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孟蝶卻未有回答他,轉過身去,肅然而立,女子的嬌軀竟如男子般的挺拔,原本柔美的臉龐,清冷一片,眸若寒星,全身散發着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這樣的孟蝶他未見過。
正在燕職驚訝,思索着孟蝶的舉動時,小七急急的出現,貼近她的身旁,慌張的言道,
“孟君,趙王后來了。”
燕職聽言,一驚,側身瞧見一羣人,一片火光正向這邊移來,這較爲隱蔽的小園囿,連護衛也未有,恐來者不善。
燕職上前兩步,再次拉着孟蝶的手,
“蝶,速速離開,若讓王后見我倆在此,必生事端。”
然而孟蝶對燕職之言置若罔聞,她的眼神投向不遠處的人羣,目光如炬,犀利寒冷,片刻,只見她的嘴角又揚起一絲笑容,甚爲詭迷。
離開己經來不及了,燕職長吐一口氣,平靜心情,退開兩步,不想給她帶來麻煩,心裡思索着脫困之策。
人未到,聲先至,趙王后是如此迫切的想抓到什麼把柄。
“君上爲妹妹設宴,妹妹爲何獨自來此?”
趙王后的聲音不熱不淡,嘲諷明顯,當她“無意”瞟見一旁的燕職時,頓時大吃一驚,步子生生止住,甚至用手捂住了嘴,誇張的大聲言道,
“公子職怎麼在此?妹妹竟與公子職在此私會?”
燕職駭然,不悅的皺起了眉頭,怒眼瞪着趙王后,原來她是故意跟隨而來,心裡暗暗懊悔,怎能如此不小心?
小小的花園立即明如白晝,孟蝶似乎並不驚訝,眼神掃來,趙王后身後跟着韓瞿,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一幅勝券在握的挑釁,還有幾位奴僕,四名劍客隨在左右。
自從燕職把孟蝶女子身份告訴韓瞿時,她就己經在猜測他的目的,經過打探,知他們原本舊識,他原來借她之手,阻止孟蝶進宮,甚至借她之手除去她的孩子,如此不擇手段,竟爲何意?唯一可解釋的就是,他心悅孟蝶,思此,讓韓瞿十分興奮,興奮之後,又是深深的妒忌,她豈能爲他人棋子,她不僅要除去她,而是要利用燕職除去她,才能給他們重重一擊。
因而她再次竄掇趙王后,趙王后憎恨孟蝶,又聽她與燕職關係暖昧,於是又恨又怒,也顧不了她一直癡迷的燕職會有什麼後果,纔有了這“捉姦”之計,
韓瞿原以爲會看到孟蝶的慌張,看到她狼狽的神色,然而,她看到的卻是她的不屑,她不屑她的計策,不在意此刻的處境,她憑什麼還能如此高傲,憑什麼還能如此冷清?
她定定的看着她,讓韓瞿臉上的譏笑突然僵住,她的眼神那股濃濃的戾氣與殺氣讓她一陣恐懼。
在韓瞿還在恍神之際,電光火石之間,一陣風后,突然就覺得腹部冰涼,什麼東西刺入了身體,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疼痛,耳邊響起了驚叫……
韓瞿下意識的朝着疼痛處瞧去,什麼時候一把匕首落在了她的腹部?什麼時候,她純白無暇的衣衫被染成了紅色?開出了一朵朵豔麗的鮮花。什麼時候,明明離她還有數步之遠的孟蝶,卻近在咫尺?臉上露出嬌豔而狠絕的笑容?……憑什麼她還笑得如此燦爛?君上若知她與燕公子私會,定饒不了她……
不?自己不要就此死去,怎麼就這樣死去?該死的應該是孟蝶呀,即使君上寵她,愛她,然而,她卻敗在自己手裡,她的孩子沒了,她的名聲也將失損,她不應該死嗎?自己還等着與她鬥上兩回,還等着她出手呢,君上只能屬於自己……
她己經出手了,想不到她一出手,自己就斃命,這是多麼的可笑,她甚至連一句話也未曾說過,她對自己是如此不屑一顧……自己千算萬算,也算不出她會有此招……韓瞿極力的想睜開眼睛,想再看看那個狠絕的女子,然而,卻不能……
韓瞿的意識開始喚散,孟蝶的笑容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家鄉的一切……
原來人在最後時刻,留戀的不是榮華富貴,不是錦衣玉食,不是深仇大恨,而是最爲懷念的故土……
“啊……”
驚叫聲響破在天空,猶如一聲響雷……
在場的衆人誰能反應過來?即使訓練有素的劍客,也未曾想到一後宮妃子,一弱軟婦人,竟敢如此大膽,當衆行兇?還是在這深宮之中。
當他們下意識的拔出腰間長劍時,卻瞧見這位新任的夫人,居然劫持了趙王后,他們本是趙王后家奴,自是不敢輕意妄動。
她竟如此矯健,眨眼之間,不僅刺殺一人,還成功的把堂堂一國之後抓在手裡,衆劍客握緊長劍,不敢輕敵。
孟蝶手持匕首,夾在趙王后的脖子上,一隻手臂從其身後勒住她的頸項,趙王后個子不如孟蝶,把她扣在手裡,易如反掌。
匕首上還滴着鮮血,空氣中還有濃濃的血腥味,刺激着每個人的感觀,她的眼神是如此的妖孽,沒有恐懼,沒有慌張,鎮定自如,甚至還帶着隱隱的譏笑,彷彿在笑着劍客的無能,挑釁他們的尊嚴,奴僕早己嚇得稟報而去,只有劍客與趕來的護衛與之對峙着,護衛那敢上前,不僅僅因爲王后在她手裡,也因爲她是君上所寵之人。
而一旁的燕職始終未動,眼睜睜的瞧着韓瞿倒在孟蝶刀下,瞧着趙王后煞白的臉色,顫抖的身子被困在她手裡……他驚了,愣了,呆了,他果真不阻,不言,不問,他至今還未反應過來,她這是在拼命嗎?何事值得她連性命也不顧了?因趙雍,因失去的那個孩子?對了,她說要血債血償,這就是所謂的血債血償?
燕職只覺身子無力,靠在了樹上,頹廢,懊悔,心痛……
“讓開,否則王后之命,斷送今日。”
孟蝶劫持着趙王后,慢慢向前移去,小七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後,當她瞧見孟蝶殺人時,也是愣了半晌,差點驚叫出聲,她不知她
意欲何在,她憶起幾日前孟蝶曾問她,是否一心相隨,不管何時何地,她當時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孟蝶十分欣慰,言之,必護她周全。
自從孩子沒了,孟蝶的痛苦她是看在眼裡,她也隱隱知道,此事與趙王后有關,而真正讓孟蝶崩潰的還是君上的“背叛”,她在君上面前強作歡顏,其心裡卻是深入骨髓的傷痛,她的壓抑終於爆發。
如今,小七面對這一切,驚慌之後,就是無比的鎮靜,她忠心於她,即使一起撲向黃泉,她也無怨無恨。
而正當這時,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劍客護衛們紛紛讓出一條道,孟蝶摒住了呼吸,燥熱的四周突然變得安靜下來,趙雍領着衆人出現在面前。
瞧着眼前的一切,趙雍己無法用驚訝來形容,而他身後的那些賓客臣工們紛紛“茲”的一聲,倒吸一口冷氣,不可置信的“傻”眼了,樓園與仇夜也都目瞪口呆。
四目相對,說不出的複雜情感。
趙雍的眼神逐漸變得迷茫,這怎麼可能?剛纔還與他執手笑顏的小兒,轉眼間,行兇後妃,挾持王后,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與賓客談笑,半晌未回過神來,急急的趕到這裡,仍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韓瞿的屍體還躺在一旁,身上的血窟還冒着鮮血,趙王后早己嚇得神志吊滯,而她,不遠處的小兒,正挑着眉與他對視着……
趙雍大怒,表情有些可怕,
“孟蝶,汝要做甚?”
厲聲喝道,聲音卻帶着顫抖,難道她不知道,她如此明目張膽,其後果如何?他還能護得她?
孟蝶的笑聲傳來,有着毫不留戀的狠絕,有着怪異囂張,唯獨沒有了情意,
“做甚?妾,爲君上清理門戶。”
言完,手臂用力,只聽趙王后“啊”的一聲,疼痛讓她清醒了幾分,擡起頭,突見趙雍站在面前,猶如抓到一根稻草,大聲叫嚷,
“君上,救我,君上,救我……”
言完,又急切的咳嗽起來,只覺胸口堵得慌,一口氣提不上來。
然,耳邊卻響起孟蝶邪惡的聲音,
“王后,把汝等害我之事,公諸於公,或許,可饒你一命。”
趙王后自是大驚失色。
此時,賓客臣工義憤填膺,紛紛指責孟蝶,
“豈有此理……張狂之極……”
“君上,快快拿下此人,莫在傷了王后……”
“此人該誅,大逆不道……”
“王后懷有身孕呀……”
“君上不聽老臣之言,不該接此妖女進宮……”
聽着衆臣之言,趙雍只覺怒火難擋,胸口疼痛難忍,爲何會這樣?他好不容易說服了衆臣,她竟如此不放在眼裡?
“住口!”趙雍再次大吼一聲,只見他血紅着眼,直直的瞧着孟蝶,
“爲何?”
痛苦的指責,毫無掩示,他爲她做了這麼多,難道她還不明白?她到底把他至於何地?
“爲何?”孟蝶重複着他的話,冷笑一聲,眼露痛楚,心在滴血,
“讓你的王后來告訴你。”
言完,手掌一揮,匕首突然就插入趙王后的胛骨,令趙王后悽慘一叫,臉色更加蒼白。
“快,快拿下妖女…..”
一旁的賓客,臣工吩附左右護衛,己顧不上國君之令。
然而,護衛們仍舊不敢上前,握緊手裡的武器,成進攻姿態,樓園與仇夜急得滿頭大汗,看向趙雍。
只聽孟蝶又在趙王后耳邊言道,
“還不說,想流血而亡?”
趙王后嚇得身子哆嗦,哭泣不止,
孟蝶的刀再次劃上她的頸部,
“不!”趙王后大叫一聲,“不是,是,韓瞿,一切皆她所爲……
是她讓吾在宴上贈酒,是她知孟君身孕之事,是她四處宣揚孟君妖媚惑主……是她言之與燕公子私會……令吾等前來……吾恨之,吾恨之……吾乃賤妾所害,賤妾所害……”
趙王后語無論次,但衆人還是明白了幾分,原本他們早己猜到,這後宮之爭,誰不明白,只因孟蝶身份低微,未人願與她出頭,如今,真像搬上了堂面,衆臣面色尷尬,彷彿被扇了一記耳光。
明知君上之子流得蹊蹺,明知趙王后有嫌疑,卻也不敢直言,唯恐與韓國斷了盟約,戰場失利,損失各自利益,因而極力逼着壓了下去,而如今似被出買一般。
不過,還好,此事皆爲韓瞿所爲,而韓瞿己受罰。
幸爾韓瞿受罰,死無對證,此刻也不管是誰的主意,有了“替罪羊”,一切都好交待。
孟蝶看着衆人的精彩表情,再瞧着緊抿雙脣的趙雍,突然再次哈哈大笑,笑聲竟是如此的悲涼,失望,痛苦,她好恨,好恨,她突然朝着趙雍大聲言道,
“否!殺我孩兒者乃趙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