間還各種辱罵甚至拳打腳踢,連飯都是幾天喂一次,今兒一早我們已經去報了官,這不,官差老爺來了。”
捕快大哥一進門,二話不說就拿了鏈子往夏掌櫃身上套,夏掌櫃大驚失色,大喊:“我冤枉啊!”
“冤枉?一個多月前,這附近就有人看到你帶人毆打那賬房先生,白掌櫃的和大夫都能證明你曾經禁錮過賬房先生。如今證據確鑿,你這刁民還想抵賴!”
夏掌櫃嚇得腿軟,整個人都癱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突然聽到耳邊有人輕輕說了句什麼,他猛地回過神,大喊道:“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受人指使,不,我是受人脅迫,我也是被逼的啊!”
捕快大哥厲聲道:“逼你的人是誰?”
“是王家的人!是王家老爺!當日帶人打冬子的也是他們!我從頭到尾都是被逼的!”
聽到這話,方怡和趙立夏紛紛露出一絲笑容,捕快大哥也衝他們兩人眨了眨眼,又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且先不拿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實招來,要是敢有半句假話,直接拉了你去衙門打幾十大板!”
夏掌櫃一個勁兒猛點頭,哆哆嗦嗦把王家兄弟對他說的話一五一十的招了,基本上與趙立夏和方怡之前所料沒有太大出入。末了,又給他簽字畫押,這才把人放了回去。
方怡滿意地收下簽字畫押的紙張,又問了捕快大哥一句:“這事兒不會給你惹什麼麻煩吧?”
幾個捕快都笑着搖搖頭,捕快大哥低聲說了句:“沒事兒,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有時候遇到刁民,就要用這樣的法子才能嚇住他們,左右也不會真的鬧上府衙。縣太爺也是知道的,只說讓我們別太過分就成。”
得,看來這古人也有古人的偏路啊,這要尋常百姓被這麼一嚇,還真不敢再做什麼壞事來。趙立夏笑着衝幾人抱拳:“今兒有勞各位大哥幫忙了,改日再請幾位大哥吃飯。”
“……”
當天夜裡,方辰和趙立年就依着這份“認罪狀”寫了份狀子,被告人赫然就是王家兄弟幾個。
……
方侯爺的奏摺抵達京城的時候,一路直接送到了皇帝的病榻前,皇帝眼睛頓時一亮,隨即翻身而起,拿起那奏摺就看了起來,看到最後,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不愧是方侯爺,只花了兩年的時間就將那羣豺狼擊潰,而且又在這種關鍵時刻送來奏摺,不愧是國之棟樑啊!
就在方侯爺奏摺抵京的當天,宮裡頭就傳來了皇帝身體有了好轉了跡象,原本紛亂的京城彷彿被人定住了一般,所有的明爭暗鬥全都終止了,太子和三皇子幾乎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進了皇宮,得知讓皇上病情好轉的是方侯爺的捷報。
皇帝靠在龍椅上,看着面前跪着的太子和三皇子,淡淡道:“蠻夷搶我城池、屠我百姓,斑斑劣跡罄竹難書,但眼下他們主動求和,我們堂堂天威也不好斬盡殺絕,卻也不能讓他們輕易好過了去,這議和一事就交由你們兄弟二人共議。”
作者有話要說:皇帝靠在龍椅上,看着面前跪着的太子和三皇子,淡淡道:“蠻夷搶我城池、屠我百姓,斑斑劣跡罄竹難書,但眼下他們主動求和,我們堂堂天威也不好斬盡殺絕,卻也不能讓他們輕易好過了去,這議和一事就交由你們兄弟二人共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