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兩奴僕扶着回了屋子,孟蝶靠在榻上,由程敬爲她檢查一番,最後,讓小奴拿來一合藥膏。練武之人不怕這點疼痛,然而,孟蝶還是忍不住的深吸了一口氣,不用程敬相告,她也知道傷了骨筋,這幾日都怕是要臥牀休息了。
她心裡很惱怒,本想乘着士卒演練之際,去趟軍營看望兄長,現在也只是妄想了。
程敬低着頭給她上藥,孟蝶恨恨的瞪着他那萬年不變的臉龐,卻又很無奈,若不是他,她怎能受此一遭?
偏偏這人不僅眼神好,連嗅覺也高,只見他緊皺着眉頭,沉着一張臉擡起頭來,瞧着她。
孟蝶被他如此的一番打量,滲得心慌,彷彿自己在他面前就如透明人一般。
程敬語氣不悅的言道,
“孟君可是用了麝香?”
孟蝶嚅嚅脣,悄悄的瞟了一眼腰側的香包,這一動作被程敬查覺,他極不客氣的一把扯下她的香包,孟蝶驚訝的瞧着他的舉動,他連這個也管?
程敬拿起香包嗅了嗅,眉頭瞬間皺成一個“川”字,
“君上可知?”
孟蝶傻笑一番,
“知,當然知。”
程敬冷笑一聲,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話。
孟蝶白了他一眼,明知故問,即不相信,何必相問?
程敬開始收拾着他的藥箱,還把她的香包一併放在了箱裡,孟蝶頓時一愣,
“巫醫這是做甚?”
程敬冷言道,
“此事,程敬暫且不言之君上,若有下次,程敬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孟蝶一雙眼瞪得像銅玲,他居然敢威脅她,一個小小的巫醫?
然而程敬不再理會臉色難看的她,又言道,
“吾爲孟君配製兩計調節身子的藥,若孟君不想君上得知,大可不用。”言完,拎着藥箱走出了屋子,在門口還不忘吩附小奴隨他一道回醫館取藥。
孟蝶氣得咬牙切齒,調節身子的藥?鬼才會吃,這巫醫對趙雍就如此忠心?這其中莫有什麼原由?
思索片刻,無果,只得乖乖的躺在木榻上,翻閱一卷竹簡,是關於中山國的文字,中山國雖然國君不才,衆臣不賢,黎民失業,災異屢見,然,也存國數百年,其城高牆厚,堅固如鐵,即使那些邊鎮小城,也不容小視,孟蝶思之,突然想到了什麼,急急打開一個木箱,拿出一張帛書,上面記載着火藥的製作方法。
細細看着,孟蝶猶豫不絕,是否交與趙雍?思之片刻,還是妥善的收了起來,不到萬不得己,她萬萬不能使用,改變歷史,其後果,她真的是無法想像。
下午膳食,突然發現豐富了許多,其實一等食客的餐食己經很不錯了,有肉有魚有白米飯,如今又多了兩個菜,孟蝶喜悅萬分,美餐一頓後,又開始研究中山國情,直到天色黑暗。
孟蝶正準備就寢,奴僕在外急急稟報,
“孟君,君上己至。”
什麼?趙雍來了?孟蝶起身相迎,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痛得“吱”了一聲,吸了口氣,擡起頭來,正撞上趙雍似笑非笑的臉寵,
“孟君行如此大禮,寡人豈能不受。”
這廝還好意思笑!
兩奴急急上前扶起她坐在了榻上,一奴僕爲趙雍設幾布席,趙雍揮了揮手,衆奴含胸而退。
趙雍含笑的看着她,邁步到她的面前坐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足上,頓了頓,然後,緩緩的伸出手來,孟蝶下意識的一縮,卻被他牢牢抓住,孟蝶臉上一紅,趙雍灑然道,
“小兒身子,孤那處沒瞧過?”
孟蝶嘟嘟嘴,這廝說話真沒遮沒羞,但也只能由着他解開了她的綿襪。瞧着又紅又腫的腳踝,趙雍先是一愣,隨後,大手撫上,輕輕的按摩起來。
“怎的如此不小心?”他的語氣含着心疼般的指責。
孟蝶只感一陣電流般的麻痛,不過心裡卻是滿滿的幸福。
時間靜靜的流淌着,暈暗的燈光,照着趙雍俊美的容顏上,讓他堅毅的輪廓顯露出絲絲柔和,讓孟蝶看呆了去,甚至感覺不到足上的疼痛,真是好看呀,她突然感到一些恍惚,這真是她的夫君嗎?俊美如斯的他,位居高位的他,爲她這個並非絕色的女子按摩腳踝,平常夫婦都難做到的事,他居然做到了,她感動不己,眼裡己有了瑩瑩的淚花。
趙雍無意間擡頭,她急急垂下眼眸,引來他輕輕一笑,他把她摟在懷裡,靠在木榻上。
他的手又把玩起她的秀髮來,兩人靜靜的說着話,
“巫醫告訴孤,小兒受傷,孤一直忙於朝堂之事,此時才得空相見,小兒可好些?”
原來是程敬所述。孟蝶心裡又頓時慌了起來,顧不得迴應他的關心,小心試探道,
“巫醫,還說了什麼?”
“嗯?小兒此話可凝。”
孟蝶瞧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憑藉他的語氣來判斷程敬是否告了秘,不過,聽他如此說,貌似程敬還挺守信用。
於是孟蝶乾笑兩聲,
“無凝,蝶怕夫君取笑,蝶乃行走時所傷,正巧被巫醫撞見。”
“呵呵,”趙雍聽言,再次輕輕一笑,並未放在心上,溺愛的在她秀髮上一吻,“如此甚好,小兒可安心呆於宮裡,不用‘四處招搖’”
四處招搖?這話怎麼聽着有些不悅。
趙雍又道,
“邯鄲城的貴女們都在談論小兒,如此的俊美才子,快把孤都比下去了。”
啊!原來還有這事。孟蝶紅了紅臉,她的招搖只是爲了引起賢士們的注意,可沒有打這些貴女們的主意。
聽趙雍的口氣,似乎有了醋意,突然她格格的笑了起來,頗有些得意,引來趙雍不滿的在她身上重重一捏。
孟蝶嬌嗔一聲,隨口道來,
“巫醫何人?如此細小之事,也要稟報君上?”
趙雍一聽,有短暫的失神,思緒似乎回到了數年前,不過,他又立馬回過神來,輕笑一聲,
“巫醫乃孤母后的家臣,也是孤的恩人。”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如此忠心於他,孟蝶暗忖着,趙雍把孟蝶往身上貼了貼,不想再談論此事,於是轉移了話題,
“小兒可知,今日朝堂,數位臣工着胡服而朝,而公子成等人面如雞血,呆若榆木,孤實在心悅矣。”趙雍此言,倒有幾分小孩子氣,能看着公子成出醜,他似乎無比的開心。
孟蝶聽言,腦子裡出現了那位身如相撲的老者,怒火沖天,卻又不敢發作的模樣,定是十分滑稽,可惜自己未能親眼目睹,又無比惋惜,
“嗯,如此言來,還可從中瞧出誰乃忠君,誰乃佞臣。”
“然,”趙雍又嘆了口氣,“着胡服者,多爲胡族後人,我中原人士,大多不屑於此。”
孟蝶收斂笑容,冷哼一聲,
“所謂中原人士,中原之國,禮儀之邦,自命清高,鼠目寸光,昔日,斥秦諷楚,如今,秦號虎狼之師,有吞天下之志,楚,南蠻之國,疆域廣闊,威懾四方,秦楚兩國皆被諸國所排斥,如今,皆爲中原之患,夫君謹記,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孟蝶言完,趙雍扳過她的身子,認真的瞧着她,
“小兒之意?……”
孟蝶正色道,
“天下形式,趙國出路,變法則存,反之則亡,秦楚強大,皆由此來。”
她其實不在乎趙國的存亡,她在乎的是他的安危,他的一切。
趙雍深深的看着她,目光深邃,黑如濃墨,
“小兒竟爲何人?”
“啊?”孟蝶一愣,隨後,嫣然一笑,“蝶是天上仙女,最美的那個。”
“呵呵,”趙雍聽言笑了起來,緊緊的摟着她,“有婦如此,孤之福,趙之福。”
兩人相擁一起,如膠似漆,幸福莫過於此吧。
片刻,趙雍又在她耳邊言道,
“明日,孤要前往軍營,與衆臣觀看演練之後,孤會親臨百金之士突襲中山,留小兒一人於宮中,孤憂之。”
什麼?他要親自出徵?
孟蝶猛的轉過頭來看着他,雖然,她也猜到幾分,雖然此番出兵,不管是向衆臣展示胡服騎射的優處,還是向衆臣展示他的軍事能力,他都應該親自領帥,這也是他上位後第一次出戰,雖然在做爲太子時,他就上過戰場,然而,那時她與他並未認識呀,如今,這場仗還是她提出的策略,孟蝶的心突然有些害怕起來,眼眶瞬間就紅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就流了出來。
趙雍親吻着她的臉頰,吻去她的淚水,好笑的看着她,他的小兒,策謀無敵,英勇無雙,武藝超羣,堪爲女中丈夫,卻也有女兒情懷。
“莫哭,莫哭,孤定會安然而歸。”
“嗯。”
孟蝶緊緊的摟着他,兩人偎依在一起,一股離別的憂傷突然充斥在周圍,他們在一起短短三月,如今就要分開,古時的分別與現代不同,信息,交通皆不發達,有時分離,就是一輩子,況且又是征戰,孟蝶深知其理,她很想隨他一起,可偏偏又受了傷,戰場不是兒戲,她不能給他帶來麻煩。
片刻,只聽趙雍又道,
“此番出征,吳名也將前往,孤會給他立功的機會。”
趙雍之意,她明白,心裡的萬般感動再次化着一股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