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孫軍將……”
當被公孫豎派去的兵吏抓到面前時,那名叫做陳昌的糧官心中萬念俱灰。
『果然是這個陳昌……』
在見到陳昌後,公孫豎的眉頭皺了起來,因爲他已經意識到,嚴格來說,眼前這個陳昌,也能算做是他手底下的官吏。
說起來,雖然魏國設有司兵、司甲等管理劍類與甲冑的官員,但卻沒有設置什麼“司糧”類的官員,在軍隊出征前,一般都是由出征軍隊的主將與國相交接,交割軍隊中所需的糧草——主將會專門派一名麾下的將領交接此事,然後這名將領拿着國相的批文,找管理糧倉的「庾(yǔ)廩(lǐn)」交割軍糧。
在這個過程中,一部分的庾廩、即糧官,會暫時隨同軍隊一起行動,協助糧草的運輸、管理、分配等等事宜。
而眼前這個陳昌,即暫時被劃入出征軍隊的一名糧官,因此公孫豎此前對此人並無太多的印象,直到陳昌被後營的兵吏帶到他面前,他才感覺有點眼熟,似乎是此前見過幾次。
當然,即便對方暫時是自己管轄下的官員,但公孫豎卻絲毫沒有想包庇對方的意思,一來以權謀私、剋扣武卒飯菜這件事後果極爲惡劣,二來,對方與他無親無故,也不算是他真正的部下,他有什麼理由去包庇對方?更別說爲此還要得罪一個有強大後臺的年輕人。
想到這裡,公孫豎冷冷質問道:“就是你麼?剋扣了蒙師帥麾下魏卒的飯菜?”
“不、不是……”
陳昌連連搖頭。
此時的他,心中後悔莫及。
其實他也不認得蒙仲,也並非有意要針對後者,只不過這兩日有個叫做焦革的軍司馬找上了他,給了他一點好處,委託他給那個叫做蒙仲的師帥一點顏色看看。
焦革乃是軍司馬,而那蒙仲僅僅只是一名師帥,兩者的軍職差了整整兩個級別,陳昌當時覺得,若能借這件事與一名軍司馬拉近關係倒也不錯,兼之又得了些好處,便一口應下了這件事,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名叫做蒙仲的師帥,竟然如此大膽,居然敢帶着率下兩千餘魏武卒闖到後營來惹事。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主管後營軍政的公孫豎非但沒有懲罰那個蒙仲,反而派人將他抓了起來,帶到這裡當面質問。
“到底是或不是?!”公孫豎厲聲呵斥道。
其實從陳昌那驚恐的反應中,他就已經察覺出了一二。
在公孫豎的嚴厲逼問下,陳昌很快就承認了,面色惶恐地說道:“是有人、有人讓我這麼做的……”
“誰?!”公孫豎喝問道。
“是……是焦革軍司馬……”陳昌哆哆嗦嗦地問道。
『焦革?軍司馬?』
公孫豎皺了皺眉,似乎是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牽扯到一名軍司馬。
而就在這時,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呵斥:“住口!休要胡言亂語!”
公孫豎與蒙仲聞言轉頭看去,便瞧見軍司馬唐直正邁步向這邊走來,身後跟着的正是他的舊友焦革。
原來,在得知蒙仲興師動衆帶着率下兵卒前來後營鬧事後,焦革便帶着唐直前來看熱鬧,想看看蒙仲私闖後營會是怎樣的後果,結果非但沒看到蒙仲倒黴,反而被陳昌供出了焦革,因此唐直立刻挺身而出,畢竟焦革也是爲了給他出奇才買通陳昌針對蒙仲,他豈能坐視不管?
“就是他,是他讓我那樣做的!”
瞧見了焦革,陳昌當即指着焦革大聲喊道。
見公孫豎狐疑的目光看向自己,逐漸已意識到情況不大對勁的焦革自然矢口否認:“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讓你那麼做了?”
“明明就是你……”見焦革竟然推卸責任,陳昌又驚又急,然而剛剛想要起身,就被兩名兵吏給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夠了!”
公孫豎當即喝止了陳昌,轉頭問焦革道:“焦革軍司馬?此事與你是否有關?”
焦革還未開口,就見唐直開口袒護他道:“公孫軍將,在下擔保此事與焦革無關。”
公孫豎瞥了一眼唐直,皺眉說道:“我記得你是……”
“唐直。”
唐直抱拳自我介紹道:“此前在翟軍將麾下擔任軍司馬。”
『翟軍將?翟章麼?』
公孫豎心中恍然之餘,也逐漸記起了這個名叫唐直的軍司馬。
『唐直、焦革、蒙仲,還有這個該死的陳昌……原來如此!』
想着想着,他心中頓時恍然大悟。
雖說上了年紀記憶有些衰退,但公孫豎可不是什麼愚昧之人,哪裡還看不懂當前的情況:分明就是唐直被蒙仲奪走了兩千五百名魏武卒,心中不忿,是故他的好友焦革爲其出面,利用這個陳昌試圖教訓一下蒙仲,沒想到蒙仲這小子實在膽大,居然敢帶着兩千五百名魏武卒闖到後營,將這件事鬧大,逼得唐直只能出面袒護焦革。
『……那麼,該怎麼處置呢?』
公孫豎皺着眉頭思忖着。
平心而論,作爲公孫喜的部將,他公孫豎亦不畏懼翟章,畢竟公孫喜與翟章此前可謂是平起平坐,再考慮到目前公孫喜與魏相田文關係不錯,是故公孫喜的權勢反而要在翟章之上。
至於淵源,翟章駐守在鄴城一帶,主要是負責防備魏國;而犀武公孫喜此前則駐守在河東,主要是負責防備秦國,兩者此前秋毫無犯,井水不犯河水,是故公孫喜也不畏懼翟章,因此之前纔會命令唐直交割兩千五百名魏武卒給蒙仲。
當然,其實公孫喜倒也沒有針對唐直、針對翟章一系魏國將領的意思,說到底他只是不想從自己麾下的河東魏軍中抽出兩千五百名魏武卒給蒙仲罷了,順便再讓蒙仲因此得罪翟章,小小報復蒙仲一下,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可沒想到,今日居然鬧出這麼大的事。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不懼翟章,但公孫豎並沒有理由爲蒙仲出面得罪翟章一系的魏將。
想到這裡,他轉頭看向蒙仲,示意道:“蒙師帥,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處置呢?”
聽聞此言,唐直亦轉頭看向蒙仲。
шωш ¸ttκan ¸¢ ○
忽然,蒙仲頗爲突兀地問唐直道:“唐軍司馬認爲呢?”
唐直愣了愣,旋即正色說道:“我認爲當重罰這個糧官!此人以權謀私,剋扣武卒飯菜,罪大惡極!”
“你……”
陳昌聞言又驚又怒,他哪裡看不出來唐直是想包庇焦革。
然而就在這時,就見蒙仲突然拔出利劍,一劍斬向陳昌,嚇得陳昌下意識地一縮腦袋。
“啪嗒”一聲,陳昌頭上的發冠被蒙仲一斬兩斷,連帶着就連頭髮都被蒙仲斬斷了不少。
『失手了麼?……話說這小子真敢當着公孫軍將的面拔劍啊?』
就在圍觀衆人暗自詫異之際,就見蒙仲提着劍對那陳昌說道:“蒙某可不是失手,不過是看在公孫軍將的面子上留你一條性命罷了。……你乃後營糧官,本該妥善安排好營內士卒的食物,然而你卻以權謀私,剋扣我營將士的飯菜,縱使蒙某將你殺了,亦不爲過。但考慮到你乃公孫軍將手底下的官員,又是初犯,我姑且留你一命……若有下回,我斬的就不是你頭上發冠,而是你項上首級!”
說到這裡時,他有意轉頭環視了一眼在旁的諸糧官們,其意思不言而喻。
『這小子……有點意思。』
公孫豎捋着鬍鬚饒有興致地打量着蒙仲,隨後,他亦瞥了一眼唐直。
如他所見,此刻唐直看向蒙仲的目光中,亦帶着幾分驚詫與意外。
就在這時,圍觀的人羣外傳來一聲沉喝:“蒙仲!”
旋即,人羣中響起一陣低聲議論。
“犀武。”
“犀武來了。”
“嘿,我覺得那小子要倒黴……”
“我看到不一定……”
在衆人議論紛紛中,犀武公孫喜帶着一隊近衛走到了這邊,在瞥了一眼滿頭散發、癱軟在地的陳昌後,用凌厲的目光看向蒙仲,心中着實有點惱怒。
但他並沒有率先喝問蒙仲,而是叫近衛公孫度命令周圍圍觀的人羣散開,就連蒙仲帶來的兩千五百名魏武卒,都被犀武下令退出後營。
圍觀衆人當然不敢違抗犀武的命令,紛紛散離,包括唐直、焦革二人,以至於最後只剩下公孫喜、公孫豎,蒙仲以及他一干同伴,以及犯了事的陳昌與寥寥十幾名後營兵吏。
“你給我過來!”
在狠狠瞪了一眼蒙仲後,公孫喜將後者叫到一旁。
見此,公孫豎也跟了上去。
“小子,你當真是膽大妄爲!”
瞥了一眼走近的公孫豎,公孫喜沒有在意,目視着蒙仲沉聲說道:“初到營中沒幾日,就鬧出這麼大的事……帶着率下兵卒闖入後營?!似你這般膽大妄爲,我豈能容你繼續留在軍中?!就算……”
“犀武要將在下逐出軍隊麼?”蒙仲平靜地打斷了公孫喜的話。
聽聞此言,公孫喜眯了眯雙目,冷聲說道:“擅闖後營重地,你覺得你犯下的過錯不足以被驅逐出軍隊麼?”
“不足以。”
蒙仲微微搖了搖頭。
他當然知道公孫喜恨不得找個機會將他驅逐出軍隊,倒也不是有意針對他,只是不希望他這個“禍害”繼續留在軍中罷了,但蒙仲還指望着能在這次救援韓國的出征行動中立下軍功,豈能坐視公孫喜將他驅逐?
想到這裡,他正色說道:“犀武明鑑,在下闖入後營討公道雖然莽撞,但實屬情非得已,倘若犀武執意要爲此將在下驅逐出軍隊,在下不服,事後定會設法向魏王稟報,請魏王主持公道……”
公孫喜聞言微微色變,寒聲從嘴裡迸出幾個字:“你在威脅老夫?”
“在下不敢,在下只是就事論事。”朝着犀武拱了拱手,蒙仲正色說道:“據在下所知,武卒乃是魏國的根基,而現如今,居然膽敢有人以權謀私,剋扣武卒的飯菜,這無疑是在動搖國家的根基,若放任不顧,此事傳揚出去,定會有人誤會犀武治軍不嚴。與其懲處在下,犀武理當重懲那名糧官,如此一來,營中上下將士必會更加擁護犀武……”
“嚯?”公孫喜氣樂了,反脣譏笑道:“照你這麼說,你反而是在幫老夫咯?”
“正是!”蒙仲坦然地點了點頭。
“哈哈哈哈——”公孫豎見此忍不住笑了出聲。
瞪了一眼公孫豎,公孫喜冷笑着對蒙仲說道:“你明明可以上報老夫,似這等事,老夫定會嚴查,可你知情不報,有意帶着兵卒前來後營鬧事,別以爲老夫不知你小子的心思,你不過是藉機立威而已……”
“拙劣伎倆,讓犀武見笑了。”
在公孫喜有些愕然的表情下,蒙仲很坦然地承認了這件事。
沒什麼好掩飾的,他此番帶着兵卒闖到後營來,就是藉機立威,一方面籠絡麾下將士的軍心,一方面讓其餘營區的兵將記住他蒙仲這個名字,無論日後用到或者用不到。
『這小子……』
見蒙仲坦然承認,公孫喜爲之語塞。
而此時,就見蒙仲坦然說道:“雖然是事出有因,但擅闖後營重地,理當受到懲處。犀武,不如就罰在下半年軍俸,以儆效尤,在下自願領罰。”
“半年軍俸?”犀武聞言暗自冷笑。
有段幹氏那種家族作爲後臺,蒙仲會在意那區區半年軍俸?
但話說回來,不能否認蒙仲也算識相,罰軍俸半年,也足以懲罰蒙仲這次擅闖後營,只是這樣都沒能把蒙仲這小子踢出軍隊,公孫喜心中難免有些懊惱。
正如蒙仲所猜測的那般,公孫喜本人對蒙仲並無惡感,他只是覺得留這小子在軍中十分麻煩罷了。
『……這次看樣子只能這樣了,日後上了戰場,得儘早將這小子打發走,這小子……是個禍害!』
公孫喜心下暗暗想道。
長長吐了口氣,他沉聲說道:“就如你所願,這次且只罰你半年軍俸,若再有下回……就沒有這麼輕鬆了,記住了麼?蒙仲?”
對於公孫喜這種威脅,說實話蒙仲絲毫不以爲意。
在他看來,只要不被公孫喜捏住把柄,縱使是公孫喜,也沒辦法強行將他踢出軍隊。
當然,話雖如此,但此刻卻沒有必要逞口舌之快。
“在下記住了。”蒙仲微笑着回道。
見蒙仲還算識相,公孫喜也按捺下心中的不快,淡淡說道:“好了,帶着你麾下的兵卒,返回你自己的營區去罷……”
“喏!”蒙仲拱了拱手,旋即又說道:“說起來,我軍中兵將尚未用飯……”
公孫喜當即皺起眉頭,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就見公孫豎笑着說道:“去吧,小子,待會老夫自會吩咐糧官重新爲你等準備飯菜。”
公孫喜皺眉看了一眼公孫豎,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說到底,他也不能坐視蒙仲與其麾下的魏武卒餓着肚子,畢竟這件事的過錯又不在蒙仲——只不過蒙仲這小子實在膽大,居然敢利用這件事豎立威信。
不多時,在告別公孫喜與公孫豎後,蒙仲與蒙虎、樂毅一干等離開了後營。
在經過後營營門附近時,蒙仲看到了唐直、焦革二人,二人正站在營門附近,明擺着是在等待着蒙仲等人。
“我不欠你了。”
在經過唐直時,蒙仲隨口丟下一句話,旋即繼續走向前方。
唐直愣了愣,旋即這才明白蒙仲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無疑指的是他沒有在公孫豎、公孫喜二人面前追究焦革。
『……狡猾的小子。』
雖然心中這般想着,但唐直的臉上卻並無惱色,反而嘴角還揚起了幾分莫名的笑意。
在他的視線中,蒙仲已經走到了後營外,迎面而來的,是曹淳、魏續等面帶擔憂之色的部下。
“師帥……”
“師帥,犀武沒有爲難你吧?”
目視了一眼眼前那些面帶擔憂之色的部下,蒙仲微笑着說道:“公孫軍將言,會吩咐人重新對我等準備飯菜……或許還會酒水喲。”
聽聞此言,諸魏武卒愣了愣,旋即一個個皆爲之歡呼起來。
“走,回咱們的營區!”
“喔——!”
在蒙仲一聲令下之後,兩千五百名魏武卒振臂高呼,簇擁着他們的新任師帥,昂首挺胸地返回營西北的營區,彷彿是打了什麼勝仗凱旋而歸。
在此期間,魏續瞥了一眼唐直、焦革二人,旋即猛然轉身,跟隨着蒙仲、蒙虎、武嬰一行人而去。
相比之下,曹淳、蔡成、呂聞、於應四人並不如魏續那般果斷,神色複雜地盯着唐直、焦革二人半響,最終,他們朝着唐直抱了抱拳,繼而轉身離去。
看着魏續、曹淳等舊日麾下兵將離去的背影,唐直心中明白,方纔那一記抱拳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沒想到會弄成這樣……”焦革滿臉歉意地對唐直說道。
聽聞此言,唐直拍了拍焦革的肩膀,目視着蒙仲等人離去的背影,輕笑着說道:“這樣也好,至少能讓我知道,我麾下之兵,究竟跟了一個……怎樣的主將。”說着,他一拍焦革的肩膀,笑着說道:“走,到我營帳喝酒去!”
“啊?”焦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唐直拉走了。
而此刻在更遠的地方,公孫喜與公孫豎等人亦遠遠看着蒙仲等人離去的背影。
“是叫蒙仲吧?那小子可真是狡猾啊……”
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公孫豎捋着鬍鬚低聲笑道:“藉機大鬧後營,叫我後營的官吏都記住了他的名字,又還了前幾日欠唐直的人情,更難得的是,兵不沾血便達到了目的。……嘖嘖嘖,狡猾的小子,你想要將其剔除出軍隊,恐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不得不說,雖然今日蒙仲帶着諸多兵卒大鬧後營,但因爲此人懂人情世故、知進退,至少公孫豎對其沒有什麼惡感,相反,他覺得這小子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蒙仲“義釋焦革”,藉機還了前幾日欠唐直的人情,就連公孫豎此前也沒有想到——他原以爲蒙仲那小子會藉機把焦革扯進來一同報復,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哼!”公孫喜聞言冷哼一聲。
可能是至今爲止蒙仲已兩次頂撞過他的關係,他對蒙仲多多少少有些不快,不過在刨除這些後,他亦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子的確機智狡猾,無論是其抓住機會趁機豎立威信,還是像公孫豎所說的,以“義釋焦革”的方式還了前幾日欠唐直的,總而言之,弄到最後這小子以區區半年的軍俸,就換來了其麾下兩千五百名武卒兵將的信賴,同時與唐直撇清了恩怨,順便還讓整個營內的兵將都記住了他蒙仲的名字,意識到了這小子的不好惹。
這種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待等上了戰場,早早打發掉這小子罷。”公孫喜冷冷說道。
聽聞此言,公孫豎微微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道:“犀武,那小子是段幹氏那邊的人,而段幹氏,乃是太子一系……雖說田文目前在我魏國仍具權勢,頗爲風光,但你要知道,這魏國,日後終歸還是由太子來繼承,而並非田文……誰知道田文這個魏相能做多久呢?你若過於親近田文而得罪段幹氏,在我看來並不明智。”
“……”公孫喜聞言默然不語。
正如公孫豎所言,段幹氏歷來負責教導王室、公室子弟,如今他魏國的太子魏圉,他的老師正是段幹寅、田黯、公羊平那幫西河儒家大賢,這也是正是公孫喜不敢得罪段幹氏與西河儒家的原因之一。
一旦日後太子魏圉長大承認,繼承王位,他會坐視薛公田文繼續在魏國執掌大權?怎麼可能!
就像秦武王繼位後第一件事就是對付商君衛鞅一樣,待等太子魏圉繼位,肯定也會做出一番針對田文的舉動,確保田文的權勢無法影響到王權。
因此,與田文走得太近,這對於日後未必是一件好事。
長長吐了口氣,公孫喜沉聲說道:“不管日後如何,至少目前仍是薛公掌權……再者,當初兄長(公孫衍)遭田需迫害誣陷,最後被田需嫁禍‘殺害張壽’的罪名遭大王錯殺,那時若非田文仗義出面幫襯,你我亦難以留在魏國,只能逃奔韓國,這份恩情,不可不報。”
聽聞此言,公孫豎默然不語,畢竟他們當日確實是欠下了薛公田文一個人情,一個天大的人情。
當日,公孫喜便就“蒙仲擅闖後營”之事做出了懲罰:糧吏陳昌被罰四十軍仗,逐出軍隊;而蒙仲則被罰半年軍俸。
得知這件事後,以魏續爲首的魏武卒兵將們紛紛爲蒙仲抱不平,但諸如唐直、焦革、公孫豎等明眼人卻知道,區區半年軍俸根本不算什麼。
那個叫做蒙仲的小子不好惹!
短短几日之間,蒙仲的名字便傳遍了整座軍營,傳遍了營內數萬魏軍兵將,讓所有人都牢牢記住了一個叫做蒙仲的師帥。
更別說事後,段幹氏在得知這件事的情況下,亦刻意叫段幹崇帶着許多酒菜前來犒賞蒙仲與其麾下的兵將,明擺着就是告訴營內其餘兵將,這蒙仲是他們段幹氏的人,是他們西河儒家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營內諸人,哪怕是軍司馬級別的魏將,亦不敢輕視那個叫做蒙仲的師帥。
轉眼到了二月初,冰雪逐漸消融,犀武公孫喜下達全軍拔營啓程的命令,率領此間營內數萬兵卒,包括已從河東調往韓國的河東魏軍,共計整整十八萬魏軍,趕赴韓國,討伐秦軍。
魏韓兩國與秦國的這場戰爭,就此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