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屋外,只聽“咚”的一聲,原是白狄被摔倒在地,她憤怒的瞪着樓園,如果此刻,她手裡有刀,定會毫不猶豫的向他刺去。
樓園自是不理會她的表情,冷冷的轉身離開。
“站住!”
白狄突然跌撞的站了起來,樓園停下腳步,漠然的瞧着她。
只見她整整了衣衫,理了理凌亂的長髮,突然含媚一笑,
“妾白狄,見過將軍。”
她朝他盈盈一拜。
樓園一愣,她這一變化憑誰都感到疑惑。
白狄款款的來到他的面前,擡起頭,臉上的笑容燦爛如花,與她剛纔的態度完全判若兩人。
“聽聞將軍乃樓煩國人?”
樓園面無表情,沒有回答,白狄又道,
“妾的母親也是樓煩國人,如此言來,妾與將軍倒有幾分淵源。”
樓園皺着眉,聽此言,頗爲意外。
白狄見他神色有所鬆動,暗自一笑,繼續道,
“如今,妾遠離故土,孤苦無助,往後還需仰仗將軍……”
然而她的話還未言完,樓園己知她的意圖,於是冷哼一聲,轉身揚長而去。
白狄再一次受到打擊,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終於唰唰的流下,主子無情,奴僕冷漠,白狄實在想不通呀,這趙國人都是如此嗎?
接下來幾日,白狄“老實”了許多,不再想法勾引趙雍,規規矩矩做着奴僕的活,還與其他奴相處融洽,甚至還能聽到她呵呵的笑聲。
樓園騎在馬上與仇夜並行。
又一陣喜笑聲傳來,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
樓園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此女毫無禮儀,恣意妄爲,主公爲何要留於身邊?”
仇夜瞟了一眼樓園,嘿嘿一笑,
“此女乃中山貴女,其父投城,主公如此善待於她,無非是做給中山人看,中山國君荒淫無道,衆多賢臣紛紛離去,主公意在收納賢臣,若中山國的大夫們都似異城城主這般,中山國己名存實亡了。”
聽仇夜這一分析,頗有道理,樓園不由得點了點頭,暗忖,主公睿智,中山國遲早會納入趙國版圖,片刻後,只聽仇夜又道,
“吾瞧這中山女與某人有幾分相似。”
樓園好奇,轉過頭來看着他,
“何人?”
仇夜一手撫着下頜,似乎在思考什麼,隨後又道,
“孟蝶。”
樓園聽言,大爲吃驚,又轉過身去,瞟了一眼坐在牛車上的白狄,厭惡的冷哼一聲,
“胡言,此女怎能與孟蝶相比?”
仇夜好笑的看着他,神色有幾分暖昧,
“汝曾恨小兒入骨,如今卻一心偏袒於她,這是爲何?”
面對仇夜的調侃,樓園漲紅了臉,狠狠的瞪着他,
“吾何時恨之入骨?何時偏袒?孟蝶對趙國有功,豈是那瘋女相比?”
“瘋女?”仇夜聽言,哈哈大笑起來,意味深長的看了樓園一眼,策馬而去。
樓園被他那一眼瞧得火冒三丈,長鞭一甩,追了出去。
“站住!把話言明……”
“哈哈……”
兩人打鬧一番,仇夜求饒,樓園這才住了手,仇夜嘴裡含着一根青草,向後看了看那些坐在馬車牛車上的美姬舞女,再次言道,
“若是孟蝶瞧着諸多美人,會是怎樣情況?”
樓園順着他的視線一瞧,心裡沉悶,他也有所擔心,不過,嘴上卻言道,
“能有什麼狀況?她是主公婦人,自是與衆姬服侍主公,隨其左右。”
仇夜聽言,長嘆一口氣,
“若是如此,甚好,否側,無安穩日子也!”
樓園擔憂的蹙着了眉,仇夜之言,並非沒有道理,孟蝶脾氣大,又善妒,有美姬向主公示好,她連醉酒,逛紅館的事都能做出來,甚至還險些離開,如果瞧着主公又帶回這麼多的美姬,還不得怎麼鬧騰一番,思此,又同情主公起來。
話轉孟蝶,聽聞趙雍在代郡受刺,擔心得幾日無法入眠,又聞他即將回到邯鄲,期盼之情越來越濃烈,隨着日子的推進,她反而神色恍惚,有時一坐就是數個時辰,手裡反覆的把玩着腰間的玉佩,這日,她又託着腮,伏在几案上,猶如陷入情絲的少女,時而微笑,時而皺眉。
當小七瞧着她這情景時,心裡咯噔一跳,近日來,她越來越覺得一些不安,這種不安來自於數日前。
小七心悅於她,因而,她的一舉一動,小七都萬分在意,那日,小七收拾孟蝶的衣衫,在她的褻褲上發現了淡淡的血跡,她緊張了半日,莫是孟君受了傷,夜晚,當她急切相問時,卻瞧見孟君一幅尷尬的神情,敷衍了事,小七甚爲好奇。
接下來幾日,小七又瞧見孟君魂不守舍的模樣,偶爾露出的嬌態,心裡越發的不安起來。
回憶兩月來的相處,孟君入榻,不容他人相守,洗浴不容他人相侍,更衣洗漱也不容他人相服,自從那日後,她不再允許他人碰她的衣衫,也不能隨意進入她的屋子……小七以爲孟君厭惡了她,然而,她對她仍舊和顏以對,偶爾還會與她說兩句俏皮話,
這就使小七更加疑惑了。
小七不敢打饒孟君的沉思,又悄悄的出了房。
孟蝶整個心都放在了對趙雍的深深思念當中,未去注意身邊人的反常,三月未見,不知胖了?瘦了?思此,又啞然一笑,帶兵打仗,自是瘦了,也不知他的傷好了沒有?身邊有如此多的護衛還讓有心之人得了機會,這些刺客真是前仆後繼,綿綿不斷,在這兩年裡,趙雍就遇到三次刺殺,她憶起秦始皇在統一六國時,全天下的俠士都想取其性命,那將是怎樣的一種情景。
孟蝶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心裡萬般擔憂。
時間就在她忐忑不安中流過。
趙宮自宋姬一事後,也安靜了許多,那些姬妾美人們,對代姬由原先的輕視態度,也變得小心慎重起來,宋姬事發,全懶代姬“功勞”,她們也怕自己有什麼把柄被她抓住,因而,格外的規矩了。又因國君回朝,在她們心裡再次升起了希望。
朝堂之上自有趙相主持,全全壓住了宗親們的勢力,而宗親們表面服從,心裡卻等着趙雍回朝後,對趙相狠狠的參湊一番。
各有心思,都在盼着國君的迴歸,十日後,終於迎來了他的凱旋。
激動之情自不必說,當前方傳來大軍離城還有十里時,大小官員,名士權貴,己在城外排起了長隊,士卒鐵甲森森,長戟寒寒,把百姓趕在街道兩旁,百姓也按納不住喜悅之情,翹首相望。
傳令官頻頻來報,
“五里”
“三裡”
“一里”
衆人一陣騷動,孟蝶埋在官員之中,與衆食客站在一起,並不十分出衆,此刻她手心全是汗,一直注視着官道上,她聽到了馬蹄聲,聽到了車輪聲,她看到了黑壓壓的騎兵,黑色的大幡旗,如烏雲一般迅速的移來,此刻,人羣中發出了歡呼……
百姓迅速的往前擁去,隨着大軍越來越近,官員們全都跪拜於地,行稽首大禮,隨着百姓也跪了下來……
鏗鏘而整齊的步伐,官道上踏起的塵土飛揚,威武不凡的騎士,分兩側而駛,簇擁着一輛豪華的馬車。
長長的隊伍無邊無境,直到天際。
這一小節程路,行了良久,先前隊伍於城門處停了下來,紛紛側立一邊,趙雍的馬車從隊伍出駛出。
趙相領着百官急急匍身於地,此刻,人羣安靜下來,城門處上千人,竟雅雀無聲。
片刻,只聽一寺人,用他那尖銳的聲音高聲喊道,
“迎……趙……侯……!”
隨後,馬車的簾子被挑起,趙雍一身黑袍,金絲鑲邊,頭戴雲冠,
神情俊朗,面帶微笑的走了出來,
趙雍來到百官面前,揮袖一掃,
“衆臣請起!”
趙相帥先而起,朝着趙雍揖手,激動萬分的言道,
“趙侯英雄,趙侯萬年!”
隨後,衆臣百姓又起一片歡呼,
“趙侯英雄,趙侯萬年!”
……
其呼聲,經久不息,迴盪在邯鄲城的上空。
孟蝶也被這場景所感染,原來趙雍如此受到愛戴,她迫不及待的朝他看來,人羣之中,唯他是那麼的耀眼,猶如一顆發亮的鑽石,他就那麼高傲的站在那裡,注視他的臣民,接受他們膜拜,他天生一幅的王者氣質,他眼角含着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透着一股堅定與自信,他昂首挺胸,他負手而立,霸氣之下,不掩其高貴,優雅,他與趙相交談數語,他接受祭師呈上的酒樽……
他的視線在人羣中一陣收索,孟蝶急急的伸長了脖子,想大聲呼喊,“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然而,他的視線輕輕掃過,他並沒有瞧見她。
孟蝶並不失望,反而心裡一陣喜悅,她崇拜的眼神鎖在他的身上,此刻的她就如那些巨星的粉絲,然而,她比粉絲們更加幸運,她們只能仰望遙遙不可及的偶像,而她卻是離他最近的人。
孟蝶看了會熱鬧,暗忖着,趙雍回朝,估計又要忙上一陣,與他單獨相見怕要再等時日,然,不管如何,他總算平安回來了,且從他的神態看,他的傷定是好了,如此大勝而歸,對趙國的改革有極大的推動作用,接下來,他定會大展拳腳一番。
孟蝶喜滋滋的想着,眼神一直注視着他,柔情一片,然而,隨着一女子款款來到他的身旁,孟蝶眼神一滯。
白狄從馬車上走下,輕沙薄衫的外族服飾,披一件紅色的披風,更襯托她嬌嫩的肌膚,雖然瞧不清她的身姿,不過,那一件披風下的若隱若現的妙曼身軀,倒是令人衆多遐想,她步伐蓮蓮,長長的黑髮披於身後,額前掛一瑪瑙吊墜,她的五官精緻,靈動的眸子四處張望,充滿好奇,似單純,似調皮,她靜靜的站在趙雍身後,又含情脈脈的看着他……隨後,趙雍回過頭來看她一眼,臉色並沒有不悅。
她是誰?
她怎麼在趙雍的馬車裡?