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被帶回了屋子,她依舊被‘看守’着,但是送食的奴僕變成了孔武有力的護衛,趙雍恐她再次襲奴而逃。
她成了一名罪犯,罪名就是忤逆太子,企圖逃之夭夭,孟蝶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譏笑。
到了趙侯給予的期限,趙雍被宣入宮。
“胡姬”之身份,趙業謀反之起因,也算是皇家秘事,滿朝大臣除了公子成與肥義,皆不知,是以,趙侯之令乃秘令。
書房內,趙侯怒不可遏,几案上的書簡全砸在了趙雍身上,滿朝文武,全國民衆,誰敢不聽他之號召,誰敢忤逆他之命令,瞧着這個他十分中意的兒子,他陪感失望。
“豎子,既然太子之位不入其眼,寡人另立之,妖女,寡人必除之。”
趙雍緩緩的擡起頭來,面無表情,若細瞧,不難發現他嘴角的諷刺,他看着趙侯,不急不緩言來,語氣帶着客套的恭敬,有着以往的驕傲,他不再默默授之,
“君父,放眼趙氏一族,誰能擔當趙氏社稷安危,立趙國於衆國之首?”
趙侯聽言勃然大怒,
“豎子,竟敢威脅寡人?”
“兒臣並非威脅,乃是實情,君父以一人之力,撐起趙氏江山,趙氏一族誰能爲之,趙成?趙湯?還是那些貴族王孫?然,君父百年之後,祖宗基業,誰能承之,且不言趙業己薧,若趙業承之,趙國他日必成越國之邑,趙爵,趙文,趙造,趙俊,秉性如何,君父比兒臣甚知,再言衆臣,各自族大勢重,舉動自專,且家兵衆多,代公一事,君父不知其意?雖爲趙業挑唆,實爲欲奪我趙氏江山,此類之人,放眼朝堂,皆有之,
何人能危?君父難道願觀趙國重現三晉之亂?兒臣一心爲趙氏社稷,江山出生入死,籌謀劃策,兒臣能否揹負趙氏江山,想必君父自有定奪,君父若要廢兒臣太子之位,兒臣願立即至政,從此退出朝堂,歸隱山野。”
趙雍平淡而言,卻句句敲擊趙侯,他瞪大着雙眼,半天答不出話來。
趙雍之言,確爲實情,而趙侯偏偏並非昏庸之君,不會拿其江山社稷做賭,當他決定放棄趙業時,就註定了趙雍的君主之位,他怎能廢之。
但,身爲國君,身爲人父,趙業之死,乃孟蝶而爲,他恨之,不料趙雍拼命相護,他又該如何是好?
趙侯啞言,瞧着倔強的趙雍,不明白他何時在婦人之事上如此執着?他堂堂太子什麼樣的婦人得不到,爲何爲妖女而着迷?
趙侯撫着額頭,頗感頭痛,良久,又聽趙侯的聲音轉來,
“太子如此看重妖女,究竟是福是禍?自古美人禍亂江山,太子沉迷於此,何言興我趙氏?”
趙雍對曰:“此女並非妖女,此女聰慧伶俐,足智多謀不輸丈夫,可謂兒臣之謀士,此女賢良大體,蕙質蘭心,乃爲兒臣之良配,豈能拿那禍亂江山之女相比。”
“哼!”趙侯聽言,重重一哼,“寡人瞧之,此女乃陰險狡詐,口蜜腹劍,左右逢源之人,太子如此庇護,實難消寡人心頭之恨。”言畢,看了看趙雍,又道:
“然,寡人念太子之情,不取其首級,但行鞭五十必不可少,是死是生,由天而定。”
趙雍聽言,嘴角一扯,卻也不再反駁,他深知趙侯己做了讓步,然而,對他而言,五十鞭,就連一鞭他也不捨得,於是,趙雍深深的朝着趙侯行之大禮,言道:
“五十行鞭,兒臣應之。”
趙侯聽言,嗖的站了起來,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氣,又騰的升了胸口,他顫抖着身子,連着指向趙雍的手也如抽了筋一般,連呼幾聲,“豎子!”
接着長袖一甩,
“善,善,善!寡人倒要瞧之,太子要如何承受這五十行鞭。”
趙宮刑房,本乃關押,懲罰犯錯奴僕之地,如今太子趙雍卻要在此受刑。
自古以來“刑不上大夫”,何況是堂堂一國諸君,太子即將受刑的消息傳至趙宮,傳至各府,各大臣賢士紛紛趕來,試要阻止趙侯這“荒唐”之舉。
衆多賢士跪於大殿之外,泣聲哭啼,高呼:
“此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有負趙侯威名。”
“太子尊貴之軀豈能受那賤民之刑?”
“不合禮數,有違聖人之道。”
……
衆賢士於大殿哭啼,趙侯隨即下旨,
“太子雍,違背君意,不尊父命,責鞭五十,此責不可免,求赦者連座之罪。”
對貴人行刑,是對其最大的侮辱,一些把士節視着性命的賢士大夫,寧可被砍頭也不願當衆行刑,被算行刑也會以自刎避之。
旨意己下,賢士哭倒一片,大臣唯唯諾諾,面無表情,欲上前進諫者,紛紛退至一邊。
太子所犯何罪,趙侯並未言明,衆人紛紛議論,不得其解。
刑院,趙雍退去外袍,着白衣中衣,跪坐於地,在他周圍跪了一大片護衛及奴僕,鴉雀無聲。
行刑武士,面色倒有幾分尷尬,爲太子行刑,對他來說可是頭一遭,然趙侯令下,他也只得硬着頭皮,舉起了手中的牛鞭。
行鞭聲“啪啪”的響起,趙雍一陣微顫,蹦直了身子,擡頭挺胸,硬生生的接受着鞭子的抽打。
刑房頓時有了嚶嚶哭聲,樓園低頭跪於下側,雙手撐地,緊緊的抓住石子,控制自己衝上去奪鞭的衝動,鞭子抽在太子身上,比抽在自身還要疼痛,這個十八九歲的大男孩,也不由得淚流滿面,細小石沙,嵌入他的手掌,生生磨出斑斑血痕。
監刑官扯着嘶啞的聲帶,高聲報數,每報一聲,哽咽一下,身子顫抖,他不敢瞧向太子,以他的經驗,恐怕此時的太子背部早己血肉模糊。
趙雍緊抿雙脣,不哼一聲,然而三十鞭後,也不堪此刑,束起的長髮凌亂的落下幾許,在微風中跳躍而動,額上的汗水,順着鼻尖,下鄂,滴滴落入泥土。
身上的疼痛,讓趙雍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原本挺立的背脊,也微微弓起
,背部衣裳早己成條,每落一鞭,幾乎是皮開肉綻,趙雍緩緩的閉上雙眼,咬緊牙關,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腦子裡出現了孟蝶瘦弱的身影,回憶起與她相處的每一次情景,記得,曾經,他也抽打過她,如今才體會到那是怎樣的感覺,心痛不己。孟蝶對他的憎恨,他能感受到,可這一切都將會過去,今後,他會好好對她,好好護她,絕不讓她受半點傷害……
趙雍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那笑容是如此的真誠與期待。
他漸漸的體力不支,雖身體強壯也難抵酷刑,身體就快要倒下去,倔強的他憑着強大的意志,單手撐地,支起搖搖欲墜的身子,雙眼閃着堅定的光茫。
監刑官報完“五十”整數後,立馬行刑武士匍匐於地。
樓園飛一般的奔了過來,及時扶起趙雍,瞧着血跡斑的主公,也己泣不成聲。
主公胸口劍傷才愈,昨日又被孟蝶刺傷,今日又遭此酷刑,樓園只覺心裡一股子悶氣,卻無處發作。
趙雍在衆護衛的攙扶下,腳步蹣跚,一步一步走出刑院,每行一步扯動着身上的傷口,就是一陣錐心的疼痛,然而他仍欲加快腳步,只爲早些回府,幾個時辰他未知孟蝶情況。
刑院外又跪有一些護衛,趙雍瞧之,卻是府內之人,心裡莫明緊張。
護衛跪至身旁,伏首於地,用顫抖的聲音稟報,
“主公,孟蝶…己逃…,仇夜己派人追尋。”
這一消息對於趙雍于晴天霹靂。衆護衛紛紛低頭不語,他們紛紛明白,此人對於主公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