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夜色已深,鄉野地方忽然地上躺一個男人,面容極佳,身上帶傷,這怎麼看也不像散步到這裡忽然受傷的吧!?
如意一手攔下何元吉他們,嚴肅道:“把他放回去!原來什麼姿勢躺着的,就什麼姿勢放回去!切記!不要動他!”
何元吉和何遠都一愣一愣的,卻見如意看着這個傷的似乎很重的男人,微微一笑:“公子,您先躺好,如今天氣熱,也不怕晚上着涼,你放心,頂多再過三四個時辰,您就可以被路過的人搭救了!到時候該看大夫看大夫,該找兇手找兇手,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江承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忽的雙目緊閉,他衣袍雪白,藉着燈籠的光芒,他們立馬就看到了他身上的刀傷都開始滲血了。
如意覺得這個男人神秘古怪,性子也不好相處,他們現在好不容易生活安定,沒事還是不要招惹這些奇奇怪怪的人!
她還想勸說他們不要搭理他,可就在這時候,身邊的金玉滿堂忽然咕噥道:“咦,是那個好看的哥哥!”
WWW¤ ttκǎ n¤ ¢ ○
他們想起了這個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金玉扯扯大姐的袖子:“大姐!就是這個哥哥把我們救回來的!那個大鬍子的叔叔好凶,把我和滿堂抓着,是這個哥哥把他打跑的!大姐,這個好看的哥哥是個好人!”
原來真有什麼好看的哥哥幫了他們!?
原本以爲金玉滿堂只是自己走散了胡說八道,可沒想到他們真的是被人販子拐了,還被人給救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眼前這個受傷很重的公子!?
何元吉問道:“這位公子,你可見到是誰把你傷了的?”
江承燁似乎十分痛苦,他緩了好一會兒才道:“不曾看清……是兩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後頭還跟了好些人……咳咳……我一路逃跑,到了這裡,終是不敵……”
如意死死盯着他,彷彿是想從他完美無瑕的痛苦表情中找到破綻:“這樣啊,那公子的隨從呢?”
江承燁淡淡的看她一眼:“興許是走散了……”
何元吉是個有社會經驗的人,當即論斷:“這八成是公子你仗義相救,被那些人販子給盯上!他們多半都是團伙,從前官府抓到的幾個人販子都是這樣,把弄到的孩子一個一個接手,就是被抓到了,孩子也不在自己手上,就無憑無據了,公子你着裝貴氣,又爲我們救了金玉滿堂,所以才被他們盯上了要報復!”
此時此刻,何元吉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大恩人!
聽到何元吉這麼說,吉祥就再無猶豫了:“元吉,快帶這位公子去我們家!”
“爲什麼要去我們家!?”如意立馬反駁,她始終沒辦法相信這個男人,這當中一定有古怪!
吉祥急了:“咱們家離這邊兒最近,再說了,這公子是爲了救金玉滿堂受的傷,萬一那些歹人還沒走遠,那這位公子不是更危險!
最好再回來補他一刀!如意憤憤的想着,還是覺得不妥:“那你不怕把歹人直接引到咱們家嗎!?”
何元吉拳頭一捏:“他們敢!到何家村來弄人,我叫人打死他們!”
吉祥看着何元吉,彷彿是在看一個蓋世英雄,這會兒,她也堅定了:“先救人再說!”
如意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們兩個,她不懂他們爲什麼會被一個還沒見過一次面的人說兩句話就給忽悠了,萬一這是一個大騙局呢!?萬一這個男人才是真的人販子,他們不是引狼入室嗎!?
袖子忽然被扯了扯,如意低頭一看,金玉滿堂也正一臉哀求的看着她:“二姐,這個哥哥真的是好人!”
一行人當中,就剩下一個何遠沒有表態,他帶着戒心看了一眼這個長得太過出色的男人,成爲了第一個站在如意這邊的人:“我……我也覺得這個人太可疑了!哪能誰都往家裡領啊,再說了,你們一家三個女人,滿堂又還小,萬一……”他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如意給了何遠一個鼓勵加肯定的眼神:“我覺得何遠說的很對!”
兩方都有些僵持,被扶着的江承燁開口打破了僵局:“各位好意,程某心領,被歹人追逐時,我與家丁走散,此刻若家丁還倖存,定會尋過來,在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各位無需費心,將程某按照剛纔的樣子擺回去即可……”
按照剛纔的樣子擺回去……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如意會覺得這個人一定是在講冷笑話!
最終,吉祥將大姐的姿態拿了出來,令何元吉將人放到板車上靠坐着,不再理會如意的反對,將人帶了回去!
方纔金玉滿堂走丟的時候,吉祥恨不能丟的那個是自己,找不到他們的時候,她都幾乎絕望,雖說後來他們回來了,她仍舊心有餘悸。此番,遇到剛纔救了他們的恩人,她是絕對沒有辦法將人丟在這裡不管的!
很快,何元吉就將人背到了吉祥她們家。何元吉簡單的查看了他的傷勢,就趕緊去找了大夫。
很快,幾乎是被何元吉連拉帶拽帶過來的李大夫匆匆趕到,李大夫仔細檢查了江承燁的傷勢,斷定他是刀傷加骨傷。刀傷倒還好,只是這腿的骨頭斷的有些嚴重,他以夾板固定了腿,一再強調,這腿上是萬不能再顛簸了,再耽誤一會兒,指不定着骨頭就沒法子長好了!
如意一臉不可思議:“那不是都沒法子讓他走了?”
大夫鬍子一吹眼睛一瞪:“走!?即便是躺在這裡,都得小心翼翼的,不想要這條腿了你們就儘管亂來!”
“還要躺在這裡!?”如意指着自家的牀榻,重複的問:“一直躺這裡?要躺多久!?”
大夫眯了眯眼睛:“俗話說得好,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是傷的這麼嚴重!?”
吉祥在一邊默了默,給了藥錢送大夫離開。
天色已經晚了,一個男人在在幾個姑娘的家裡留宿,實在是有些不妥,可這個男人的腿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相當於一個不會動的廢人,自然不會做出什麼,再加上大夫的吩咐,最後還是讓江承燁留在了這裡。
所有人裡,只有如意對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最爲反感,何遠曉得她的態度,也跟着她一起對這個男人直翻白眼。
等到大夫開了藥,吉祥二話沒說將診金和藥費一塊付了。等到大夫走了,何元吉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將江承燁身上那身染血的袍子換了下來了,如意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穿着一身粗布短褐的江承燁,他手長腳長,何遠是常年幹活練出的一身肌肉,而他……
如意目光一利,落在了他粗布下面的皮膚上。
這具身子固然也是身材極好,皮膚偏白,以至於那厚實的胸膛上的舊傷也就越發明顯。
這個人,一定不是一般的公子哥。
何元吉忙完了,何遠就該和他一起走了,何遠哼哼的,有些羨慕能住在這裡的那個男人,殊不知在自己轉身離開的時候,兩道涼涼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背後。
何遠沒由來的一個冷戰,回過頭,在門簾放下前,正好看見那個男人垂下眼簾,看不清他的目光。何遠微微皺眉,他怎麼覺得這個男人的氣場這麼熟悉呢!?
家裡突然多了個人,吉祥吩咐金玉滿堂萬不可以過去打擾哥哥養病,忙完了那邊,這回去重新燒水給金玉滿堂洗澡。如意坐在西屋牀頭,面前的被褥上堆着一堆銀子銅板。
到今天爲止,家裡將近有了七十兩銀子。這七十兩銀子對於從前的何家來說,那無疑是一筆鉅款!可如今她要蓋房子,要給吉祥準備嫁妝,要讓金玉滿堂讀書,這其實量遠遠不夠。
身上濃濃的烤肉味兒揮之不去,如意本想琢磨一下明天多家幾樣配菜,又或者想一想那幾種還沒能做出來的醬料要怎麼湊齊材料,可是她的心裡總是靜不下來,最後,她終於忍不住,起身跳下牀走到東屋的牀板邊,用腳踹了踹牀沿。
因爲力氣太猛,牀榻上的男人緩緩睜開眼,那雙桃花眼中帶着無辜的神色,看的她不禁一怔。
兩人只見過兩次,第一次在百味樓,他百般挑剔,趣味惡劣,還神神秘秘的,就是讓她想破腦袋,她也想不出兩個人第二次見面,地位就會發生這樣的大反轉,她覺得自己現在就算踹他下面一腳,他除了悶聲憋痛,只怕連縮都不能縮一下。
這感覺真是不要太好……
如意抱着臂居高臨下的站在牀邊上,言簡意賅:“名字。”
“程葉。”
“家住何方。”
“青城。”
青城?如意挑挑眉,繼續盤問:“來東橋鎮做什麼?”
“做生意。”
做生意?如意掃了掃一邊他換下的那一堆衣服一眼:“你身上一文錢都沒有,你做什麼生意?”
江承燁面不改色:“被搶了。”
如意眯眼:“可金玉說你會功夫,是你幫忙把人打跑,怎麼會被打趴在鄉野小路上?還有你的隨從呢?不要告訴我關鍵時刻他背叛你搶了你的銀子跑了!”
江承燁看了她一眼,露出幾分讚許:“你真聰明,這都被你猜到。”
呸!如意彎腰抓住他的領子,一張小臉逼近他:“我告訴你,你別想耍花樣,敢跟我碰瓷,你信不信我分分鐘把你做成白斬雞?”
江承燁微微皺眉:“碰瓷?”
如意又逼近幾分:“就是訛詐!”
江承燁微微往後靠了靠,看了看女人水潤潤的嘴脣,認真的說:“姑娘,你該不會是想輕薄我吧?”
如意一怔,這才發現兩人已經有些呼吸交融了,雖然這個男人顏值爆表,可她理智尚存。鬆開他的已領,如意直起身子:“你告訴我你家中地址,我幫你去尋,讓你家人來接你!”
江承燁饒有興趣的看着她:“若是我不告訴你,你要怎麼辦?”他開始幫她想:“去官府告我……那什麼……哦,碰瓷?還是滿大街張貼我的畫像?”
如意冷冷看着他,並不言語,對於這種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
江承燁撐着身子,將被子往自己身後塞了塞,尋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坐起來,悠然道:“俗話說既來之則安之,若我是富貴人家,你若好好收留我,待我傷好,自然會報答你們;若我身負罪案是個惡人,你不是更應該把我藏好嗎?我現下走不了,一旦有行蹤,那些惡人追來,我可不敢保證你家人的安全。”
他提出的第二種可能讓如意心中一抖——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險冒得也太大了。
彷彿看出瞭如意的遲疑,江承燁再下一劑:“你信不信都好,我對你們並無惡意,只是……我的確是想先修養幾日。”
如意在他臉上掃了一圈,那淡定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問題,可她還是懷疑:“我憑什麼相信你!?”
江承燁這才又望向她,眼神中帶上了思索,彷彿真的在思考該怎麼讓她相信,如意不閃不避的與他對視,彷彿他今兒要是拿不出個辦法來證明,就別想安生!
就這樣,四道目光對視片刻,彷彿連空氣中都透着一種緊張的氛圍……
江承燁忽的撤了自己的目光,轉身望向自己那堆衣裳,夠着手把那一團衣裳抱了過來,從層層疊疊的布料裡掏了半天,終於,他手上動作一頓,下一刻,竟抖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
“這個……能不能證明?”他看着如意。
兩百兩!他們家的房子就有了!如意眼睛一亮,伸手接了過來,她習慣性的用一種從前檢查紅色毛爺爺的姿勢看了看手裡的銀票,忽的發現好像姿勢的打開方式不對,思索了片刻,虛心的問:“這個……怎麼看真僞?”
江承燁:“……錢莊有票根,銀票上有密文,錢莊的人自會辨別。”
如意將信將疑,索性靠過去坐在了牀邊,將銀票拿近了問他:“什麼密文,你知不知道,我能不能自己辨別?”
江承燁用一種十分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密文我們能懂,還要錢莊幹什麼?”
如意也看了他一眼,心裡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一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和他的姿勢似乎太過親密,不像是在共同研究銀票真僞,反倒像是在一同研讀一卷詩詞一樣……
如意立即起身站開,手裡捏着銀票,反覆翻看了一下,她甚至還用手指沾了沾唾液,想看看這是不是有夾層的假貨,一邊檢查一邊問:“不對啊,你不是沒錢了嗎?怎麼會有兩百兩銀票?”
江承燁回想了一下她剛纔拿着銀票,用舌頭舔了舔手指的動作,緩緩閉上眼,悠悠道:“哦,出門在外,誰都長個心眼,這兩百兩我放在襪子裡,踩在腳底,沒被搶走,方纔脫衣裳的時候,和衣裳揉在一起……”
如意:“……”
“如意。”吉祥從後面走到堂屋,似乎是轉到西屋去找她,如意一臉菜色的將銀票收好,看了已經開始閉目養神的男人一眼,忍住心中作嘔,略顯悲憤的出了東屋。
看到如意從東屋出來,吉祥略顯訝異,如意快她一步,先行作了解釋,末了,她對吉祥說:“這人應當……沒什麼大問題,他養傷期間,就住在咱們家吧。”
吉祥連連點頭,她一早就是這麼想的,只是如意不同意而已!雖說未出閣的姑娘家住着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她們如今又剛剛分戶出來,若是有心人瞧見了,指不定就要說她們幾個傷風敗俗,但這個叫做程葉的男人畢竟救了金玉滿堂,救命之恩直比海深,是絕對不能不管的!
如意雖然對這個叫程葉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救了金玉滿堂仍舊抱有懷疑,可懷裡那熱乎乎的,興許還沾着他腳臭的兩張銀票是實打實的,反正他現在動也不能動,也生不了什麼幺蛾子,收他的錢讓他住兩天,他們卻可以儘早蓋新房子好過冬,何樂而不爲呢!?
這樣想着,一家人終於都接受了家裡多出一個男人來,只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如意在東屋門口放了一把椅子,鎖好大門後門之後,又把西屋的門也鎖了,還放了一根燒火棍在牀頭——要是他真有什麼歹心,就跟他拼了!
這一夜,自然是一夜好眠,更不曾有什麼歹人入侵的說法。
第二日,如意早早的就起來,因爲天氣炎熱,鄉野小地方沒有什麼保存食物的冰窖,也不曾見誰家有地窖之類的東西,所以如意一般都不會將食物隔夜,每日都吃新鮮的。
這段時間,似乎是因爲營養跟上了,金玉滿堂的個子長得挺快的,吉祥的臉色也好了很多。很快吉祥也起來了,她瞧見如意在忙活,想到了一件事情,便開始與她商量。
其實她要商量的不是別的,而是家裡這塊地。
說實在,一家人只有兩畝多的地,種出來的糧食交了田賦,自己根本不夠吃,往年她們全靠玉米麪子拌飯或者全吃玉米麪。可現在家中越過越好,地也拿回來了,這一季的苞谷也該收了。這之後,吉祥想和如意商量一下地裡種些什麼好。
搗搗盆栽玩玩嫁接,翻翻小菜畦如意還是可以的,可要正兒八經的論到下田種地,她當真是門外漢,不過她也是有自己的考慮的:“大姐,這塊地,我一早就想過在你出嫁的時候當做嫁妝,你不必擔心滿堂,等他成親娶媳婦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少了他那份。”
何元吉家只剩一個何大娘,何大娘眼睛又不好,自然是不會成爲下地的主要勞動力。
吉祥想了想,繼續道:“我瞧着賣那些肉串其實十分兜人吃,後來我又聽你說了加上一些花樣,就覺得這樣興許真的行。不知道爲啥,我一想到我每日只要多做一些,每日都能賺到錢,就特別開心。”她似乎下定什麼決心:“如意,我沒出過什麼門,見到街上人多我都不敢大聲說話,見到偷錢的賊我也識不出,可是元吉不一樣,昨個我瞧見他在鎮上,左右都是朋友,呼呼喝喝就是一大片的過來,說笑喝酒吃肉,我就覺得我整日只會守在這裡,守着田,守着屋子,簡直就是在荒度!我……我想自己做生意!”
如意其實有些詫異吉祥看似溫順的外表下會有這麼一顆奔放勵志的心,她當然是願意她能活得更有動力更有希望,這樣想着,她也鼓勵道:“大姐,你要這樣,我還有什麼話說呢?就這麼決定了,你每日就和元吉一起做做生意,等到我晚上下工了,我們就一起回來!”
吉祥眼睛亮晶晶的,重重點了點頭!
“至於咱們家的地,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地都在手上了,還怕使不上嗎?有力氣咱們就自己種,稻子麥子的就算了,你想做生意,咱們倒是可以種些蔬菜水果,除開咱們自己吃,還能賣,要是實在忙不過來,咱們就佃給別人,按時候收租就成,這樣,田還是咱們家的,也沒讓它荒了。”如意說到這裡,忽的笑着衝她眨眨眼:“再說了,不還有你們家元吉嘛,那麼壯一個小夥子,兩畝地還能難得到他?”
吉祥臉一紅,羞憤的看了她一眼。
如意笑呵呵的,將牆角一直老南瓜提了出來,早上做了一頓噴香可口的南瓜粥!
金玉滿堂昨天走了那麼遠的路,早上就賴在牀上喊腿疼不想起牀,今天更加不想去鎮上了——他們的零嘴兒都買回來了,還去幹啥!
如意也不叫他們,盛了一碗香甜糯軟的南瓜粥,一路飄香的去了西屋,端着碗在兩隻東西面前一晃,只見他們兩個鼻子動了動,眼睛倏地就睜開了,如意像逗小狗一樣緩緩地把碗拿開,兩個人的眼珠子都快飛出來黏在碗上了,這會兒都不用叫了,穿衣梳洗什麼的,都嫌吉祥幫忙動作更慢!
吉祥有些哭笑不得:“這法子倒是好使。”想了想又補充:“還得你來才行!”
很快金玉滿堂就梳洗好了,太陽還沒變得毒辣,一家人喜歡在亮堂的地方吃飯,就把飯桌擺在了前院。
吉祥在金玉滿堂稀里嘩啦的喝粥聲中和如意商量着今天去鎮上買肉回來醃了做肉串的事情,如意正聽她說着自己的想法,不住的點着頭。
而在這個和美的早晨,從東屋裡忽然傳來桌子翻到地上的聲音。
呼嚕嚕的喝粥聲和說話聲戛然而止。
金玉滿堂舉着筷子,你看我我看你。
如意這才恍然——好像忘了一個人啊。
如意挑了一隻最小的碗,盛粥的時候還把盛滿的一碗刮掉了半碗,優哉遊哉的進了東屋。
東屋裡,原本擱在牀板上的一方矮桌被推到了地上,一身粗布短褐的男人臉色快和衣裳一個顏色了,見到如意進來,他的目光不可謂不寒慄。
如意矮身將矮桌翻正,重新放在了牀板上,又把一小碗粥擱在上面,一臉歉意:“真是對不住,一時間忘了家裡多了個人,不過話說回來,程公子向來喜歡走到哪裡就清場一片,想來也是不喜歡和生人接觸,我們不來打擾,程公子一定也很欣慰吧……”
江承燁抿着脣,瞟了一眼一邊不知道算是碗還是比較像碗的一隻杯子的器皿,裡面的南瓜粥散發着香甜的氣息,江承燁剛剛動了動脣,如意就恍然大悟:“啊……我想起來了,程公子的口味異於常人,只怕喝南瓜粥的時候,只想喝有南瓜粥的味兒而看不到南瓜和米飯的南瓜粥吧,沒關係,等我家人喝完以後,剩下的那點湯水應當最符合公子的口味,擔保沒有米也沒有南瓜沫兒,喝一口,全是南瓜粥的味兒!”
江承燁深深地看了一眼如意,他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這麼記仇。
被耍弄的人,任誰都開心不起來,江承燁看着如意,非但沒有怒極,反倒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如意繼續接口:“哦,又忘了公子喜歡快人快語,沒錯我就是落井下石,你咬我啊!”
江承燁不怒不語,微微擡手指了指地上。
如意下意識的就去看地上,電光火石間,她只覺得手腕一痛,手裡的小碗就被人奪了去,她想反抗,這個男人不知道按了她的哪個穴位,她忽然腿一軟,整個人倒在牀榻上,呈半躺在牀榻上,將自己的一隻手臂壓着動彈不得,另一隻手臂被他擒在手裡,之間他將她的袖子撩起,張口就對着那鮮嫩的胳膊猛地一口。
“你……”如意手臂傳來一陣疼痛,在她喊出聲來時,人已經被鬆開了。
她飛快地逃開站得遠遠的,撩起袖子,手臂上已經被他又快又狠的咬下了一口,留下一個齒印。而坐在牀榻上的男人正用修長的手指端着那隻小碗,不緊不慢的喝下一口,神色悠然的看着如意。
眼神似乎在說——地不是我強迫你低頭看的,粥不是我強迫你給我喝的,人嘛……這個雖然勉強了點,不過你既然盛情邀請了,我也卻之不恭給了,我都辦到了,不謝!
如意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是一個沉得住氣的的人,而自己一看到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就能恨得咬牙,大致是和他那招人煩的氣質有關,只可惜了這副好身材和那張絕色的臉!
如意捂着手臂衝出東屋,吉祥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近乎氣急敗壞的樣子。自從如意開始掌勺養家,多半時候還是十分冷靜沉穩,都不像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該有的模樣,可如今那一張紅撲撲的臉加上氣呼呼的樣子,竟有幾分……可愛!?
見到她是從東屋出來,吉祥難免還是要問上幾句:“程公子好些了不?”
如意是真的被那個叫程葉的男人給惹到了,都說虎落平陽被犬欺,可他現在分明是虎落平陽專欺犬啊!
不對!誰是犬!?
如意覺得自己的神經一大早就被刺激了一番,整個人都精神了,她看了看一臉關切的吉祥,瞪大眼睛問道:“大姐!你難道不應該先關心關心我嗎?”
吉祥被鬧得一個頭兩個大,她沒見過如意這種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可又不敢笑出來,她聲音柔柔的,卻讓如意聽得一顆心揪揪的:“可、可你能走能跳的,也沒啥事兒啊……倒是程公子,鄉野小地方,也不知道他住的習不習慣。”
如意眼睛亮了亮,對吉祥說道:“也是啊,對了大姐,你今天出去帶些茶葉回來吧,他整天躺在這裡,喝喝茶也好。”
吉祥把江承燁當成弟妹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會拒絕,家裡一直都很窮,從來都不和茶葉的,更別提是在鎮上買那種炒好的精裝茶葉,可如今家裡不一樣了,吉祥又是真心感激,是以答應的很爽快,揹着揹簍就準備出門,走了兩步忽的又想起什麼:“我想起來了,陳公子的腿上早晚各換一次藥,我……”
“交給我吧!”如意忽的一拍胸脯,主動包攬下照顧病號的責任。
吉祥有些好奇的看一眼如意,正想說什麼,何元吉和何遠就來了。
現在看來,何遠倒有些像入股他們燒烤事業的股東,不說他別的,至少讓他幫忙的他都幫了,沒讓他幫忙的他也自動自發的想要幹。
里正夫人和里正一直希望他成才,若是他長期再這麼耗着,鐵定也不是辦法,可如果他們真的把這份事業做起來了,讓何遠入個股,似乎也是很客觀的啊!
如意正這麼想着,吉祥已經和何元吉一同去鎮上買食材了。
兩位準新婚夫婦如今是夫妻一體同心同德,每日都賣力的很,倒是何遠,抱了一推材料過來準備削竹籤。
何遠的手不久前才脫臼過,雖然接回來了,可是家裡兩老都勸他多休息。如意只當他當日使壞未遂,自己傷了手,畢竟山上那麼黑,慌亂之中被摔一下很正常,再者自己一醒過來就在自己家,興許是他將自己又送了回去,這樣算來,他大概算是罪有良心的XX未遂犯了。
不過說到這個竹籤子,如意並不覺得它十分好用,一來無法回收,而來在燒烤的過程中,一旦火大了,十分容易燒起來,所以她有些想試試用別的材質來做串東西的籤子,最好是能回收利用的,環保的!
何遠哼哧哼哧的幹着活兒,這會兒天色還早。且她與李恆才商量,從她開始做晚宴之後,早上的那一頓就不做了,休息夠了再去上工。
看在她絕佳廚藝的份上,李恆才倒是並沒有什麼意見。
所以現在,如意不急着出門,她現在要做的,是給裡面那位大爺換藥!
大夫留下了五天的藥,可這鄉野小地方,也不曉得這個藥行不行。
如意神情肅穆的站在牀邊,清咳兩聲:“那什麼,我現在來給你換藥,你要是疼就叫,我儘量輕一點。”
靠坐在牀榻上的男人擡眼看了看她,彷彿沒看見似的,又重新垂下目光,老僧入定般靜靜地坐着。
如意把藥放在一邊,湊到江承燁的腿邊,仔細看了看。
她沒玩過繃帶這種東西,不過她從前做過一種叫做“纏蹄”的食物,吃的時候,她都是拿着刀將纏在蹄子上的繩子嗖嗖幾下切斷的。
如意看了看這條被繃帶打包的腿,擡頭誠懇的建議:“你介不介意我用刀?”
江承燁面無表情地擡起頭,直直的看着她,目光沉着,語氣淡的聽不出是威脅還是妥協,他說:“你可以試試。”
如意細細的觀察了他的一番神情,講這番話自動定義爲妥協的意思,她歡天喜地的準備去拿菜刀,忽的就看見面前的男人雙手交握,一手手掌抵着另一手的關節,用力一按,頓時就發出了很殘忍很暴力的關節“咔咔”聲……
手臂上那個被咬的地方莫名的一痛,如意隔着袖子將那裡捂着,迎上江承燁波瀾不驚的目光,終於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
解繃帶是個麻煩事兒,因爲層層疊疊的繃帶解開了,稍微不細心一點的人就會弄得亂七八糟,是以解繃帶的時候,多半都是一邊解一邊將解下來的繃帶捲成一個卷兒,方便二次使用。
將結巴解開之後,如意解繃帶解得就很順暢了,只是越發接近傷口處的時候,她就越發小心細緻。
憑良心說,江承燁的這個傷是真傷,且是個重傷。大夫說他的骨頭都裂了,可打下去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武器,內傷加外傷,揭開繃帶,彷彿能看到那白森森的筋骨。
豬骨牛骨倒是看得多,可陡然一截人骨以一個很殘忍的角度出現在視野,如意的手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這一抖,繃帶最裡面粘着血肉的一層滋啦一下就被撕開了……
看着就很疼啊……
如意擡頭看江承燁,卻見男人除了面色有些蒼白,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如意忍不住問:“疼不疼?”
江承燁看也不看她,如意微微皺眉,順手就在他腿上戳了戳:“問你呢。”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戳到了傷處的時候,面前的男人已經擡起了他高貴的頭顱,衝着她招招手。
經過上一次的教訓,如意自然是不會靠近的:“你想幹嘛?”
“你過來就知道了。”
如意決定再相信他一次,慢慢靠近了些。忽的,江承燁伸出手在她的臉上一擰,還十分殘忍的擰着肉轉了個圈兒。
如意疼的叫了出來,外面的何遠立馬衝了進來,見到的就是靠在牀上的男人和站的老遠捂着臉的如意。
何遠的腦袋轟的一下炸開,幾步上前:“他輕薄你!?”說着,不待如意反應過來,何遠擼着袖子就要上去扁人。就在這時,江承燁手中的那隻小碗倏地飛出,直接打在了何遠的小腹上,何遠的氣勢洶洶在一瞬間化作“呆若木雞”,還保持着擼袖子的兇悍模樣,連表情都一併僵住了!
他會點穴!?居然是點穴!?
如意這下覺得這個男人更加神秘了,他的功夫明明很好,可爲什麼還是會受傷?真的只是被幾個人販子打傷的?難道綠林好漢全都改行做了人販子,個個武功絕頂?
腦子裡疑惑雖多,可如意終究不能讓何遠就這麼被點着,她把那隻小碗撿起來遞給他:“他人小不懂事,你也不能把他給點了啊!你知道他爹是誰嗎!?”
江承燁調調涼涼的:“非是我不配合,擼着袖子要打人的那個又不是我。”
如意嚴肅保證:“你接了他,我保證他一定不會再冒犯您老人家!”
江承燁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她,接過那隻小碗,給何遠解了穴。
何遠氣急,剛一解穴就要繼續幹架,如意將他拉到門外不讓他再鬧:“削你的竹籤子,他好歹救了金玉滿堂,算我們家的恩人,你別鬧!”
何遠在心上人面前丟了臉,已經很委屈了,哪曉得心上人還要幫那個人說話!
何遠望向牀榻上那個男人的目光,忽的就多了幾分羨慕和嫉妒。
如意回到牀邊重新坐好,在正經事上,她其實不是什麼無理取鬧的人。她是真心問他疼不疼,沒想到他真的連女人都能下手。可話說回來,連她看着都疼的拆解,整個過程中,他連眉頭都不皺,如果不是那略顯蒼白的臉,如意險些會覺得他這條腿是假肢也說不定。
“對不住,我會小心……”如意說了一句,幫他換好藥,開始纏繃帶。
可是如意纏繃帶的這個手法和眼神就很微妙了。她一手輕輕攏藥草,一手纏繃帶,一邊纏一邊攏,愣是沒有掉下一片藥草,完完整整的給他纏了進去,之後一層又一層,他的目光……彷彿在看的不是一條腿,而是食物。
此時此刻,若是江承燁生在二十一世紀,他就會明白,何如意的這個神態和動作,站在美麗學的角度上,就和她每回用保鮮膜纏腿減肥的概念一樣;而站在她的職業角度,這個動作神態,和她做金針菇培根肉卷的時候纏保鮮膜入烤箱的神情,如出一轍……
活脫脫的保鮮膜和小鮮肉啊!
------題外話------
哇哈哈哈~抖啊抖啊抖節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